又是一个寂静的夜。
乖孩子都已安眠了,到现在这个点还在发出声响的,只有不听人话的成年人。
在眼看着时钟指向了四点的方向,可桌案前的某人居然还在奋笔疾书,丝毫没有半点犯困的迹象,一旁的娜娜终于忍无可忍,劈手夺过那人面前的资料,收拾好放在了书架上。
“塔主,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休息了。”
被下属直接夺走自己的资料,现在的塔主心情是极其的不好。他抬起头不悦看向她,眼神冷得出奇。“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想要继续工作。现在把东西放回我这里,再去给我端杯咖啡来,那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见他那要吃人一般的冷冽眼神怼了过来,娜娜是丝毫不惧,反唇相讥道:“你需要什么?你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咖啡!已经连续加班七十二个小时了,这样下去你真的不会猝死吗?”
塔主用一根修长而白皙的食指撑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话里同样很是阴冷。
“娜娜,我记得我当初答应选你做贴身秘书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作为下属居然敢当面咒你上司猝死,这个月的奖金你还要不要了?”
“……行吧,很显然,尊敬的塔主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作为您一向忠诚的下属,娜娜只能恭祝您早登极乐。”
一边佯装恭敬地这么说着,娜娜一边恶狠狠地把资料原路放回,煮好咖啡端到他的桌上,随即面带微笑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不过,她那笑容里,似乎饱含着杀气和打工人专有的幽怨……
塔主是丝毫不顾及此时她正在想什么,自顾自地灌下一杯咖啡后,他又投身进了身前那一沓足够将他直接埋掉的资料里。
“铛!”
办公室里的座钟时针很快拨到了五点,娜娜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又要陪同这个敬业到该死的上司再多工作二十四个小时了。
只不过,虽然表现得挺有怨念,她其实还挺乐见其成的。因为自己这位直属上司虽然嘴毒且心狠,但给员工发的福利都是实打实的。给这家伙工作的这两年里,她不仅工资待遇优渥,就连金融中心史莱克城的房子都得了两套,其中一套还是上司随手送的。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自己的工作待遇这么好,上司又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身体和心灵上的荼毒,平时表现得稍微敬业一点、配合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记得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最狠不过钉穿自己手以示惩戒的腹黑青年。谁能料到,待那位在魂师大赛上光芒四射的“龙枪武神”殒命日升城之后,这人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副大魔王的模样?
朝着塔主那埋得低低的后脑瞥了一眼,娜娜的眼神顿时又变得嫌弃了起来。要是换作那时候的自己,一定不会想到这人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接下来会以行动来还他的人情,现在还要赌上一辈子当他手底下的社畜吧?
说起来,自己命运也真是奇怪。自从魂师大赛那时候起,就这么和他永远扯上了联系……
似乎察觉到了娜娜的眼神,塔主头也不抬地缓缓道:“娜娜,别以为你躲在背后看我,我就一定看不见你。我们传灵塔就是个小组织,员工不多,所以从来不养不勤做事的闲人。有这种站在原地回味过去的闲工夫,你还不如去底下检查一下设备的情况。”
好你个霍雨浩,不近人情的大尾巴狼!资本主义的邪恶首脑!生产队的驴都受不了被你来回这么使唤,更何况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娜娜咬牙切齿地笑道:“说的是呢,娜娜这就去!”说着,她就往门那边走去,显然是真的听话要去干活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道女子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正准备出去的娜娜无意间瞥了那女子一眼,顿时惊吓得瞳孔大睁。
站在原地,娜娜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从门外吹来。
一时间,她只能无所适从地向着女子问道:“你……你是王秋吗?你现在是死是活?”
女子有着一头及腰的鎏金色大波浪长发,就连一双目光犀利的眼眸也是鎏金色。现在,她就以那双黄金一般坚锐的眸子望着娜娜,冷冷地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他。”
“那你到底是……”
又以仔细的目光从下而上打量着来人,娜娜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和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的脸上,神色极为不可置信。
女子并未接她的话,塔主却是朝着女子点了点头,道:“你来了。这具新身体适应得如何?”
