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和劳尔的关系说来简单也简单,复杂也复杂。如果放在中国,他俩大概会被定义为“远房亲戚”,怎么扯都扯不出血缘关系,但又确实是奇妙的社会网络中的一部分。两家的认识大概要追溯到劳尔的伯父伯母那边,总之关系不大密切。
他们两小时候也没见过。
但劳尔家还是给加迪尔提供了帮助,毕竟这么一个十四五岁、可怜巴巴的小男孩因为被球队的前辈霸凌、性骚扰而背井离乡来到马德里的故事也太惨了。加迪尔的父母给他准备好了转移迁移户籍的材料,也给劳尔的父母一口气支付了足额的抚养费。这个孩子就这么在他的家里安顿了下来,每天乖乖地去上学踢球,在晚餐时乖乖地坐在桌边举着勺子往自己的嘴里塞咖喱饭,饭后乖乖地钻进厨房,陪着劳尔的妈妈一起洗碗……
劳尔原本以为家里忽然多了一个青少年会是很麻烦的事情——原谅他,他也不过比加迪尔大了三四岁,刚成年不久,在皇马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份职业合同。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的哥哥姐姐早就搬出去自己住了。劳尔从小性格就内向,对虎头虎脑的熊孩子有天然的畏惧,所以他其实一度对加迪尔的到来感到很忧愁。帮忙收拾客房的时候,他把据说小男孩都会喜欢的机器人从床的左边挪到右边,又挪到左边,怎么看怎么不好,然后崩溃着逃离、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我也到了该出去单独居住的时候了,他沮丧地想。可是和父母在一起的生活真的很温馨,劳尔希望多孝顺和陪伴他们,而不是像别的同龄人一样自己租个房子在外面,整夜地带女孩回家,或是开车在外面兜风鬼混。
但是加迪尔和他想象中那种满脸痘痘的发胖叛逆青少年、或者是在学校里会被欺负到储物间里去的阴郁书呆子都完全不一样,他挽着爸爸妈妈的手从机场里走出来时,劳尔像个傻子一样瞠目结舌看呆了——这他妈真的不是个小女孩吗?
还是非常漂亮的那种小女孩,漂亮到简直在发光,周围人全都在扭头望他,还有不知道是常年蹲守在这里的狗仔或是随机出现的摄影师按下了自己的闪光灯。
双方父母都寒暄起来,而劳尔手足无措地低头看着漂亮的加迪尔靠在妈妈的怀里,怯怯地和他打招呼:“劳尔哥哥好。”
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孩子哦。
单纯的劳尔就此走上了当哥的道路。都怪一开始戴的滤镜太足,加迪尔一开始的样子太乖,所以缺乏足够社会经验的他才一点防备都没有,笔直笔直地掉入了好看小男孩的可怕陷阱里去。他一开始只是给加迪尔回答一些学校里的事情,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帮他辅导功课和准备手工课作业;他们一开始井水不犯河水地待在各自的屋子里,后来却有一大半的夜晚加迪尔都趴在他的床上打电玩或者是读书,然后在睡觉时抓住床单赖着不走。
“我想和你继续待在一起玩嘛。”加迪尔扒拉在他的背上,甩都甩不下去,劳尔就这么把他背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在床上放下,加迪尔这才勉强妥协了,但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坏拉乌。”他漂亮的脸鼓成青蛙,用漂亮的眼睛使劲瞪着劳尔。
“你是小学生吗?”劳尔一边戳他的脸,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等到某一天劳尔发现自己单独出来住、还依然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加迪尔时,终于深深地惊恐了。
当然了,他没有到惊恐后把加迪尔给扔出自己新房子的地步。正相反,他还在任劳任怨、老老实实地帮小美人收拾屋子呢,加迪尔站在沙发上,指挥他把画来回移动:
“往左边挂一点……嗯,好像往右边挂一点更好,对,就这里——好啦!”
加迪尔兴高采烈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抱住了劳尔,眼睛亮闪闪的,声音甜得像能化开似的:“拉乌,谢谢你,你真好。”
劳尔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加迪尔长高了好多,但好像又没变什么似的。他带着一半的真心和一半的玩笑叹气道:“你呀。要是我结婚了,或者你找了女朋友怎么办?还天天找哥哥呢?”
劳尔为这句话后悔了很久,因为加迪尔很可怜地当场就哭了,缩在被子里不理会他。劳尔吓得要命哄了半天,加迪尔才从被子里钻出来,脸红得不得了,头发上都糊了眼泪:
“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对?不要生气,我,我成年了就搬出去……”
“没有这回事,真的没有,”劳尔赌咒发誓了一百回。加迪尔却还是很不开心地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那你就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的。”劳尔也想哭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再说了,万一是你谈恋爱了想出去住呢?现在还哭鼻子,以后就是小白眼狼了,有了对象忘了哥哥。”
“啊,你是忽然吃醋了吗,拉乌?”加迪尔眨巴着湿漉漉的睫毛问他。
他无辜纯洁、但是仿佛又十足狡猾的表情无数次出现在劳尔的梦里,然后让他带着无穷的愧疚在半夜惊醒,因为问题的答案是他不能面对的。
“你干嘛去了啊拉乌。”古蒂在第二天见到他时都惊呆了,哈欠打到一半忘记继续打,仗着自己的漂亮露出各种奇怪的表情:“我们昨天去蹦跶都没像你这样——你看起来好像要不行了似的。”
劳尔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原本加迪尔寄托在他家照顾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保密的大事,劳尔只是单纯怕给加迪尔在学校带来不必要的关注,所以没说;他这几年在皇马踢得正出名,加迪尔也很默契地避讳在外面提到他。
他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界定和加迪尔的关系了——说是托管在他家里的孩子,那加迪尔也没和他爸妈在一起啊,这不是搬出来和他一起住了吗?
