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不能相通。」
◆◆◆◆◆
“你醒啦?”
意识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虎杖悠仁看到的是宇智波神奈的脸。
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好看的猫儿眼眯成了两道浅浅的缝隙,红艳的唇隙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苍蓝的眼眸太过璀璨,夺目的光辉从半瞌上的眼皮间溢出,显得幽深瑰丽。
虎杖悠仁顿了顿,对方的脸慢慢地同他的脸拉开距离,看清楚宇智波神奈脸庞的瞬间,夜风恰到好处地从深不见底都黑夜呼啸而来,冰冷的空气掀开了男孩的衣摆,顺着衣料的间隙钻入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言的悲凉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诅咒之王的记忆和嘲讽一同在脑海里翻滚,连带着倒映出宇智波神奈脸庞的瞳孔也开始剧烈收缩、颤抖。
“奈、奈奈……”虎杖悠仁苍白都嘴唇抖动着吐出几个音节,干涩的喉咙刹那间像是变成了一个残破的风箱,脱口的声音沙哑,“你的脸……”
记忆里的大多数女孩儿都会对自己的脸庞视若珍宝,用护肤品改善皮肤,夏天涂防晒霜防晒,就连凶巴巴的钉崎野蔷薇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下意识地爱护自己的脸。
“疼吗?”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问他。
虎杖悠仁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单看动作,压根就不知道他到底冷不冷。
男孩死死地咬住嘴唇,牙齿陷入唇肉,血丝顺着破皮的地方渗出来,连带着咽喉间溢出抽噎似的呜咽声。
温热的血液顺着男孩高举的手臂往下淌,淋淋漓漓地涂满了他的大半张脸,铁锈的气味在夜风里翻涌,鲜血顺着被捅穿的伤口溢出来,光洁的玻璃面被血液涂抹得乱七八糟。
他看着宇智波神奈那张被划得跟蜘蛛网一样破碎的脸,来自灵魂和肉||体的痛楚同时席卷而来,他像是被疼哭了一样呜咽起来。
“别露出这幅表情啊。”宇智波神奈踩着脚下的钢化玻璃,似笑非笑地看着虎杖悠仁,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情况,你应该比我更疼。”
她只是样子难看了点儿,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倒是虎杖悠仁的情况可比她糟糕多了。
涉谷的大楼在视野中是倾斜的,仿佛整个世界遭受了剧烈的颠簸和摇晃,然而真正颠簸和摇晃的是他们所在地这栋大楼。
她和宿傩一路打生打死,打到哪里破坏到哪里,沿途的建筑物都被糟蹋了个遍,大楼脚下的街道被火焰烧得焦黑,路边的电线杆被踹歪之后又被烧得一片漆黑,呛人的浓烟从被击穿的豁口里翻滚而出,大半个涉谷被他俩弄成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好在狗卷棘已经事先用自己的能力疏散了普通人,不然就他们这个打法,打到哪边,那边的人就得集体完犊子。
他们踩着覆盖在大楼表面的玻璃幕墙,大楼的地基被打坏后,整栋大楼倾塌下去,意外地被隔壁的购物大楼架在半空中,斜着身子耸立在建筑群里,缝隙里夹着天台被压倒的广告牌残骸,被破坏的电线豁口吊在半空中,溅出星星点灯的火花。
漆黑的长棍穿过男孩肉实的掌心,直接捅进钢化玻璃的窗户里,粘稠的鲜血顺着地心引力,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男孩被单手钉在了大楼表面的玻璃幕墙上,背部贴着冰冷的钢化玻璃,高空的冷空气顺着破烂的制服衣摆往上钻,半截子腰肢直接暴露在空气里,但凡他闭上眼睛,妥妥一副凶杀案现场。
虎杖悠仁稍微抬头,原本想要借着仰头的动作把眼泪憋回去,视线却无意间穿过漆黑的夜空,落在他们所在的大楼顶部。
光秃秃的大楼显得格外可怜,原本位于顶端的天台不翼而飞,钢化玻璃和混凝土的切口整齐利落,像是被人活生生切掉了一截子。