女子淡淡地道:“能走,但身体没什么肉感,充其量是具会行走的骷髅。”
她的话里隐约有些不满的意思,塔主出于心虚一时也不好抗议,敛眸道: “不可能有那么快达到正常水平的,还要你的灵魂多去磨合才行。他和你的约定我已经帮他达成,现在你自由了,之后想去哪里去哪里吧。想回星斗大森林的话,你自己去和帝天他们打个招呼就行了。如果你想要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或者想要四处游历一番,担心身上资产不够的问题,我可以提供足以让你安度一生的钱财。”
女子摇了摇头。“我很想现在就自由,但是短时间内还不行。我能够感觉到,他现在还活着……虽然只剩下一缕残存的灵魂。我不会放弃他的,我要找到他。”
她这话说得很是平静,可是下一秒,塔主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你说什么?”
娜娜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露出过如此震惊而急切的表情。在对外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是隐忍的、是阴险的,更多的是狡诈的,永远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平静笑容。从头到尾她只见过这个男人对着一个人像纯情的男孩一样羞涩地笑过,和那个人亲密且热络的聊着天……
可是,那个人早已经成了已死之人,这是大家心知肚明却避而不谈的共识。
而那个人死了以后,这个男人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死了。娜娜再也没有见过他在众人面前展露过微笑,当然,震惊也没有。
可是,这个女人,居然成了特例!
娜娜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女子的眼神也顿时变得有些异样了。
面对他激烈的反应,女子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庞显得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道:“我就说,你根本做不到那种程度的冷静。以你这种一遇到所爱之人就沉不下心的态度,哪怕人生重来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弥补遗憾。”
塔主同样不为所动,只是干脆地道:“是我表现得不够冷静,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说的话里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女子叹了口气,道:“你难道从来没有在心里怀疑过吗,为什么他已亡故了那么多年,可我们的身体依旧没有腐烂?那是因为,尽管现在身体里没有任何灵魂停驻了,可这片大陆上还有着他的灵魂存在的迹象!我既然去往冥界之后还能活着,他也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现在的他具体怎样……我建议还是不要报过于乐观的态度去看吧。”
“不要紧,只要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只要他还活着……”
口中轻声喃喃着这样的话,塔主忽然微笑起来。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可他仍然在笑着,只是,面上的表情……
不,他或许只是在流泪吧。
继亲眼目睹上司面露震惊之后,又是第一次看见他哭,现在的娜娜早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就下楼开始检查工作。
也有一种可能,她只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虽然那个人的死是自己所亲眼目睹过的,但是娜娜总觉得,自己不知道或许会更好一些。
对于其他人坦露在外的血淋淋的伤口,有些人会选择无情的撕开让人饱尝疼痛,有些人会选择温柔的拿药附上并对伤者进行安慰。而对于一些从头到尾对过程和结果都无能为力的人来说……无视并走开,也算是一种合格且适时的应对方式吧。
不去作为,这本身也同样是一种作为。
现在,大门敞开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一位在哭的男人,以及,一位无语的女人。
女子也懒得把门关上保护他俩的**,反正他俩之间的**少得可怜,哪怕到时候被人看见了,丢脸的也不是她自己。
扭过头结果看见塔主在偷偷拿着手绢拭泪,女子终于绷不住了,嫌弃地看他一眼道:“真没出息!本来你长得就丑,光从气质上看也没什么男子汉气概,现在哭起来更是显得娘们极了!我都不知道他因为什么才看上的你,全世界估计只有他才肯吃你这一套吧。”
塔主呜咽道:“一见面就看我不顺眼,现在更是话不离我丑,你的嘴有一秒不这么毒就会死吗?你不知道现在知道他活着,我的心里有多欢喜。”
女子顿时神情一滞,冷冷地道:“你的欢喜我是看出来了,但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人情你倒是一个个都帮他还完了,可是,他的仇人呢?你明明已经有那个能力了,为什么不去帮他报仇?多少年过去了,那叶夕水还好端端的活在日月帝国,当着他结拜兄弟的好姘头!作为他的好姘头,你怎么说?”
这话一出,塔主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进攻时候,必须要再忍耐上几个月才行。而且,我也不是他的姘头。”
女子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想要辩解。别想了,要知道直到今天,帝天他们连入赘都还没有答应你。人类毕竟只是人类罢了,更何况是你这种弱小的人类,只要你还没到达极限斗罗层次,在我们眼里永远都只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他的关系在魂兽界也算是有实无名了。”
况且,要是让帝天他们知道,那家伙以何等尊贵的帝皇之体居然在床笫间处在下位的时候……你的末日才是真的要到了!
