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贪婪的,吃过甜味之后,再去尝试过去的苦会觉得格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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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记忆储存在大脑中,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被回忆起来的情况,通常被人称之为遗忘。
与其说那部分记忆是被遗忘在了时间里,不如说是被大脑忽略在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覆上了厚厚的灰尘,埋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比如说从婴儿时期开始的某天就没有再见过的母亲,面容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模糊得只剩下轮廓。
没有留下一张像样的家庭照,也没有在这个家里留下任何的踪迹,甚至连记忆里一个像样的色块都没有。
……
虎杖悠仁,原仙台杉泽高中普通高中生一枚,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误食诅咒之王的手指,现如今的宿傩容器,东京咒术高专在读学生,同时是咒术界的重点看管对象,目前的监护人是五条悟,喜欢的类型是高个子屁股大的女生,比如詹尼佛·劳伦斯。
以上是从虎杖悠仁本人的自我介绍中总结出来的信息。
进门没多久,老实巴交的虎杖悠仁就把自己的事情从头到尾倒了个底朝天,虽然宇智波斑觉得最后一条不说也可以,但是从宇智波神奈的反应来看,这家伙的确没有说谎。
“不挑食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宇智波神奈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吐槽。
“……对不起。”
虎杖悠仁老实巴交地道歉,可怜巴巴的样子活似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老虎。
“所以你活该被宿傩玩弄。”
宇智波神奈压低了眉梢,眼眸溢出的寒气活似凛冬漫上刀刃的霜花一样冰冷。
她太了解宿傩了,那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王八蛋,不倒腾点什么事儿来心里就不舒坦,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众生的哀嚎和满地的血腥中。
同他较量不适合拥有太高尚的道德和坚持,无非就是一场谁比谁混蛋的较量罢了。
“……对不起。”
十五岁的男孩在心智和恶劣上完全敌不过披着少女皮囊的千岁老妖,虎杖悠仁的粉毛脑袋耷拉得更低了,看这架势恨不得地板上有个缝,他好把头埋进缝隙里。
宇智波神奈垂眼看着那头樱花一样柔软的头发,越看越觉得羂索是在造孽。
又或者,祸根是在过去那些被人遗忘的岁月里埋下的。
……时间,远在她诞生的那个年代之前。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垂下眼帘,挂在鼻梁上的小墨镜的金属边框上泛着金属色泽,黑色的镜片遮掩住苍蓝的瞳孔。
夏季的蝉鸣被隔绝在玻璃窗外,高悬的太阳迸射出刺目的日辉,室内的温度无端端地开始下降,无形的凉意从空气里渗出。
指尖在眼尾流连,指腹贴着皮肤摩挲,霜雪一样素白的眼睫薄薄如半垂的蝴蝶翅翼。
内心的烦躁像是不断朝着水面蜂拥而出的泡沫,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自己的眼皮,手指越发的用力,几近要摁爆自己的眼球,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被束缚的感觉顺着皮肤贴紧的地方传来,宇智波神奈下意识地抬头,发现捏着她手腕的人是宇智波斑。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苍蓝色的眼眸里,像是撞进了能将光线都吞噬得一干二净的黑洞,被卷起的星辰碎片溢出璀璨亮丽的光芒,直视那双眼睛的时候,谁都会忍不住晃神。
浓密的眼睫抬起又垂下,像是白色的蝴蝶扇动翅翼,瞪大眼睛的样子活似一只无辜的猫。
捏着她手腕的手慢慢松开,宇智波斑松开了手,“松手,奈奈。”
宇智波神奈眨了眨眼睛。
被擦得光洁平滑的电视机屏幕倒映出挂在墙上的笔画,厨房里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往下滴着水,砸进水槽的水珠破碎成细腻的花。
苍蓝色的眼眸转动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到了坐姿拘谨的男孩身上,胸前的漩涡纽扣在视线里放大,清楚地映在视网膜。
——也许应该去一趟东京咒术高专。
……
晃眼的日光在地平线上坠落,凉风穿过公园密密麻麻的枝叶,浓重的夜色悄悄漫上城市,身形纤细的野猫踩着柔软的肉垫穿过大街小巷,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淋淋漓漓地泼洒在街道上。
飞蛾煽动翅膀扑上路灯,灯火裹着鳞粉散落的时候,轮胎碾过平整的柏油马路,发动机轰鸣声在夜空中熄灭,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
驾驶座的车窗慢慢地摇下来,鼻梁上架着厚重眼睛的辅助监督转头看向被埋藏进夜色里的角落,黑暗里溢出金属冰冷的光泽,男孩的身形钻进了灯火里。
“伊地知先生!”