不,这就是被人为切掉。
“忍着点。”宇智波神奈伸手,捏住了捅虎杖悠仁掌心的黑棍,一边开始动手拔棍子,一边跟当事人聊起了天,“有点痛。”
“你拔吧,我不怕疼。”虎杖悠仁说。
宇智波神奈的动作顿了顿,盯着男孩那双泛着水光的脸半晌,半晌过后猜慢悠悠地开始继续手里的动作,嘴上还一点都没闲着。
捏着黑棍的手慢慢开始转动起来,粗糙的表面碾磨血肉,疼痛像是燎上人体的火一样,沿着神经一路窜上大脑。
虎杖悠仁本能地咬紧嘴唇,牙齿陷入柔软的唇肉里,直接啃进了皮肤。
“这玩意儿是我弄出来捅宿傩的。”
东西是她四百年前用构筑术式做出来的,本身的性质和咒具差不多,带有术式效果。
宿傩本体具有四只手,四只手就算了,还长了两张嘴,这也意味着,即便是在双方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他能同时做出两倍的动作,念诵咒词的速度也快上一倍。
就跟作弊一样。
将这棍子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封锁宿傩的第二双手的动作。
至于那张嘴。
啧。
不管念不念咒词,一张嘴已经足够讨人厌,别说是两张。
虎杖悠仁累得要死,先前被里梅揍了一顿,后面被宿傩盗号,顶着他的身体和宇智波神奈打生打死,打架的是宿傩,耗的是虎杖悠仁身体的蓝,这会儿还能睁着眼睛没直接趴下已经算不错了。
捅入掌心的棍子被拔出来的时候,没能适应高空和现在的位置,差点从玻璃面上摔下去,好悬被宇智波神奈拽住了裤腰带。
午夜的风呼啸着穿过焦黑的街道,顺着倾斜的大楼升到半空中,而后掀开男孩额前的头发。
男孩被拎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抖着嗓子开口,“我是不是……差点把你杀了?”
他没敢看宇智波神奈的脸,那张漂亮的脸被人划的乱七八糟,皮肤被切开,地下的肌肉翻出被翻出来。
宇智波神奈一手拽着虎杖悠仁的裤腰带,空出来的手在自己的脸庞上摸了一把,被切开的皮肉愈合之后,残留在皮肤表面的血迹被抹开,不但没有抹干净,反倒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宇智波神奈松开拽着虎杖悠仁裤腰带,失重的感觉涌入大脑,男孩的身体顺着地心引力下坠,堪堪要摔成肉泥的时候裤腰带一紧,被人像只小鸡仔一样拎在了看空中。
紧接着又被“啪叽”一声扔在了地上。
街道的路面还散发着焦黑的气息,视野里的电线杆东倒西歪。
“需要我安慰你吗?”
宇智波神奈站在虎杖悠仁头顶,弯下腰打量着对方有些呆滞的脸。
意识到什么的虎杖悠仁顿了顿,五指深深陷入焦黑的瓦砾砂土之中,眨眼的功夫便翻身爬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宛若上了发条的木偶。
“……我知道了。”虎杖悠仁轻声开口,像是在回答宇智波神奈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安慰的话……我回来再听可以吗?我现在要去战斗了。”
声音虚弱得像是在祈求,又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脸是笑着的,但是比哭的还难看。
宇智波神奈撇了撇嘴,在对方迈开脚步的瞬间,一巴掌扇到他的粉毛脑袋上去,力气之大直接把人的脑袋打歪,对方整个人直接踉跄了一下。
虎杖悠仁被打了个懵逼,抬起自己的粉毛脑袋,眼神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别哭丧着脸。”明明是个子矮的那一个,宇智波神奈却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米七三的虎杖悠仁,一米六的身高两米八的气场,“杀我?就凭你?”
“全盛时期的宿傩要做到这件事也得花上不小的力气。”
“五条悟就是这样教你的?”
宇智波神奈伸出手在虎杖悠仁的额头上戳个没完,戳得对方的粉毛脑袋想小鸡啄米一样点个没完,一边戳一边说个没停。
“你身体里的王八蛋本身就招人嫌。”宇智波神奈越想越气,上头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你哭丧着脸想要膈应谁?”