等到加迪尔开始在卡斯蒂利亚踢球,他俩的关系就更地下了。一方面是加迪尔担心劳尔背上“塞关系户进青训”的莫须有骂名,另一方面是劳尔担心加迪尔因为和他的关系而被误会是走后门,总之他们都不想给彼此带来麻烦。
于是事情越捂越不对味,两人多少整得有点像是不正当关系,早上加迪尔自己出门上学和去青训营,晚上劳尔开车去接他。加迪尔总是最后一个走,所以一直没人发现。
劳尔越来越多地考虑也许他们可以公开——额这个词怎么怪怪的,总之就是他觉得他们可以最起码告诉身边人这个消息,比如队伍里一些朋友或者是什么的,偶尔被媒体拍到的话也比较好解释。
“我就说,嘿,这是我的弟弟。”劳尔站在加迪尔面前声情并茂地给他模拟。
小美人却没有一如既往热烈捧场,而是罕见地情绪低落地低着头,似乎并不为此感到开心。劳尔不安地蹲下来敲敲他的膝盖,试图看清他的神情:“怎么啦,加迪尔?你感觉还好吗?”
“不好。”小美人瓮声瓮气地抹了抹脸:“我不想做你弟弟。”
劳尔被他带着赌气意味的话语搞得一怔——在过去的时间里,加迪尔一直是他非常好的兄弟俩,说句矫情的话,他真的是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去看待和爱护。
然而他的亲弟弟却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我不该倒掉那份咖喱鸡翅?”劳尔开始努力开动脑筋哄人,然而加迪尔看起来却更生气了。
这是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在晚上缠着劳尔一起踢球、看电视、玩游戏,而是像每个叛逆青少年一样躲在屋子里,隐隐约约放着摇滚乐。
劳尔的心最起码碎成了十八瓣。在几次敲门试图沟通未果后,他沮丧地把给加迪尔准备好的水果和酸奶放到他的门口,然后第一次迷迷茫茫地去参加了古蒂等队友的聚会。
“你终于分手啦,拉乌!”他们很是感动。
“我什么时候恋爱了?”劳尔大为震惊。
“你没谈恋爱,每天一下班就跑没影了是怎么回事?怎么叫你都不出来,你不是去泡妹子过二人世界了谁信啊?”古蒂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他往里面走,给他搞了一杯冰块清水。劳尔郁闷地一饮而尽,却感觉莫名其妙的火气依然在心底无法消散。
“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大伙的白眼里拖长声音开口,犹豫不定地组织语言:“他,嗯,他弟弟快成年了,忽然有点叛逆……”
“还真是你朋友啊,我记得你没弟弟的。”古蒂很惊讶:“弟弟叛逆关你朋友什么事情,马上都十八了,不应该正在外面鬼混吗?该操心的是父母吧。”
一直在听的耶罗晃着手里的菠萝汁,懒洋洋开口:“那八成是当哥哥的有问题。弟弟都这么大了就不要管了,扔点钱让他出去玩就是了,不用去少管所捞他就行。”
一堆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社会对男性的毫无约束和粗放管理就是如此糟糕,劳尔气得不想说话了,感觉满大街的不学好青年都是这么被“放养”出来的。他才不能接受给加迪尔扔上一把子钞票(虽然明明他就给加迪尔买了超级多没用的东西),让他出门去和狐朋狗友待在一起,他们怎么配……
劳尔的思绪瞬间刹车了。他担忧地把冰水一饮而尽,试图用彻骨的冷意让头脑清醒一点。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确实是对加迪尔有点控制欲过度——他没见过、乃至没听过加迪尔提起任何一个朋友,也从来没送他出去玩过,也没见过他把朋友带回家里来。对方的世界仿佛就是两点一线,围绕着足球和他打转的。
越想他越觉得坐立不安、哪哪都不对劲了。
“我要回去。”他严肃宣布。
“你有病啊!你才来半小时!”古蒂对他比了个中指。
而在劳尔开车疾驰、深刻反思自己的时候,他心中可怜巴巴、孤苦无依的小白菜弟弟却正在房间里和自己的小队长翻云覆雨。他和卡西裹在薄毯里快搞发疯了,两个年轻的搞运动小男生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两条没羞没臊的小狗。床好赖没散架。然而就在加迪尔咬着卡西的肩膀快到了时,楼下清晰的开门声响起。
加迪尔差点没把卡西的肩膀上咬下一块肉来。他一脚把卡西踹了出去,随手抓住东西堵住他的嘴,然后就开始把他往窗户外面推。
“呜呜,呜呜呜唔!(加迪尔!怎么啦?)”
