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从自己的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木屋。
他略显呆滞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的母亲从房间里笑着送出了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
当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之后,露易丝才猛烈地咳嗽出来,那种病态的红晕从她的脸颊上升腾起来,此时任何一个看见露易丝的人都会产生她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不敬想法。
“过来,咳咳,来我的身边。”露易丝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来,事实上那只是一个连皮革都破烂得差不多了的弹簧到处都是的海绵团。
路西尔走到她的身边,温顺地跪在了地面上,好让女人鸡爪般瘦弱的手落在他的头上,他的头发偏浅而且卷又细软,是缺乏营养的征兆。
露易丝眼里饱含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丝痛苦不是对于自己来自身体病痛上的,而是因为她未经允许将路西尔带到了这个从未没好过的世界。
他长得跟他的父亲完全不像,即使露易丝拼尽全力去试图忘记那个男人,那个曾经叫她如痴如醉如狂的男人,叫她抛下亲人抛下姓氏翻越千山万水都要跟随的男人。
她骤然开口,有些无头无脑的:“你以后必须要踢球。”
“踢足球。”
路西尔歪了歪脑袋,对于他瘦弱的身体来说,他有一个相当大的脑袋,但是却让她的母亲因为生出了一个痴傻的儿子而叫众人嘲笑。
但是今天注定了是不同的一天,路西尔堪称条理清晰地回答他的母亲:“好的。”
对于他的母亲,路西尔一直是报以敬重的,即使对方为了一个男人远渡他乡,又在被残忍抛弃之后出于不必要的自尊拒绝回家,而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块对她的祖国充满敌意的土地上。
天知道这个英格兰女人连一句西班牙语都不会说。
虽然现在会说的也不多,除了购买日常用品的那几句,估计就是在接待客人的时候讨价还价更为熟练了。
露易丝的痛苦还有就是为让路西尔成为了臭名昭著的妓.女之子。
仁慈的主啊,您不知道这个称呼会为这个孩子带来多少世人的歧视吗?您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到我的身边呢?
他长得这么可爱,一头亚麻色的小卷发,这点像他的阿姨,我的亲姐姐。露易丝慈爱地用手指梳理着路西尔的头发,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今晚的眼神足够睿智,她继续抚摸他干瘦的小脸。
虽然不够饱满,因为她没有钱去买更好的东西,但是足够细腻,高挺的鼻子如今已经可见一斑,一双蓝绿色的眼睛,这是遗传自他的外祖父的。
夜里更能够看到的是一双绿色的眼睛,带着疑惑地询问:“母亲,您透过我在想着谁?”
当然是他不负责任的父亲,被阿根廷视为神的那个男人了。
露易丝漫不经心地想,然后猛然看向路西尔,这番过于大的动作几乎使她再次咳嗽出来,但离咳出来也差不了多少了,她的声音干涩尖利足以割裂这间屋子。
“路西尔,你不傻了是吗?”
她抱住她的儿子痛哭起来,路西尔伸手拍打他的母亲瘦弱的脊背,这个动作几乎叫她停不下自己的哭泣:“你一点都不像你的父亲,那个可恶的男人。”
但更可恶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出于叛逆离开家,她爱的到底是马拉多纳还是马拉多纳代表的那种叛逆的对立面的形象。
“你一定要踢足球,你只能踢足球,你要击败他。”
露易丝念叨着,她太累了,居然就这样俯身在自己儿子小小的肩膀上睡着了。
路西尔轻柔地扶住她,使她靠在沙发上,以一个第二天起来不会腰酸背痛的姿势睡去,然后轻声走出了这间屋子,来到了星光之下。
作为从恒星之间诞生的种族,即使是从地球土著人类的腹中诞生,他也能够借用恒星的光芒来修复自己的身体,只不过利用效率不如以前高,这也是他难产痴傻之后花费了五六年才让精神体适用于这具身体。
路西尔小小的身影坐在街旁的台阶上,他正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注视着星空。
他一向爱护他的母亲,即使她的职业并不正当,但是这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所以即使难以完全操纵身体他也能趔趔趄趄地挡在某些爱好殴打的客人前面,代替露易丝承受那些。
恒星种族不需要过多的睡眠,路西尔一直坐在这里,从繁星漫天待到夜幕离去、旭日初升。
他听见屋里传来他母亲的呼喊,才站起身走进屋去,晒了一夜的星光让他走起路来更加稳定,路西尔平静地注视着露易丝,以及露易丝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路西尔知道她的手里有什么,无非是一个项圈。
他堪称顺从地任由女人一边神经质地说着话一边将项圈套在他的脖子上,上面还有一条金属的链子,有些褪色和生锈,摇晃起来倒也没有多大的声音。
露易丝早就精神不正常了,她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让她神志突然正常起来的儿子无法离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是想要握住自己硕果仅存的幸福。
这很过分,连叽叽喳喳的邻居都看不下去,尤其是在他们知道路西尔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以后,可惜他们的不赞同没有改变露易丝任何的想法。
路西尔也不介意,他只是坐在台阶上,露易丝将那条锁链固定在了门上,让他有足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好让他跟街上的男孩子们学习如何踢足球。
他真的不介意,因为他能感受出来,露易丝的生命烛火已经摇摇欲坠了。
如果能让给予他此次生命的女人感到安心,他不介意被这个锁链套住两年。
就是踢球麻烦了点,虽然那个玩意儿根本称不上是一颗皮球,只不过是一团报纸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被困在了一起,勉强凑成了一个球形,并且没有锋利突出的棱角,好让孩子们没有鞋穿的脚丫子踢上足球的时候不至于弄伤他们的大脚趾。
当露易丝身体还算可以、至少能自己站起来走出屋子的时候,她总会选择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群孩子踢球,也就是把那个球从左边的垃圾桶踢到右边的大树那里。
垃圾桶和大树就是各自的球门,小巷就是球场,围墙就是边线。
由于链条的限制,路西尔一般只能在一边来回移动,这也造就了他日后能够同时打两条边路的基础,不是没有产生过妨碍,多的是孩子没顾得着一不小心被链条勾了一下。
“嘿,路西尔!当心你的链子!”