对方隔得老远就看到了他,兴冲冲地朝他挥手。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伊地知的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辛苦了,虎杖同学。”
辅助监督对这个阳光洒脱的孩子非常有好感,再加上这些天的接触,好感度随着时间的积累飙升的同时,两个人的关系逐渐熟稔起来。
“五条老师在吗?”虎杖悠仁踮起脚尖,还试图将自己的粉毛脑袋塞进车窗里。
“五条先生正在出差。”伊地知中规中矩地回答,“虎杖同学是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虎杖悠仁挠了挠脸,末了又开口,“我可以带一个人进高专吗?就一个。”
“这……”伊地知犹豫了,毕竟咒术高专不是普通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拜托拜托。”虎杖悠仁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她也是术师,和五条老师认识。”
话一落音,瘦削的身形从阴影里钻了出来,对方穿着宽松的红色卫衣,上面印着一只白色的兔子,兔子的两只耳朵高高翘起,巴掌大的小脸被挡在鸭舌帽的阴影里。
伊地知顿了顿,而后看到了跟着小姑娘走出来的青年,支棱起来的发梢尖锐桀骜。
同款的卫衣,色彩艳丽的衣料穿在他身上仿佛涂抹着鲜血,从对方出现开始,盛夏夜晚的空气冰冷得仿佛是要渗出金属一样的冰冷来,无端端地让人手脚发凉。
视线无意间落到了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上,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和关注,宇智波斑就移开了目光,鼻梁上的金属边框淌着亮丽的灯光。
宇智波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怎么放心,无论是对被关在虎杖悠仁身体里的两面宿傩还是吊儿郎当的咒术界最强,“出现问题马上联系我。”
宇智波神奈点点头,“老熟人叙叙旧而已。”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宇智波斑皱了皱眉头。
“那家伙的心思挺单纯的。”宇智波神奈耸了耸肩,“否则也不至于因为看不透人心把自己关在结界里一千年。”
宇智波斑拧起来的眉梢动了动,宇智波神奈抬起手臂,手指点在男人褶皱的眉心,“垃圾过了一千年都是垃圾,即使换掉了好几批。”
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回来我想去竹下街吃可丽饼。”
拧紧的眉头松动起来,连带着冰冷的气息也缓和起来,宇智波斑看着小姑娘扭头钻进了打开的车厢,车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发动机的轰鸣断断续续地响起,车轴转动起来,亮起的车灯一路碾过漆黑的路面。
宇智波斑目送着黑色的轿车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夜色,悬在头顶的路灯溢出柔软的灯火,飞蛾煽动翅膀,抖下大片大片的鳞粉宛若光影的碎片。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明明她在的时候也没有说太多话。
……
放在车前窗前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联系人页面上备注的人是五条先生,伊地知捏着方向盘在和五条悟联系,目光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
女孩的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巴掌大的脸挡在压低的鸭舌帽帽檐下,乍一看像是个寻常的邻家小女孩。
伊地知还注意到小姑娘背后的卫衣兜帽趴着一只狐狸,即使在光线昏暗的路灯下,红艳的尾巴尖也格外扎眼。
“莫西莫西,伊地知。”
熟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伊地知收回了落在后视镜上的目光,注意力转头集中在电话上,这边也很令人头大。
伊地知吞了吞口水,慢慢开口,“五条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简单解释完事情后,电话另一端的人奇妙地陷入了沉默。
平时过分烦人的家伙突然安静下来,怎么都会让人觉得不自在,何况这个人还是喜怒无常的五条悟,伊地知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忍不住收紧,试探性地开口。
“五条先生?”