宇智波神奈一边说一边戳虎杖悠仁的脑袋,虎杖悠仁像个棒槌一样站在原地任由她戳,好不容易等她戳够了,男孩的额头已经红了一大片。
虎杖悠仁的粉毛脑袋耷拉得更低了,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做什么?”宇智波神奈顺杆子往上爬,用那双猫一样漂亮的看眼睛瞪他,理直气壮地开始趁火打劫,“你要用你的钱包来抚慰我被宿傩摧残的心灵。”
言外之意就是她未来好长一段时间的甜点开支要算在虎杖悠仁头上。
虎杖悠仁看着宇智波神奈瞪眼睛的模样,蓝汪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莫名想到饿了就理直气壮要罐头和猫条的猫咪。
如果是夏油杰或者伏黑甚尔在这里,登时就能反应过来这厮是在趁火打劫,无理取闹,打人的是宿傩,这账要算也是算在宿傩头上,轮不到虎杖悠仁。
还“被宿傩摧残的心灵”,究竟是谁摧残谁都还没有个定数,反正这件事情放在她身上绝对不存在。
可对方是虎杖悠仁,反应当然只有点头点头再点头,老实巴交的粉毛高中生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全部身家卖了出去,并且心甘情愿。
“我衣服坏了。”宇智波神奈拎起破破烂烂的裙摆。
底下穿了安全裤,打起架来并不影响,可是衣服破烂成这样,肯定没法再穿。
好气啊,都是宿傩的错。
“我赔你。”
“我肚子饿了。”宇智波神奈顺杆子往上爬。
“我……等我把五条老师救出来……”
话一落音,虎杖悠仁就被猫瞪了。
虎杖悠仁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内心的谴责开口,“对不起,等我救出五条老师,我一定会赔你衣服和吃的。”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宇智波神奈恨不得踹他两脚,“速度滚蛋!”
别耽误她吃饭!
虎杖悠仁麻溜地滚蛋了,还是边滚边喊的那种,“我一定会回来的!”
宇智波神奈隔老远都能听到虎杖悠仁那把大嗓门。
宇智波神奈掀了掀嘴唇。
缱绻的晚风掠过焦黑的土地,卷起稀碎的灰烬抛入上空。
鞋底碾磨沙砾的沙沙声传来,冰冷的寒气溢出空气。
转过身去的时候,她看到了表情阴沉的里梅。
“麻仓奈奈。”里梅的语气冷得几乎要渗出冰碴子来。
“今晚上的天气很适合散步。”
宇智波神奈弯弯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你总是仗着宿傩大人对你的喜爱僭越。”孩童稚嫩的眉心绞在一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宇智波神奈抬了抬头。
“人对喜爱的表达方式多少会有点不同。”女孩的眉眼带着笑意,轻声开口,“我不否认宿傩对我的「喜爱」。”
喜欢一只猫,喜欢一只狗,喜欢蛋糕,喜欢天上的云,喜欢水里的鱼,这都是「喜爱」。
爱猫人士喜欢猫,爱狗人士喜欢狗,变态杀人魔喜欢杀人,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喜爱」。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不能相通。”宇智波神奈说,“我想你知道这个,就像万爱宿傩,宿傩对她不感冒一样。”
“可没有什么规定是说我非得回应宿傩的「喜爱」。”
对于宿傩对她的「喜爱」究竟是什么,她毋需要多想,也不必太过清楚,那始终是宿傩自己的事情,并不影响她讨厌宿傩。
风在两个人对视的间隙里淌过,歪歪斜斜插在沙砾和灰烬之中的电线杆嘎吱一声歪倒下来,摔倒在地面的瞬间扑开大片的尘土。
里梅的眼皮瞌上又撑开,再次睁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算不上阴沉,但也算不上难看。
“我不会对你动手。”里梅看着她。
——你是宿傩大人的东西。
印象里的宿傩并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连里梅对此都要小心谨慎对待。
——如果要杀,也得由宿傩大人本人来杀,擅自动手只会徒增大人的不快。
这是里梅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
然后他就被宇智波神奈揍了。
“好端端的凭什么在心里骂我?!”宇智波神奈瞪圆溜了眼睛,一边揍一边大声逼逼,“不要以为你做饭好吃就能随便骂人!”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你全家和宿傩都是东西!