后面的话女子没说出口。估计是顾虑到某位已逝但其实没逝的兄台面子,想了想,她还是没说下去。
她这话说的是毫不客气,可塔主并不在意。沉下心来想了一想,塔主郑重地道:“谢谢你的提醒,王秋儿。接下来我会抓紧修炼,争取在两年之内突破。到时候我再去找帝天他们一趟,他们一定会承认我的。”
女子皱眉道:“我不是在提醒你。另外,既然我现在已是自由之身,我也不想叫什么‘王秋儿’了。听王秋说,这个名字就是他的本名,所以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但对于我来说,这不一样。当初这个名字,是我以一个人的化名作为参考拟出来的,可后来才知道,这名字不过只是一个笑话。从今往后,你别这么叫我了。”
塔主静静的看着她,他能够感受得出来此时的她对于姓名的排斥。他也能够推测出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既是荣耀也是耻辱。
在他的眼里,哪怕她与秋有着相似的面庞和性格,他们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王秋更加的坚忍和强大,却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一面。她是与王秋异魂共体的共存者,是王秋心中真正可以放下一切去信任的人,是王秋立场最为坚定不移的伙伴和姐妹。
他也像秋一样的崇敬她。对于她的想法和选择,他更多的只有尊重。
“那么,我应该喊你什么呢?”
这个时候,女子的脸上首次流露出了一丝茫然。
“我不知道。我生来就没有父母,没人给我起过名字。或许我该有自己起的名字?”
塔主朝着她温和的点头, “说的也有理。关于名字,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女子沉思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塔主终于缓缓地道:“其实,我个人觉得,‘秋’这个字起得还挺好的。你的本体也是三眼金猊,是吧?最拿得出手的能力虽然是命运之力,可是,极致之火和极致之光属性依然不容小觑。‘秋’可以拆分为‘禾’与‘火’,没有太阳所产生的光明照耀,何来的禾苗茁壮生长?火元素的威力与意志又是何其强大,文明就是在一代又一代人手中的火把之间传递的。我记得,你也已活了一万五千多年。作为瑞兽,作为命运的使者,你足以称作这个名号。”
女子忽然莞尔一笑,那笑中分明包含了难得的开朗意味。“言之有理!我从来没有当着人类的面用过这样的能力,可他们毕竟才是我真正的能力,幼年时我就是依靠它们才能好好生活,不受其他生灵的欺侮。虽然天道待我不怎么样,可毕竟有能力傍身的我才能无惧风雨。我应该在名字里纪念它们。”
“所以……你还是叫做秋儿?”塔主挑了挑眉,忽然感觉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了。
自己的恋人叫“秋”,现在好不容易即将支开的恋人的姐妹又叫回了“秋儿”,这名字与一开始有什么区别吗?无非就是让姓王的人少一个罢了……
不对,似乎也少不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是从自己恋人身上分裂出来的!
女子摇摇头,道:“不。以后喊我‘瑞秋’吧,我现在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塔主微笑着颔首,“最终把瑞兽的‘瑞’作为了自己的姓吗?也好,瑞秋,很好听的名字。”
女子没有回应他,反而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后,她忽然回过头,道:“去星罗帝国找他吧。我能够感觉到,他的灵魂现在在军队之中。不过这也符合他的性格,如果没有你,他可能也会愿意就任一方将领吧。”
“星罗帝国?军队?”
塔主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下一秒,他不确定的问道:“你所说的,是白虎公爵所带领的西方边境精锐部队还是别的地方?你不是说他只剩下了一缕残魂么,他怎么会到达军队那种地方?”
女子淡淡地道:“自从我和他在上次魂师大赛分开之后,他的事情有很多我都不知道了。你现在向着我问他的问题,我心里还有不少问题想来问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我能够感知到他在星罗帝国境内的军队区域,其他的一切我都感受不到了。现在分裂之后,除却共有的极致精神,我所拥有的是单纯的黄金龙的极致力量,极致之火、极致之光以及命运之力全都归属于他。我记得你拥有极致之冰吧,倒不如闲下来时跟我一样去参军,用你的极致之冰尝试感受他的极致之火。我们二人齐心协力,总归会有找到他的机会。”
闻言,塔主惊讶道:“你要去星罗帝国参军?女人参军,平时可能没那么方便的吧?要不你别去,我想想别的办法。”
“女人难道就不许参军么?别的办法你就别想了,没什么用的。如果我不去参军,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女子没好气地说着,抱臂看向他,“别看我总是表现得这个样子,我总还是在心里很感谢他的。等这一次真的自由了,我一定会走得远远的。在这之前,我总该见他一面,好好说些话才是。”
塔主扶额,“我忘了,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灵魂伴侣……虽然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这话一出,女子看他的眼神里顿时多了一分异样。“你原来认为我和他的关系是这样的密切么?可我觉得,他对那唐舞桐的态度还是要更好一些。”
塔主沉吟道:“唐舞桐……实不相瞒,我对她的心理挺复杂的。但我感觉,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密切吧,更多的是两个人活在各自对对方施加的滤镜里。现在她作为秋的朋友,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没什么不好的,因为最后你上了位啊!好事全被你占了,你当然觉得好了。”女子没好气地道。
塔主顿时脸上只有苦笑,“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小三上位啊!不过我是认真的,其实,秋的身体放在舞桐那里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舞桐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他们真是那种豁出命的交情、很好的朋友!”