呼呼的风声顺着车窗渗入车厢,被栅栏阻挡在高速公路外的葱茏植被簇拥在一起,扭曲的枝桠显得格外诡异,宛若从浮世绘里走出来的妖魔。
辅助监督好半天才从电话里再次听到上司的声音。
“那就让她去不就好了?”五条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并且显得格外欢快。
气氛越发的诡谲,车窗外的风声贴着车身擦过,穿过隧道的时候拉扯出呼呼的风声,铮亮的车灯映出隧道的石壁和管道。
伊地知心里有些忐忑,“校长那边……”
“没关系没关系。”五条悟的声音透着欢脱的气息,“夜蛾会非常欢迎她的。”
“话说起来,只有一个人吗?她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有奇怪刘海的小白脸?”五条悟的声音显得迫不及待。
“只有一个人。”伊地知说。
“嘁。”话筒里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末了还不忘出言嘲讽某人,话里夹枪带棒的,“果然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连去高专的胆子都没有。”
伊地知:“……”
“那么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把她带到高专里来哟。”五条悟说,“记得给我带伴手礼~”
伊地知还想说些什么,到嘴边的话还没有吐出来,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掐了,徒留社畜在风中崩溃。
伊地知:“……”
这三更半夜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整伴手礼?!
伊地知捏着方向盘把快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重新整理好心态,抬起眼皮,目光重新落到后视镜上,透过光洁的镜面同后座上的人对视。
“麻烦您去一趟咒术高专了。”辅助监督礼貌地说。
坐在后视镜上的人抬起下颌,帽檐的阴影一点点褪去,露出那双格外扎眼的苍蓝色眼眸,素白色的头发让人想到凛冬时节从树梢上垂下来的雾凇。
“我突然想吃喜久水庵的毛豆生奶油大福。”对方咧开嘴,露出小巧洁白的八颗牙齿。
高度相似的发色和瞳色,轻佻的语气熟悉得让伊地知手指颤抖,对方活似个女版的五条悟,“那就麻烦你了,伊地知。”
战栗的感觉顺着尾椎窜上脑门,伊地知吓得要死,一脚踩上油门,轮胎擦着路面尖叫,汽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辅助监督眼泪流个不停,内心一路哀嚎,黑色的轿车碾过高速公路,一路狂飙。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建校时间在江户时代,学校内部大多数的建筑物从江户时代保存到现在,大多数都是具有非常巨大的研究价值的文物,可惜不对外开放。
日本唯二的教授咒术的宗教学校,比起京都咒术高专,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龄要更年轻,无论是在做法上还是在年龄上。
两所高专的雏形都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寮,阴阳寮收纳实习的阴阳生,教授通灵人天赋的孩子阴阳术,高专接收实习的咒术师,并教授对方诅咒。
江户时代过去后的几百年,高专内部的建筑出现了部分的改动,但是外观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连带着内部的结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被裹在夜晚和虫鸣的鸟居鲜红如血,绵延向前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妖怪,宇智波神奈站着覆满青苔的台阶上,转头眺望缀满灯火的东京,像是群星坠入了人间一样的美丽景象。
目光停留片刻就被收回。
宇智波神奈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虎杖悠仁踩着台阶跟了上去。
“你好像对高专很熟悉。”虎杖悠仁有些好奇,“之前来过这里吗?”
“选址的时候来过。”宇智波神奈双手抄在卫衣宽大的口袋里。
虎杖悠仁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一时间却又想不清楚怪异在哪里,回过神来宇智波神奈的声音穿过夜风和树桠,从夜空的另一端传来。
“你要在原地看星星吗?”