“劳尔回来了。你先走,怎么爬上来的怎么下去——”
他利索地把卡西的衣服鞋子都抓起来扔了下去,然后翻身上床盖住了自己。
正在上楼的劳尔感觉外面好像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不过这一片环境好,经常有松鼠在外面自由蹦迪,所以他也没多想。他心事重重地加快了脚步上楼,见到加迪尔的门依然关得死死的,而酸奶和水果放在门口纹丝未动,不由得敲了敲门小声问:“加迪尔,我可以进来吗?”
在沉默蔓延了几秒后,他鼓起勇气推开了门,然后就发现自己的乖弟弟正夹着被子抹眼泪,床上到处都弄得乱七八糟。
目击这种混沌青少年x行为现场对劳尔来说还是有点为时过早了,毕竟他还不是那种能气吞山河地怒骂儿子“又打手q!我看你是不想要脑子了!”的大胡子爸爸和“哦,你这坏男孩!”的粗神经妈妈。他的语言系统完全混乱地尖叫着道歉退了出去,然后站在门口等待加迪尔叫他进去再进去。
“下,下次也可以反锁门的……”劳尔说都不会话了。
“我不锁。”加迪尔的眼圈还红红的,神情却很凶、很理直气壮:“你看到就看到,谁让你平时都不管我。”
“我哪有不管你!”劳尔冤死了。
“你管了吗?”加迪尔轻声说,凑过来吻了吻劳尔的嘴唇。他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青春的、荷尔蒙的香气,还有海盐洗发水的味道。劳尔超喜欢这个洗发水的。
劳尔又一次彻底失眠了。
他忽然开始震惊地发现加迪尔并不是纯洁无瑕的柔弱小白花似的,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在亲完劳尔后的第二天加迪尔就收拾东西回到了劳尔父母的家里。这边离卡斯蒂利亚很远,他不得不每天做转地铁单程一个多小时才能上学和回家,劳尔被爸爸妈妈轮流打电话骂了个狗血喷头。
“拉乌,我们真的生气了。”他的父母很严肃地说:“加迪尔这么好的孩子,犯了多大的错,你要赶他走呢?你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哥哥应该有的担当了吗?”
劳尔百口莫辩,再说他也有无法诉说的心虚——尽管是加迪尔忽然扑过来亲了他一口来着,但是他还是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
最起码他没有反感这件事就很不对!
劳尔垂头丧气、心跳如雷鼓似的开车去把加迪尔又给接回了家。小美人低着头躲在他妈妈后面不愿意理他,他走过来轻轻地拉拉他,加迪尔又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来紧紧抱着。
长得好高一个人了,撒起娇来一点都没变。劳尔的父母都笑了,劝慰他俩兄弟俩没有隔夜仇,赶紧回去好好踢球。
劳尔紧张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和加迪尔说话。谁知道小美人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若无其事地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走吧,哥哥。”他眼睛亮亮地笑着。
加迪尔又开始管他叫哥哥,意味却截然不同起来。劳尔的心脏停跳了一下。他当然不能和未成年人恋爱,那也太刑了,可是他却没法阻止加迪尔经常忽如其来的亲吻和接触。而且他逐渐发现自己确实是一点都不了解加迪尔,不了解他过往丰富的感情故事,也不了解他在学校和青训里被疯狂追捧,不了解他会很坏地扔掉追求者的情书或者拿它们烧炉子……可是越了解到加迪尔美丽柔软皮囊下尖锐放浪的本质,劳尔反而就越无法抵抗他的迷人。
什么啊,这到底算是什么啊,被十几岁的小孩玩弄成这样也太丢人了吧,劳尔偶尔也会清醒过来。但是等到加迪尔又若无其事地挂在他身上舌头打架时,他的神志好像就又飞散了。
如果这么发展下去,也许又只是一个带着点狗血的烂俗爱情故事,可能会因为世俗压力而烂尾又或者变得可歌可泣。但是加迪尔好像永远游离在刺激的边缘,不活在普通的剧本里似的。他在十八岁生日的当天向劳尔索取了自己的“成年礼物”,然后无视浑身的爱痕,第二天就搬了出去。与此同时他也升入了皇马一线队,比卡西还早了点呢。
这下他和劳尔的关系倒是好解释了。
“是远房亲戚,家里认识,不过没有那么熟悉。勉强可以算是哥哥弟弟,不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加迪尔笑着和大伙大方地说。
劳尔在这一瞬间有种预感——加迪尔这是在报复他去年那套“介绍”的言论,而他也切实被伤害到了。
“走啊,晚上带你去吃饭,我请客。”古蒂第一时间搂住了加迪尔向他释放善意,不过这当然是看在好兄弟劳尔的面子上。
加迪尔看着他漂亮的脸,绽放出了一如既往的、无辜的笑容。
写着写着没趣了(怎么回事),就这样吧,普普通通的情哥哥故事。今晚会更天使加的,Nina是强壮狗勾!(举胳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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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劳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