“是啊,她一直都是那么好。所以也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自发地喜欢上她,不像我……”女子敛眸轻声道。
塔主奇异地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你和舞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好像并不很喜欢她。就像不喜欢我一样……”
话音未落,女子瞪他一眼,“不,你把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未免想得也太高了。内心深处,其实我并不讨厌她,但,我倒是真的不喜欢你。”
塔主悲愤道:“好伤心啊!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么不喜欢我的?难道错在拐走了你的兄弟兼半身?可我和他是真心相爱啊!”
女子轻哼了一声,忽然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男人的侧脸。她看得实在仔细,以至于塔主一向沉稳的脸上都因这注视流露出一些不自在的表情来。
半晌,女子长叹一声,含糊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你和他虽然一样,但也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这话说得晦涩难懂,似是说得像打哑谜,塔主怔了片刻,终于不确定地问道:“你和那个世界线的他……原先有过一段么?”
“有没有过一段,这重要么?现在的我只代表我自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说着,女子从衣兜中掏出一把糖果递给他,“喏,收着吧。给你的礼物,从外边商铺里买的。今天是六月一号,按照王秋的记忆,这天你们人类要过名叫‘儿童节’的节日。我总不能就一直这么讨厌你下去,等你收下这糖,咱们就当握手言和吧。”
塔主接下糖果,但还是一头雾水。“谢谢你的糖,可是,所谓‘儿童节’不应该是儿童的节日吗?今年我已经二十岁了,要这糖果有什么用啊?”
我也不爱吃糖啊!这种东西,甜得要命不说,又没饱腹感,一点都不实用。还不如啃压缩干粮呢……
虽然但是,如果这糖不是你给的,而是我的秋给的,或许我会心中一万个愿意地收下?
这些话,塔主只是想了一想,出于内心求生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女子昂着头傲然道:“在我们魂兽眼里,以你这二十岁的年纪,你就连儿童都不算。给你个儿童的名号过一过节日就不错了!”
顿了一顿,她又道:“尝试着放松你自己吧,像一张勒紧的弦一样去生活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王秋那家伙知道你没了他之后拿命开玩笑,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该吃吃,该玩玩,别只顾当感情巨婴、使劲给自己加压,只有珍重你自己,别人才会珍重你。”
塔主低头看着地板,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面颊。此时的他,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受教的情绪。
女人没继续多说,点了点头后直爽地走出了门去。
“那么,有缘军队再见了,霍雨浩。”
深深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霍雨浩终于也扯了扯嘴角,这次只是来自一位心火重燃之人对一位新生之人的真心祝福。
“再见了,瑞秋。”
与此同时。
天魂帝国,云深不知处。
陡峭的山峰周围群山连绵起伏,但群山之中,就算是最高的,也只及其山腰位置而已。云海飘渺,也正是在这些群山之上缓缓浮动,而那座陡峭的山峰只是在云海下方露出,云海之上的巍然屹立的昊天堡,却是只有穿过云朵才能看得到了。
昊天堡三楼的房间里,一位美人正坐在窗前,月白色的长裙拖地,式样简约不失淡雅。宗主在梳妆镜前揽过一捋头发,用象牙梳细细地梳着。青丝如同窗外皎白的月光洒落于全身,在这寂静的夜晚之中,竟意外地渲染出一丝神性的意味。
将自己一头粉蓝色的长发梳成了标准的蝎子辫,宗主开始过目起手下递上的宗门大比结果以及这个月宗门的收支情况。
事实上,刚接手宗主之位时,哪怕天才如她,对于许多事务也并不能处理得得心应手。但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她早已能够胜任昊天宗宗主的位置。
人的外表总会因为经历发生一定的变化,而现在的她亦是如此。依旧绝色脱俗的脸上,如今少了几分少女的直率,多了几分成人的稳重。
待处理好手上的事务,窗外树上依稀传出了几声鸟叫,可天依旧没亮。想着今日熬夜也没什么问题,宗主点上了灯,擎着烛台一步一步走出房间,推开了自己隔壁一间暗屋的房门。