虎杖悠仁傻乎乎地抬头,远方高楼矗立的城市明亮如群星,被工业时代污染的夜空却漆黑无光。
……
江户时代的禅院家风光一时,家主是京都唯二两位的特级咒术师之一,同时在朝廷担任正三位的大纳言,按照品阶,官位仅次于当时的太政大臣,按照实际情况,实际的话语权甚至要盖过当时的太政大臣,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倾朝野。
喜怒无常是朝廷上下对那个人的认知,恣睢暴戾的性情让所有人都敬而远之,包括禅院家内部。
放眼整个咒术界,就一个不要命的五条家主敢跟对方对着干,说着说着话突然对喷两句是常有的事情,认识多年没直接打起来完全是因为有个家主的偶像包袱。
她原以为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她死去,然后五条奏顺理成章在她坟头蹦迪,亲自庆祝隔壁的死对头噶了,完全没有想到在筹备修建东京咒术高专的时候,五条奏破天荒地赞同她的想法,在早朝上当着所有公卿贵族的面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也并不意外,五条奏就是这样的人,历代的六眼都是我行我素的主。
地址是她和五条奏一起选出来的,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个那个年代烂橘子的手无法伸过过来的地方,同时是天元结界核心所在的江户城,也就是现在的东京都中心千代田区的郊区。
——琉华,你不喜欢禅院家,也不喜欢任何的咒术世家。
——我一直很想和你认认真真地打一架,不是过去的那种小打小闹。
——这个时代能与我匹敌的人,只有你,禅院琉华。
从战国末期一直活跃到江户时代初期,拟定的计划还没来及得及进行细化,两个人就被众人推到了天皇面前的擂台,那份粗糙得跟草稿没有什么不同的手稿就这样被扔在了禅院家书房的角落里积灰。
死去的第二十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在东京都中心千代田区建立,当时的京都咒术高专已经是公认的咒术师聚集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府稚嫩得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显得弱小又不堪一击,五条家却莫名在它身上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无论是结构还是内部分布的结界,和她起草的计划有非常高的相似度。
修建这座学府的主力军是五条家,和五条奏扯上关系,并不奇怪,而那份草书的灵感来源本身就是五条奏。
那个时候的东京咒术高专也不叫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到了大正时代,这两所专门教授诅咒的学府为了顺利备案,合法面向普通人数量居多社会,才改了个像模像样的现代风名字。
……
宇智波神奈和虎杖悠仁走的是高专不常走的小路,沿着陡峭的山坡绕到高专的后方,避开从学校的正门,从后方摸进虎杖悠仁平时待的地下室,刻意不引起人注意的代价就是绕上一条比平时远的路。
据虎杖悠仁本人说,他现在还在诈死,让他诈死的人是五条悟,被五条悟逼迫伪造死亡证明的人是刚才开车把他俩拉到后门就火速逃离现场的伊地知。
“话说起来,伏黑和钉崎还不知道呢。”虎杖悠仁挠了挠脸,“不知不觉,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很害怕孤单嘛。”
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脑袋,鸭舌帽的帽檐被抬高,清亮的月光在上扬的唇角上晕染开来,笑容莫名和五条悟有些相似。
虎杖悠仁顿了顿,转而低头看着痕迹斑驳的石阶,开口的时候,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很轻,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羽毛。
“这么说也没错。”
人都是贪婪的,吃过甜味之后,再去尝试过去的苦会觉得格外难受。
他从小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父母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已经模糊得只剩下没有轮廓的色块。
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好歹已经是过命的交情。
“不知道会不会被钉崎骂啊。”虎杖悠仁挠挠樱花色的头发,笑容透着寂寞的成分。
钉崎野蔷薇是个火爆性子,一点就爆的那种火爆,诈死就算了,还不告诉她,回头一定会被铁锤伺候。
“话说回来,你和五条老师是亲戚吗?”虎杖悠仁说着还在头发和眼睛上比划了两下,“你们两个人的头发和眼睛怪像的,连性格也……”
“蠢货。”
还没有说完的话被人半路截胡,男孩稚气的脸庞突然开裂出一条缝隙,缝隙后是人的舌头和牙齿,眼尾的细缝被撑开,鲜红的眼珠转动了两下,三更半夜的,显得格外渗人。
虎杖悠仁手脚麻利地扬起巴掌往自己脸上打,力度之大,清脆的巴掌声直接惊起栖息在林子里的鸟雀,振起的羽翅抖开漫天的鸟羽。