但只要路西尔拿到球,那个球在他的双脚之间灵活地转动,他甚至能在多人的包围下依旧稳稳地控制住球。
“太像了,太像了,他会比那个人更厉害,他会为英格兰带去荣耀,洗清被我的存在抹黑的国家旗帜上的污渍,成为格莱瑞家徽上的下一颗明星。”
可是露易丝更恐惧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能够感受到死神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那漆黑却泛着光的镰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是她不知道她死了以后路西尔怎么办,难道要把他留给这帮阿根廷人吗?然后任由他们将路西尔培养成一只潘帕斯雄鹰?再去三狮的地盘炫耀?
露易丝唤来路西尔,每天夜里都让他站在自己的床沿边上聆听自己重复的呢喃知道自己失去意识才可以离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念叨了多少遍了:“回英格兰去,为英格兰而战。”
路西尔的英语算得上相当糟糕,在周围人都说西班牙语的环境里他更多的是对于西班牙语的学习,而他的母亲露易丝却又总是少言,在神经质的呢喃之外很少说话,指望路西尔英语流利简直就是在做梦。
但是他牢牢地记住了露易丝每天念叨的那句话,即使他不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回英格兰去,为英格兰而战。”
露易丝病得越来越重了,自然也很久没接客了,能够从昏沉中清醒过来都是一件不怎么容易的事,路西尔只能靠自己解决他自己和母亲的生活所需。
吵闹的邻居们虽然一直厌恶着这个不知何处来的英国女人,因为她是英国人,因为她看起来就和这底层格格不入,倒像是那帮曾经殖民过阿根廷的西班牙大老爷们的妻女。
但是在这个英国女人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善心大发了,每天给他们口中的可怜孩子路西尔一点食物,或是在后者去垃圾桶里翻找的时候故作随意地丢弃一些他们用得着的东西。
路西尔每次都会认真地道谢,因为这种行为是值得赞扬的,但显然那些人都会被他看起来过于认真的感谢吓到,碎碎念着这孩子还是算不上正常,却仍旧大方地为他们的善心破费。
不过,随着露易丝缠绵病榻却又久久不去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人又开始觉得厌烦起来。
可即使是露易丝生着重病的日子里,路西尔都会在白天拼命踢球,因为一旦露易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最近有没有进步。
路西尔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是有的,因为这个小巷子里的人无论年龄基本上都已经被他带着球过了一遍又一遍,轻松到有些脾气不太好的小伙子们暴躁到想来揍他一顿。
不过没有关系,作为恒星种族的路西尔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战斗。
即使只有八岁的小身板,还有链条的禁锢,但是如果他愿意,锁链所及之处皆是他麾下之地。
我忍不住开这个新的坑了,这篇预计是百万字的大长篇,竞技向爽文,奖杯会有的,基情也会有的。
在这部文里,我会尽量完整介绍早年的足坛,会在作话里分享很多我所知道的足坛的趣事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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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982年英国和阿根廷为了争夺马尔维纳斯群岛的主权,爆发了一场战争,被后世称之为“马岛战争”。
这也是英国皇家海军最后一次重大战役,英国人赢下了这场战争。
但是在之后1986年的世界杯上,英国对战阿根廷的四分之一决赛,博比.罗布森爵士就是当时英格兰的主帅,而球王马拉多纳也是在那场比赛中先后上演了“上帝之手”(一个手球)和连过五人的奇迹进球。
自此他成为了英国人眼中的魔鬼和阿根廷人眼中的神。
现实中老马承认的不承认的私生子私生女一大堆,而文中路西尔的母亲露易丝就是私奔来到阿根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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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西尔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