刚打开门,就是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袭来。有魂力附体的宗主当然不会苦恼于无力招架区区冷气,当即便是视若无睹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却也并不黑暗,墙壁上镶嵌着许多透明而精致的小瓶子,里面有着许多萤火虫在上下飞舞。萤火微光,当汇聚成大片时也会从滴水变成汪洋。在流动的光之海中行走,宗主一路走到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一位青年沉沉地闭着眼睛,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这青年长得并不难看,或者确切地说,凭借他的容颜,哪怕同眼前这位女宗主并肩而立也不会显得有所不如。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每一缕发丝都是晶莹的鎏金色,曾经短到及颈,现在长到及腰,安静地被压在他的身下。他的眼睫也是与头发相同的鎏金色,但这一次,没有扑闪如蝴蝶振翅,只有一动不动的死寂。
因为他并不是在睡着。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宗主的步伐放得很轻,哪怕知道眼前的青年并不会因自己发出的声响被惊动。直待走到了青年的身边,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烛台,坐到了盛摆着他身体的石台上,沉默地为他整理着又长了几分的额发。
忽然,她眉眼一弯,露出几分清浅的笑容,看着青年沉静的脸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对吗?一直以来,你的精神负担太重了,对人的警惕心又太强,在保持清醒的时候活得真不容易。至少现在,你可以安静地睡一会儿了。”
“说起来,我听说献祭而死的魂兽在死后遗体都是会变成本体原形的,你为什么还是保持着那时的青年模样?难不成你是虚假的魂兽、变异的人类?要不,趁现在没人看见,我把你解剖了研究看看?”
“算了,还是让你安安静静地睡着吧,不折腾你了。以你这种思想开放、行为保守的个性,万一我的动作稍微逾越一点,你怕不是死了也要被我气活过来。”
“只是,我们都变老了,你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年轻。虽然只过去了不到三年,可你走了以后,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倒有一种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之久的错觉了。哈哈……”
自顾自地在口中念叨着这样的话语,宗主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骤然间变得有些飘忽了。
再次端详起青年,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刚才的话是我开玩笑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都是我没用,找不到任何能让你复活的办法。从前在神界的时候,我听妈妈说起过爸爸想方设法复活她的事。我真傻,本以为你出事的时候可以照葫芦画瓢,可是霍雨浩给你喂了相思断肠红之后还是没有效果。看来,哪怕贵为神明,也有弥补不了的遗憾、拯救不了的爱人。天命这种东西果真是残酷啊。”
“王秋,你走后的第三年到了。你不知道,之前我把你安置在这里的时候,和大爹二爹他们大吵了一架。他们哭着说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回星斗大森林里去,把凶兽们抓起来一起主持葬礼,将你以魂兽之间的最高礼仪风光大葬在一个风水宝地。我当时就训斥了他们一通!我说,‘王秋其实只是睡着了,要睡久一点,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你们动手埋活人呢!还是本姑娘看中的活人!把我们的寒冰玉髓床拿出来给他睡,狠狠的把他冻上一冻,等他受不了了不就自然从冬眠中醒来了吗?’他们吵起来犟不过我,就一切都随了我,哈哈……所以你得争气啊,如果过了今年你还是醒不来,等到下一年新年的时候,我又要想新的说辞来糊弄他们了……”
“其实,要不是把你送到这里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和我大爹二爹他们原来关系不错呢。这件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这人就是头脑鬼精,我11岁的时候,你是怎么装出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才把我哄骗得信了你不是魂兽的?说生气,我确实是有点气你的,气你连对我都有所保留。可是转念一想,大爹二爹他们都很难过的样子,恐怕你们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吧。他们认识你的时间更长,痛苦或许比我更深。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你们呢?”
“王秋,我还是不明白。当初在海神缘相亲大会和乾坤问情谷的时候,你为什么直到最后都没有选择我?现在回想起来,对你是没有感情那方面的执念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他。是我之前所推测的那个结果吗?哪怕你走了,也没有告诉过我答案。不得不承认,霍雨浩那个讨厌的家伙确实是真的爱你,可是你对他的态度也依然让我感觉心里很嫉妒,这可能就是友谊的独占性吧,我实在不想眼看着你和他交好就把我给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真正的灵魂之友,无关风月,但求精神共鸣,对吧?”