“抱歉,这家伙经常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出来。”虎杖悠仁说。
“那你可要把他看好了。”宇智波神奈意味深长地开口,“我可讨厌他了。”
“讨厌到甚至会迁怒到你的地步。”宇智波神奈眯起眼睛,活似一只狡黠的猫,眼底浮动着一股子蠢蠢欲动,“比如我现在很想一脚把你踹下去。”
盛夏凉爽的夜风从繁茂的深林里渗出,吹开了空气里的燥热,也吹凉了虎杖悠仁的心巴。
这个高度被踹下去指不定得摔个四分之三死,虎杖悠仁捂着自己的脸,预防诅咒之王再次跑出来搞事情的同时,扭头踩着台阶往上跑,一边跑,一边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对不起”。
古老的明月悬挂在漆黑的夜空,清冷的晖光泼满了树梢,活似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
一直趴在背后兜帽的狐狸打了个哈欠,宇智波神奈轻轻哼了两声,扭头沿着台阶往上走。
虎杖悠仁以偷鸡摸狗般的警觉,带着宇智波神奈摸到了之前藏身的地下室,虎杖悠仁撸起袖子,就着冰箱里食材做了宵夜。
宵夜是两碗普普通通的面条,还加了个荷包蛋,卖相一般,吃起来味道不错。
“招待不周,请多见谅。”虎杖悠仁说。
填饱肚子后,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两手抄在口袋里的高专教师朝她吹了个口哨,“来得真快。”
“我以为你会把杰带上。”五条悟好像有点失望没有看到夏油杰。
“我带他做什么?”宇智波神奈双腿交叠,红色的狐狸趴在她的大腿上,瞌着眼皮打盹,“带过来好被二次死刑?”
灯光泼洒到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碗筷上,连带着碗底的酱汁都被映照得格外清晰。
被戳中痛处的五条悟并没有生气,反而扬起唇角,“说的也是。”
人高马大的现代最强咒术师扶着膝盖,大摇大摆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抬起手臂,屈起的手指往下一勾,眼罩被拉下,浓密的眼睫抬起,苍蓝色的眼眸溢出幽蓝的弧光。
两双跨越几个世纪的六眼对视的时候,无端端地让虎杖悠仁屏住了呼吸,璀璨得像是要吞没所有的光线,碾碎所有的光影。
“大老远,特地跑一趟,不是因为宿傩。”
这是个肯定句,六眼的直觉告诉五条悟,宇智波神奈不会在互相伤害以外的地方为宿傩耗费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会跑来这里绝对是另有所图。
苍蓝色的眼珠在女孩的眼眶里转动了一圈,宇智波神奈的视线掠过地下室的四周,最后停留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
“关闭的很严实。”宇智波神奈说。
“你指的是……”五条悟抬了抬眉头。
“那个死老太婆的结界。”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骂人。
“嚯?”五条悟的兴趣比起之前更胜。
“她彻底关闭结界……”宇智波神奈屈起手指,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在十年前……大概是在星浆体被杀的时候。”
熟悉的称谓再次被提及,五条悟的嘴角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浮在蓝汪汪的海水里的鲸鱼,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站在水族馆玻璃窗前的女孩,成群的游鱼在眼前掠过,投下斑驳的影子,再然后就是被割断喉咙的痛楚,嘴角带着疤痕的男人笑得像是野狼一样张扬恶劣,裹着白布的尸体,欢呼雀跃的教众。
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蜂拥掠过,像是水族馆成群掠过玻璃窗的鱼群。
“你想见天元。”五条悟瞬间明白了。
星浆体同化失败后,似乎是有了另外准备的星浆体,天元的情况一直很稳定,这几年也没有出现失控的情况,唯一的异样是她似乎不再接纳术师进入她本体所在的结界里。
“你知道天元现在是什么情况。”五条悟说。
天元生在古老的奈良时代,日本境内大大小小抑制咒灵的结界都是她一人在维持,本体藏身在东京咒术高专下结界笼罩的薨星宫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到底是男是女已经不可考,宇智波神奈生在平安时代,时隔虽然几百年,到底知道的事情会比现代的咒术师多上太多。
“已有的记载里有说过宿傩过去是人类吧。”宇智波神奈突然开始艾特诅咒之王。
话题和他的问题有些不搭配,但是五条悟耐着性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宇智波神奈说,“如果这个时代不出现咒灵操术,她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关闭结界就意味着要拒绝外界,拒绝外界则很容易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如果是她,多半会选择继续和外界保持联系,哪怕一点点也好。
