ＩＣＥ世无界 第19章 章节十九 前奏

域地。

午夜。

完成任务的珂宥回到厂房，带着一身的血。

乔羽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茶。

“不去休息么。”珂宥脱下外套，一边问。

“等着帮你处理完伤口。”乔羽笑笑，“你活到现在，值得鼓励。”

珂宥也笑。

墨镜遮住了他骇人的眼，笑容让乔羽觉得莫名安心。

直到洗去血迹，他从浴室走出来，乔羽才发现，渐渐地，珂宥不再受伤。

血迹都来自于目标。

从一脸无知、每次半死回来的未成年，到现在，全身而退，戴着墨镜不动声色的笑容。

乔羽似乎欣慰，她拆开珂宥右腿的纱布，换药，扎好，表情又凝重起来。

“这腿，再不好好养就废了。”

“没关系，不影响行动。”珂宥不很在意。

一连几次青纱帐的行动，珂宥被他们的人盯的越来越紧，但任务却仍越来越顺利。目标一次比一次难，但他每一次都更加毫发无伤的回来。只是旧伤，由于没有机会停下来养，所以内部依旧难以痊愈。而带伤行动的次数越多，知道他这个弱点的人也就越多，对任务，对他的身体都非常不利。

顺利完成了这超过期限的半年里困难级别的任务，狼印貌似又相信了珂宥。她也确实不必在一个小手下身上花太多时间。

对初衷的坚持，对强权的恨意，所有爱恨汇成巨大的暗涌，等待着爆发的一天。

就算不能活着回去，他也不要等着哪一天暴毙在域地。

他想起佑笙，佑笙大概已经从悲痛和纠结中解脱。珂宥上一次任务完成后，在回厂房的路上看见了他。

已经不同了。

像一头被驯服、不论哪里都能和主子心意的鹰，用看猎物的残忍眼光，在暗中俯瞰着一切。

然而这种事情，于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为他开心。

因为这也同样代表着，世俗的情感，不再会轻易撼动他。

那，乔羽会开心还是难过？

他有些同情这个为情所困的女人了。

不过，再怎么变化，佑笙至少，应该，是不会杀乔羽的吧。

那么，凭乔羽的身段，在域地也得以保身。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由衷地希望，乔羽能在这里好好的活着。

日复一日。

珂宥作为墨寒，已经完全适应了域地的生活。夜晚行动，白天几乎不出据点，只是偶尔出来买些东西。

一天中午，珂宥买了东西向回走，就在他刚到达厂房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房后的脚步声。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攀上屋顶，向下一看，人却已经逃走了。

珂宥循声追上，转了个弯，一把抓住奔跑的小孩。

小孩吓得哭了起来。

“什么人。”珂宥不免头痛。

“我……我的风筝掉在那里了嘛……去捡，没想到还有人住，我怕被骂……”

珂宥沉默片刻。如果是墨寒，必然会杀了小孩。可是……

他眼前浮现出殷花陌那儿的孩子纯真的眼神。

珂宥拿过小孩捡回的风筝，检查了一下，并无异样，才松开他，拍了拍他的头。

小孩马上跑开了。

珂宥环视四周，然后回到厂房。

直到珂宥关上门，一个女孩子才从屋顶的树丛后探出头。

女孩子放下手中的潜望镜，弯起眼睛。阳光照射，她被风撩起的面纱之下，皮肤泛着淡淡的银色。

没多久，乔羽也回来了。

她倒了些红酒在杯子里，悠闲地坐上沙发。

“听说，今天又有人进城呢。”她不经意地说。

这几天，进城的人确实不少。

“哦……”珂宥不知道乔羽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乔羽转过身，面向珂宥，伸出手掌。

血排成星点的密文，均匀地排列着。

大概的意思就是，让他们杀掉一整批人。而这些人，大多寄住在城郊的小旅馆。

“那地方我几乎没去过。”珂宥看向乔羽。

“看来要早点出发了。”乔羽放下酒杯。

很快，珂宥的密文也到了，血液拼凑成特殊的文字，传达着信息。

只是……

“就这样？”珂宥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血液不再流下，那些文字也没有增加。

“怎么了？”乔羽已经开始整理装备。看来，她还打算穿那件行动衣。

“……没有要求。”

“嗯？好像吧。那就直接解决呗。”

有点奇怪……那些人很厉害吗……，不然，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是狼印想除掉的，她直接下达的命令，并非委托，所以不用任何手法，而且数量比往常多。

这个解释足够合理。

珂宥回想一下，待在域地直到现在，自己都没见过狼印出手，慕容斁战斗的样子他倒是偶尔见过。

也是一闪而逝。他只看见，慕容斁仿佛操控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一般，轻易环绕了几下，然后随意地动动手指，远处的对手就就被无形的东西勒断了脖子，只一瞬间，人头落地表情仍停留在生前的样子。看到这，珂宥就马上离开了。否则，就有被误杀的危险。

因为见过佑笙出手，珂宥知道那无形的东西是银线，所谓“到了一定级别就可以细到看不见的银线”。

在域地，慕容斁算是三大门派中最嚣张的。殷花陌，直到现在，珂宥对他的所知还停留在那次在他宅子里所了解到的范围内，没有太多的道听途说。而狼印，一直隐居在据点，操控珂宥这些人来行动。