被揍的里梅:???
你讲道理,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我连句重话都没说出口!
里梅满脸黑线,即便是过了一千年,他始终搞不清楚这个疯婆子的脑回路。
打完人的宇智波神奈顺手把人绑了,从影子里掏出特质的胶带,模仿千手柱间捆她的方式,用胶带把人的手捆成了哆啦A梦的小圆手,从根本上断绝对方结印的可能,还把胶带贴在人嘴上,防止对方念诵咒词。
里梅:“……”
宇智波神奈一边拖着里梅的后衣领子,一边骂骂咧咧,活脱脱就是一个伏黑甚尔附体,气势汹汹地往五条悟所在的地铁站口走,不顾当事人的意愿将人拖行数百米,半路和带着钉崎野蔷薇的宇智波斑碰了面。
终于找到饲主的鸡掰猫丢下以前给她做过猫饭的厨子,哭唧唧地钻进了饲主的怀里求安慰,委屈得喵喵叫,渣得明明白白。
里梅:“……”
和猫咪分开了不到两个小时,猫咪浑身上下都变得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腿上的丝袜裂开了好几个洞,露出底下白花花的皮肤,漂亮的毛毛上黏连干涸的血块,走之前干净的小脸花得跟调色盘似的。
宇智波斑摸摸小家伙的脸儿,指腹在小孩儿柔软的皮肤擦过,抹掉了上面的血痂,眼睛在上面捕捉到了反转术式的使用痕迹。
宇智波斑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里梅,转头将视线放回脏兮兮的鸡掰猫身上,小家伙的眼眶里泛着水光,表情委屈得要命。
钉崎野蔷薇从宇智波神奈被搞成这样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脸愤恨地瞪了一眼地上的里梅,“你们这些王八蛋,居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里梅满脸黑线,如果他要不是当事人,他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该被拉出去砍头。
镜片后的目光动了动,宇智波斑脱下外套披在小家伙肩头上,末了还帮人把拉链拉严实。
一看就知道是宿傩干的。
先前涉谷爆发的咒力,还有他俩弄出来的火焰,都表明了有人在打架的迹象,并且对方少说还是他和千手柱间这种级别的。
更何况宇智波神奈还这副脏兮兮的样子,能把宇智波神奈弄成这样的,算上千手柱间就这么几个,不用多想就能猜出来。
宇智波神奈噘着嘴巴不说话,只是点头,慢吞吞第爬上了她伯父的背后抱住了她伯父的脖子。
“你不适合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宇智波斑背起宇智波神奈的那一刻,目光同时看向钉崎野蔷薇,“刚才和缝合线咒灵的战斗已经把你的体力和咒力消耗得差不多。”
“我干掉的只是个分身而已,本体是老师解决的。”
钉崎野蔷薇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宇智波斑的话。
涉谷里有的是比现在的她强的诅咒师和咒灵,继续待下去只会成为自己人的累赘。
钉崎野蔷薇抿了抿嘴唇,真是不甘心啊。
“不要着急嘛。”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钉崎野蔷薇抬头就看到趴在宇智波斑背上的宇智波神奈笑眯眯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凝固血痂。
悬空的脚丫晃了晃。
“你的运气很好,你有的是强大的前辈,所以只需要在磨炼中慢慢等待就好。”
“等待是煎熬。”
钉崎野蔷薇顿了顿,转手拽住了地上的诅咒师里梅,拖着人就往结界外的方向走。
“我明白了。”
女孩的眼睛看着前方,坚硬得宛若终年不化的冰川,光辉闪烁又坚定无比。
宇智波斑看了一眼窝在背上的小猫咪,“走吧,我们去站口。”
宇智波神奈抱着她伯父的脖子,晃着脚丫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里梅很无奈,里梅很崩溃,老板被猫挠了还要去撸猫,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9章 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