“现在的她,□□在性质上,或许更接近……咒灵。”宇智波神奈说。
生物的本能就是进化,舍弃落后的部分,进化出适应环境的部分,被诅咒环绕的不死者,当然会往诅咒的方向进化。
过去的两面宿傩突破了人类肉||体应有寿命的同时,身体也在往诅咒的方向进化,四眼四手,一半人类一半咒灵,却又不是完整的诅咒,天元的身体在这方面比他更彻底。
如果来之前还不能下定论,但是抵达高专后,「灵视」顺着咒力覆盖的地方发散,反馈回来的信息证实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宇智波神奈慢慢地开口,“可以成为咒灵操术的术式对象哦。”
咒灵操术在这方面上,可比六眼和无下限术式要让人眼馋得多。
苍蓝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猫在水槽前洗碗的虎杖悠仁又收了回来。
连这个孩子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嚯,这还真是令人震惊呢。”五条悟砸吧砸吧嘴儿,语气里却没带多少震惊的成分。
“关于你之前说的事情,我有在核实哦。”五条悟托着腮,慢悠悠地开口,“结果嘛……”
“和你说的差不多,的确有人在黑市里见过穿袈裟刘海奇怪的假和尚。”
“杰杰已经不做和尚了。”
“我知道,他现在是你养的小白脸嘛。”
“准确来说是宠物。”
“……行吧,你们玩得野。”五条悟稳如老狗,“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用杰的身体到处乱逛的家伙……是你的老熟人吧。”
宇智波神奈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五条悟看得出来她对占据夏油杰身体的家伙没有太大的兴趣,左右那具身体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和活着的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五条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非常贴心地在教师职工宿舍安排了一间临时寝室落脚,非常贴心地压榨伊地知去购买临时应急的生活用品。
辅助监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教师职工宿舍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无形地揭露五条悟这个屑人的恶行,在看到两个并排站在一起的白毛后,一瞬间有种想要晕过去的冲动。
“伊地知,不准晕哦,晕了,自己掌掴自己。”五条悟的声音凉飕飕的。
伊地知:“……”
伊地知……伊地知无语凝噎。
粗糙地整理好临时落脚的寝室后,五条悟接到了临时的电话,日常开始007、996,宇智波神奈绕着高专的建筑物走了一边,摸清楚了结界的边缘。
即便是在群魔乱舞的平安时代,天元的结界术功底也能排进前三甲,唯一在结界术上能和他一较高下的怕是只有麻仓叶王,进入结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用更加强力的结界覆盖结界,当然后果就是先有的天元结界被破坏的一干二净,高专的警报哔哔响个没完,事后天元还得重新构筑附近的结界。
古老的深林沸腾器喧嚣的蝉声,日光顺着叠起的枝叶缝隙渗透下来,空气里翻滚着热浪,汗水贴着后背浸湿了衣料。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看到一个海胆头和一头猩猩在打架,猩猩一边流眼泪,一边狂揍海胆,把海胆打得满头是血。
宇智波神奈多看了两眼,感慨了一下现在年轻人真有活力,而后事不关己地溜达进小卖部里,目睹了两个女人的战争,其中一个拔出了木仓,对着另一个砰砰就是几下,对方应声而倒的时候,宇智波神奈的饮料从自动贩卖机上滚了下来。
嘶啦——
易拉罐被拉开,凉气溢出,木仓口对准了脑袋,宇智波神奈跟没看到一样灌了一口饮料。
“你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拿着木仓的女孩说。
宇智波神奈端着易拉罐,没理会她的问题,“术式不错。”
对方的瞳孔开始泛出带着情绪的色彩。
“可惜无论是咒力输出量还是咒力总量,都小得可怜。”宇智波神奈的语气不咸不淡,“你有个双胞胎姐妹吧,咒力……多半是被分到了她身上。”
“多余的东西。”宇智波神奈的声音凉薄,“你不死的话,她一辈子都是个半吊子哦。”
她说的是咒力,咒力对普通咒术师来说恩赐,对天与咒缚来说,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缕咒力也是多余,纯净而强悍的肉||体才是他们应有的姿态。
六眼立于术式的巅峰,天与咒缚立于肉||体的巅峰。
储存在对方双胞胎姐妹身体里的咒力从联系上来说是属于对方的,并不受她的姐妹控制,她活着,那缕咒力继续存在,她死了,那缕咒力才会消失,天与咒缚才能完整。
盛夏的蝉鸣喧嚣,却溢出一股诡谲的冰冷开,无端端地让人心里发冷。
“你闭嘴!”