夜幕近临，珂宥跟随乔羽，向着边远处的城郊进发了。

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只是在夜幕中前行，不管是否看得见星辰。

珂宥又换上那件小西装，为了看上去不那么像杀手，他乔装打扮，向着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前行。

夜空下两个身影。

并肩前行。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完全没有亮光了，他们才在远处看到了稀疏的灯光，依稀分布在丛山深处。

“多远了？”珂宥一边仔细分辨夜路，一边轻声问。

“出了城区吧……”她指的是域地城以及周边人家的聚集居住地。

“是么……”珂宥看不清乔羽的表情，只是谨慎地向前。

再次翻越了几重山头，他们才来到火光闪耀的地方前面，珂宥刚想走近些看清楚，却被乔羽一把拉住，躲到了嶙峋的山石后。

“摘掉墨镜。”乔羽小声说。

珂宥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摘下墨镜。

我怕什么呢。

怕乔羽看到恨意？

怕什么？

珂宥笑笑，自然地转过头，看着乔羽，弯起嘴角。

乔羽有些讶异。她竟在血色的瞳孔之中，看到了一丝暖意。

黑暗之下的心灵靠近。

“好了。”乔羽示意他看过去，“现在，你应该能看得清。墨寒，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珂宥困惑地转过去。

从远处以为的灯光，到近些分辨出的火焰，到这里……

他愕然看到，是一群人手持火把在前行。

向着远离域地的方向。

那么……

珂宥又回头，没有墨镜的阻碍，他稍微看清了些，已经在身后的，山脚下的房屋，隐藏于一片漆黑。

这些人在，前行，自己一直以为的旅店的灯光，其实是他们手中的火把。

那旅店的人……

“旅店的人都死了。”乔羽低下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环境我能看得更清楚，而你，还戴着墨镜，大概没注意。”

“那现在呢？”珂宥远远地看举着火把的队伍。

“旅店的人很可能是他们杀的。他们杀了旅店的人灭口，然后向外面走了。”乔羽用白刃划开手指，将血涂在珂宥的墨镜上，让他重新戴上，“这样能看得更清。我有四分之一夜行人血统。”

夜行人，是这里的稀有血统之一，在夜晚行动和白天无异，甚至比白天看得更清晰。而且身手敏捷，黑暗环境中绝对优势。在夜晚，没人能斗得过高等夜行人。但据说他们血脉单传，已经失散，几乎绝种，乔羽怎么会……？珂宥戴上墨镜，透过被血涂过的地方，黑暗马上清晰如白昼。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乔羽一边继续跟上行进的队伍，一边说，“就仅凭你知道的，声音转换和意念控制，狼印可能几乎不出山就稳坐域地三巨之一吗。”

的确。珂宥不再出声，一心一意在山石中穿行。

要解决这么多来路不明的人，还是先打探底细。能行进这么快，说不定他们也有夜行人。乔羽向远处绕了几步，开始加速前行，看样子打算绕到前面。

能看清楚之后，就和白天没什么差别了，珂宥很轻松地跟上。

很快，火光落后到他们左后方。

“既然是刚进城的，想必不认得我们。先打探底细，化装成本地去同伙那里串门回来的采石人吧。”乔羽略微整理行装，看了看珂宥，“我先去了，你埋伏，先看看形式，以防万一。”

“好。”珂宥目送乔羽向那边进发，然后在一处岩石后伏下身来。

乔羽默默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狼印又要干什么。自己上次执行类似的任务，也是深山野岭，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结果一问人家就很爽快的告诉了乔羽自己是狼族，来域地寻找失散的血脉。狼族不是狼，而且血脉也已经单薄，除了身体比常人结实有力些，别的生活上已经和常人无异，而且大多心思单纯。结果乔羽化作隐居的农人，甚至混进了他们休息的帐篷，趁他们睡着，一个不留地速杀了。她疑惑为什么狼印要她跑这么远来杀一群毫无威胁性的心思单纯的狼族，以至于之后一段时间她甚至猜测狼印也是狼族头领，为了不被找到才这么干。直到几年后她才偶然听狼印说起，说慕容斁曾与狼族结仇，于是趁此机会雇狼印这边的夜行人去杀掉夜晚群居而眠的狼族，也避免白天狼族分散，己方遭到夹击。并且这种地方是没有窖口的。狼印给乔羽的要求是不用收尾。实际上第二天，慕容斁派了人去搜尸，集中处理了其他尸体，只留狼族头领的徽缎，即类似于一族象征或图腾的东西，烧给他被狼族头领杀死的战友。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呢。

没多久，队伍就行进到了两人埋伏的地方。远远的能看见队伍全都穿着黑斗篷，拿着火把前行，看不见脸。

乔羽走了出去。

珂宥在岩石后，看着乔羽不露声色的和他们交谈。

看了一会儿，突然，毫无缘由地，队伍中几个斗篷往他这边转过来，他完全躲到岩石后，小心地去摸耳后的玉钉。

然而又过了几秒，他忽然意识到周围未免太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稍微露出头往先前队伍的方向看，已经完全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