“瞧我这脑子,说起霍雨浩我就来气。我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什么,虽然是因为我一直在隐居,所以根本没有接受过外界的信息吧。听下山历练回来的宗门中人说,他和以帝天为首的星斗大森林内魂兽们共同签订了和平共处友好合作条约,还设立了一个组织,据说不用猎杀魂兽也能够凝聚且获得魂环,这样魂兽就不用担心数额会因为人类的猎杀而减少了。具体的我不清楚,因为我已经有神位传承了,魂环直接是神赐的,猎不猎杀魂兽本来就无所谓。但光听他这个做法,感觉还是显得挺理想性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的兽神,不过我想,如果人类和魂兽真的能够和平共处的话,你要是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这个霍雨浩,平时都不怎么靠谱,现在也总算是做出了一点人事了。本姑娘也算是稍微对他有所改观吧,不过也只是稍微了,毕竟他现在还是没我混得好,不管是实力方面还是地位方面。”
“嗯,其实我也有心中疑惑的地方。霍雨浩搞出了这种惊天大活,以后总是要被铭刻在史册之中的。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听说过日月帝国有针对他或者想要挖掘他的消息。这两年里,日月帝国终于抑制不住侵略的气焰了,据说已经对原大陆三国的许多地方发动了奇袭。你如果醒着,一定会很疑惑于,为什么我没有参与其中的任何反抗队伍吧?因为我现在的修炼还在风险期,比较危险,必须留在宗门好生修炼到封号斗罗级别才行。世人总说我昊天宗实力强劲却畏手畏脚,我偏要好好出去闯一闯,显一显我们宗门的名头!到了本姑娘芳名传遍四方的那个时候,你一定会为我欣慰的吧?”
敛眸轻笑着一口气说出了这么长的话,宗主弯腰擎起烛火,站起身来,今天最后一次的看向了石台之上安眠的青年。
“好了,今天的怀旧就到这里了。这段时间我的事务比较忙,可能没什么空来看你,你一个人躺在这里也别觉得有多寂寞。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大后天,霍雨浩那家伙就找到了能让你成功苏醒的方法,像飞一样的跑过来找你我呢?在这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睡着吧,毕竟咱们相识一场,我唐舞桐既然都把你接来了,才不可能让你受委屈呢。不说了,我走了。”
说着,唐舞桐缓缓转身。
月白色的裙摆在地面如同鱼尾一般的摇曳着,耳边的蝴蝶耳饰皎然生辉,高跟鞋在地板上踏步传出清晰的响声,这响声接下来也便渐行渐远了。
而就在此时,距此处干万米之外的军队之中,一位金发少年正在背负着比他人还高的重物,跟着人流一步一步地缓步前行。
这少年有着清秀的面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但凭借面部和身体的轮廓很显然的能够看出,此人的年纪甚幼,修为也是平平。现在的他正在气喘吁吁,可骨子里的那股韧劲还是支持着他,以一种无形间产生的力量推动着他坚持走到终点。
“行了,今天的负重训练就到这里。解散,开饭!”
教官的命令声音刚落,随行的军人便在原地站好军姿、行过军礼之后顿时四散而去。那奔向食堂的速度,甚至快到身后都激起了一滩烟尘。
可少年显然是军人之中的异类。他没有贸然的跟着其他人前往食堂,反而在这时留下收拾好了全队的重物,统一放进了仓库,这才朝着食堂飞速行去。
训练已经持续时间很长、内容很是辛苦了,可眼见此人面上的表情却并不显得厌烦,收拾东西的手脚也同样的极为麻利且有条不紊,并不像是不情不愿所做出来的举动。看着这少年远去的身影,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一位长官忽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少年的眼神也变得饶有兴趣了起来。
但是,如果现在长官知道少年是什么想法的话,或许对他就不会再抱有这样的兴趣了……
一边迅速的朝着食堂而去,一边,金发少年终于忍不住在自己的精神之海中抱怨道:“师父,为什么我要比别人慢一拍去食堂啊?要知道军队里的饭菜都是要抢的,晚点了可就吃不到饭了!你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场面,多少理解理解我嘛。下次咱们还是不搞先收拾再吃饭了吧。”
他的精神之海深处,一团小巧的鎏金色火焰光影微微晃了一晃,传出的却是冷冽却极具磁性的男声。
“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我师父,我可没有你这么差劲的徒弟。而且,没有吃不到的饭,只有抢不赢的人。你会担心自己晚点吃不上饭,那只是因为对你自己的速度没有自信。既然知道晚点去就比别人本身就慢了一拍,不就更应该借此训练自己的爆发速度,让自己尽可能走在别人前面么?知难而退像个什么样子?”