声音突然拔高,被精准踩中了痛处的女人扣动了扳机,脱膛的子弹射向对方的时候,伸出来的长棍抵到木仓管,长棍上挑,木仓管被抬高,子弹撞到了头顶的房梁。
冒烟的木仓管在冷却的时候溢出丝丝白烟,短发的女孩的瞳孔收缩,呼吸又急又乱,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
宇智波神奈掀起唇角,眼底溢出讽刺和嘲弄,“我戳到你的痛处了?”
“我让你闭嘴!”动作太过剧烈,连带着贴在脸颊的头发也晃动起来。
“真依!”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室内变得聒噪。
女孩的胸腔剧烈起伏,紊乱的呼吸甚至还没来得及平复,浑身上下的衣着整洁干净,却莫名显得有些狼狈。
“冷静点。”
鼻梁上架着眼镜的女孩的眉梢动了动,横在对方身前的长棍却没有放下,眼底的神色坚定得宛若不曾动摇的磐石。
“五条悟的学生可真有趣。”宇智波神奈事不关己似的摸摸下巴,“不完整的天与咒缚,刍灵咒法,咒言师,变异的咒骸,还有……十种影法术,哇哦,这一代的年轻人很有前途嘛。”
“你是什么人?”棍子的方向一转,对准了宇智波神奈。
鼻梁上架着眼睛的女孩目光上上下下扫过眼前的人,没有穿高专的制服,高专里就这么几个家伙,之前也没见过她,多半是从外面来的。
“咒术高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
然而看清楚对方相貌的时候,尤其是那双眼睛,女孩的棍子差点从手里掉下来,连带着拿棍子的手也跟着抖了两抖,整个人直接震惊成了掉色的简笔画,到嘴的话堵在了嘴巴里。
宇智波神奈吨吨吨地喝完了手里的饮料,易拉罐脱手被扔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拿着长棍的女孩忍不住开口,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棍子,“你和那个白痴眼罩男是什么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宇智波神奈回头,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就走,无论是姿态还是这副无视人的样子,都让人感觉到熟悉的火大。
——那个白痴眼罩男的祖先。
然而后面的女孩却会错了意,脑内开始翻江倒海的同时颤抖着声音骂出了一句“那个白痴眼罩男居然……”。
说话的功夫,躺在地上的女孩一跃而起,四肢牢牢锁在罪魁祸首身上,收紧的双臂恨不得把对方的脖子给勒断,两个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一个比一个凶狠,麻溜开始放狠话。
夏季燥热的浪潮在空气里翻滚,树梢曳动的声响在山间此起彼伏,宇智波神奈踩着地上细碎的石子,铁锈的气息钻入鼻腔。
前后两代的十种影法术式神使擦肩而过,却没有产生任何语言上的交流。
真希:人渣。(指悟悟)
悟悟:???(猫猫无辜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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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