见那声音的话里是掺带了斥责,少年急忙道:“师父,您之前交过的那招应急术救过我的命,对您我是无以为报,只能一辈子作为弟子在您膝下给您尽孝了。您就大慈大悲收下我当徒弟吧,求您了!至于刚才,我只是不明白,并没有说要知难而退。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我知道师父一开始给我定下了这么一个任务就是为了专门锻炼我,给我提升自己的机会,但我也是刚刚提点之后才明白,原来师父是想提醒我锻炼自己的速度!只是,我有一些疑惑。师父,我的武魂是变异过的白虎啊,为什么要专门训练速度,不应该以训练攻击力和防御力为主要方向么?”
光影又摇晃了一下,以男声缓缓地道:“算了,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我,反正我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我想先问问你,是谁教导的你要以训练攻击力和防御力为主要方向来修炼白虎的武魂啊?是你那个看起来耀武扬威而且管都不管你的兄长吗?”
见自己心目中的“师父”却这么形容自家兄长,少年愣了愣,急忙回护道:“师父,你别这么说我大哥吧,他、他态度严厉一些也是为我好嘛。而且他现在都当上团长了,确实在公务上会繁忙一点。”
那声音冷冷地道:“你应该搞清楚重点,我刚刚问的是什么?而且很显而易见的,他不是为你好,而是因为你现在的实力太弱小了,他根本看不起你。”
这真心话对于少年来说,简直是会心一击。少年顿时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去,但还是配合地道:“师父,这种武魂修炼不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而是家族一直以来代代相传的修炼方式。从小我的修炼效率就不高,母亲尝试过给我服用过药物以及一些补品,但是都没有效果。这种修炼功法也一样,对我根本不起作用,但我也没有别的训练方法了。”
他说出解释时已经足够难过了,可他精神之海中的那个光影却丝毫没有温和地安慰一下自己这位所谓的“徒弟”的意思。
“所以怪不得你现在堪堪三环水平。之前你走过的错路我现在就不提了,要是想在这军队之中出人头地的话,从今天开始,你把训练重心给我转移到速度方面来。至于心中疑惑?那你也别怪我说得难听,你本身体质就比你那些兄弟要差很多,现在又是半路出家,再继续修炼身体素质的基本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如此,只能另辟蹊径尝试别的方法。力量不够,就用速度取胜。”
闻言,少年大感诧异。
“用速度取胜?可是我的武魂是强攻系的,要是不走力量路线的话,岂不是要变成像幽冥灵猫那样的敏攻系吗?这……”说到这里,少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也怨不得他表现的如此为难,他是一向以出生于戴家且获得白虎武魂为傲的。白虎武魂就是他唯一的自信来源,而现在有人和他说,要他干脆利落的抛弃这个武魂本身的修炼方式,进行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尝试,他难道真能装作无视就直接接受?很明显是做不到的。
而就在这时,金色的光影不留情面地嗤笑道:“你这小鬼头倒也挺好笑。既然你喊我一声‘师父’,我就好好问你一问。你告诉我,魂师在江湖闯荡,是自己的实力更重要还是面子更重要?”
少年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实力重要。实力才是魂师立足的资本,自己的面子是依靠实力才能赚到的。”
“你都知道这个道理,怎么还不明白修炼的意义呢?现在的你连在同龄人中自保的实力都没有,还在乎什么所谓的面子?”金色光影淡淡地道。
经这话一点拨,少年恍然大悟。
“师父,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谢谢您!”
或许是能够感应到他此时心中的强烈喜悦,鎏金色的光影忽然变得扁了许多,又很快恢复了原状,像是迷你的金色眼睛因为笑了一笑眯起来的样子。
但很快,那光影剧烈地摆动了一下,道:“少当着我面点拍彩虹屁了,光会甜言蜜语算什么真本事?要想好好地谢谢我,你不妨用行动来向我证明。”
哪怕同这位“师父”相处时间极其短暂,少年也知道他嘴毒心软的个性,一时间也不和他计较,只是笑嘻嘻地道:“知道啦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
见光影未曾回应,少年又若有所思地道:“师父,实不相瞒,您是除了母亲以外待我最好的人了。只是,当初您作为残魂化入我精神之海时是无声无息的,可在我遇到致命危险时却又出头救我性命,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当时只要离开我的身体,继续以残魂在大陆流浪就可以了吧?难道,那个时候您已经中意我了?”
光影静默无声,像是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含糊地道:“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救你。仔细想想,为你出头似乎并没有为我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摊上了你这个极其没用的徒弟,我真是亏大了啊。”
“师父,我在您眼里真的极其没用吗……”金发少年万分心碎,以手徒劳地捂着心口位置,人都快哭了。
光影出声安慰他道:“其实吧,你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至少以你现在这个年纪能有三环修为,十一二岁的时候怎么看也都有个二环了吧。这么一看,你总比我以前认识回关系亲密的一位要有用一点。当时他十一岁却只有一环修为,绝对是废柴中的大废柴。”
话音未落,少年顿时讶异道:“师父,您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啊?以您现在自称功力大损的修为都能吊打魂王,全盛时期的您一定得有封号斗罗修为了吧?那种天赋的人又怎可能步入您的眼帘。”
光影停滞了片刻,忽然道:“咦,奇怪。这么一说起来,我居然不记得这人是谁了。我真的认识过这种人吗?”
少年以手扶额道:“师父,我想这不是重点。至少您安慰我的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谢谢!”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少年内心却很笃定,这所谓的十一岁才一环的人物一定是自家师父杜馔出来哄自己的。师父的本事多大啊!这种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这么厉害的师父?还关系亲密,才不信呢!
光影轻咳一声,道:“说来也是。不过,你总给我一种……和故人极其相似的感觉。虽然根本不觉得你和我的哪位故人有共同点,但总的来说,我看你还是挺顺眼的。”
和故人……极其相似的感觉?
金发少年眉头一挑,联想到师父对自家白虎公爵府和兄长不以为然的态度,顿时在心中升起一个猜想。
师父是不是和父亲认识啊?
如果师父全盛时期真能单挑封号斗罗,他的年纪确实可以当自己的爹了。父亲身为白虎斗罗,从修为上看也大致相近。
那怪不得看一直优秀的自家大哥不顺眼了……和父亲那天赋和气魄相比,大哥确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自己也不能就凭这点确定。还是问问师父吧?
抱着满腔疑惑,少年还待开口再问,可这时,远处的长官已然朝着他厉声驳斥。
“士兵戴洛黎!还站在原地做什么?一分钟之内要是还不去随队用饭,按照顶撞长官的军规同理执行处罚,罚跑十圈!”
“是!”
少年下意识地行了个军礼,随即他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光顾着和师父说话,就连路都没走上一步,现在都沦落到被长官赶着去用饭了!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食堂真的还有饭吗?哪怕心中并不抱什么希望,少年还是苦着一张脸走向食堂。
这时,远处的长官又道:“等等,没让你去那个食堂。你,跟着我去团长食堂用饭。”
一听见要去团长食堂,少年首先心中升起的就是震撼。眼前这位看起来没多高的蒙面长官,居然是个团长?官位这么高啊!
他的精神之海中,鎏金色光影嗤笑道:“有趣,居然是个姑娘,还是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你们星罗帝国已经沦落到要靠这么年轻的姑娘特地从军来保家卫国了么?”
什么?这长官还是个姑娘?
少年惊讶万分,还想说些什么,光影直接打断道:“不说了,你快跟上她。看得出来,你要是不听她的,她一定不给你好颜色看。”
尽管满心讶异和疑惑,少年还是乖乖地听从了指示,跟着长官朝团长食堂行去。
只是,在他的精神之海中,光影来回地飘荡着,忽然茫然地自言自语道:“之前说起的那个故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真是奇怪……”
这个番外有不少解释了之后会出现的章节内容,我感觉,虽然有意去遮掩一些重点,但只要仔细去看一看的话,我写得基本上已经把内容腾出来给大家看了……所以是比较有信息量的一章。
从王秋的死亡开始,剧情和原著就基本上没有相似的地方了,但是时间线和具体大事这个我有仔细参考,不会出现大的问题。总而言之就是某霍和某桐会比原作要更加有出息许多,王秋也处在一个死了但是没有完全死、然而也和死差不多的一个状态,只不过以他的个性,不管在哪里都能想办法发光发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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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微剧透】现在是大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