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太宰治,我总算到了织田的家里。
这是一套小公寓,跟当年他住的那一栋没什么差别。
太宰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而多年后才重回这个世界的我,却显得有些拘谨了。
在看到门口处摆着的几双鞋时,我一时居然有些不敢进去。
这些鞋有男有女,有的整整齐齐摆在角落,有的被随便乱踢到一旁,应该是当年织田收养的那几个孩子的。
这些拖鞋的尺寸比我当年看到的大得多,也就是说……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啊。
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织田他们现在的生活……应该很安定吧。
而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当初的不安定生活的我,是不是不应该来打扰他们?
心中一时有些异样的感情,我的脚步越来越慢,甚至打算就此停下。但前面的太宰治已经按响了门铃,在我犹豫期间,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那个跟我记忆中并无二般、除了脸上多架了个眼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李君?”他喊道,语气中蕴含的,是浓浓的不敢置信。
还没来得及缩回脚步的我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的见面是必须的了。
……
十五分钟后,我坐在Lupin酒吧的柜台前,捧着一杯橙汁发愣。
太宰治笑道:“虽然按时间来说李君你应该成年了,但毕竟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给我点果汁了?
我敲了敲面前这杯跟整个酒吧的氛围都格格不入的饮料,不远处的调酒师正笑眯眯地擦着杯子。
好吧,我对酒类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怀,果汁也不错……关键是现在我根本没空关心我要喝什么。
指尖轻轻点着玻璃杯,杯壁上的棱面折射出了酒吧昏黄的灯光,有些晃人眼睛。
我眨了眨眼,看向了就坐在我旁边的织田作之助。他正看着我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织田作之助只有在刚见到我的时候表现得非常震惊。很快,他就收起了那副失态的样子。
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欲言又止。
在织田作不知道第几次抿着嘴想要开口、但是又把嘴巴给闭上了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了。
“你想说什么?需不需要我先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还活着?”
“啊,不用……”织田作之助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浅淡笑容:“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开口向你道谢。”
他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了啊……
确实,如果不是我,他现在估计没办法跟他收养的那群孩子们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
但我不想从织田作口中听到感激我的话语。
身为朋友,尽力帮助他规避原本的灾祸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然,在刚察觉到太宰的计划的时候,我大可以直接抽身。
朋友之间,如果连帮个忙都要说“谢谢”的话,那也太生分了。
啊,我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我看向了织田作之助。
对方那蓝色的眼眸漾起了浅浅笑意。似乎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他没有道谢,而是像聊家常一样谈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最值得关注点事情,大概就是他的小说终于开始有稿费了。
以前,因为觉得杀过人的人不配写小说,还在港口黑手党工作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敢升起“写小说”这个念头。
但后来他退出□□了,生活也一步步安定下来。安逸的生活让他生出了一种他手上沾染的血腥也许可以洗净的感觉,他也就开始尝试着动笔。
写小说这个工作对于他来说,居然不比在□□里工作要来的容易。
一个刚开始尝试写作的新人总是要踩几个坑的,所以,织田作在刚开始写作的时候还需要做一些其他的工作——比如在便利店里打工、到赌场用“天衣无缝”赢钱——才能维持整个家庭的运转。
但不久后,他投出去的稿子就被人给采纳了,织田作也终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他也在横滨当地的一个文刊上开始连载他的小说。
“现在这家伙已经小有名气了呢。”太宰治说。
织田作之助喝了一口酒,说:“倒也没有,只是开始有人看罢了。”
我点了点头。
看着织田作闲谈起自己的小说的时候,眼里所绽放出来的点点光彩,我也忍不住笑叹了一口气。
啊,当初自己帮助过的人现在已经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什么的,这样就很好。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淤积在心中的郁气,似乎也随着这个浅淡的笑容而消散了一些。
我现在大概是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当初隐约感受到港口黑手党并不平静的时候,我其实劝过织田作之助,让对方尽早另谋出路,毕竟比起了无牵挂的太宰治和自己,收养了五个孩子的他不能出什么事。
织田作之助也想过,但他还没来得及实践,麻烦就找了上来。
我和太宰治几乎同时察觉到那个麻烦的,那时只有他和我在Lupin。
理所当然的,一场围绕着这个话题的对话展开了。
具体的细节我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因为双方都是谜语人。大概就是我问太宰知不知道这件事,他说他知道。
那时的太宰治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很聪明但整天嚷嚷着想自-杀的小破孩儿”,在黑手党老大森鸥外面前说得上话。
我觉得他或许会有什么破局的办法,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想到,他却看向了我,深沉的鸢色眸子里似乎含着微弱的希望与恳求。
以我对这个小破孩的了解,我一下子就就知道对方的计策是什么了。
只是……
“你已经安排好了,对吗?”
在昏黄的酒吧灯光下,那双鸢色的眸子显得格外幽深。
他直直看着我,没有说话。
那就是了。
我应该知道,太宰治智多近妖,向来都是“先行一步”的人。
而他需要做的,也只是在森鸥外面前提了我一嘴而已。
我知道死亡不可能降临在我身上,但太宰治可不知道。他甚至没有提前询问过我的意见。
这破小孩,跟我混了这么久了,居然还不信任我吗?虽然对方小小年纪就有着大人一样深沉的心,很难和别人交心,但……相信我就那么难吗?
如果他提前问过我,那我乐得接受,毕竟织田作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希望看到朋友因为一个黑手党组织的利益追求而白白失去现在的生活。
只是一个先后顺序的差别而已。我在意的就是这个“先后顺序”。
我的脸大概在当时就冷了下去,因为我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
“李君。”我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太宰治的呼唤。
但是我没有理睬,而是直直地走向了酒吧之外。
我并不着急从□□中脱身。我会按照太宰治的计划走下去。但是,小破孩,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织田作,跟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而后,Mimic的首领果然名不虚传了,他拥有强健的身体,精湛的武技,还有能让他看到短暂的未来的异能。那场战斗几乎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最后,我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与他同归于尽。
喜欢到各个世界旅行的我厌倦了这个世界,所以这似乎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最后倒在夕阳下的血泊之中、看到太宰治惊慌失措的表情时,我居然还有些快意。
我第一次发现我这么幼稚——我希望我的死亡成为对太宰治的惩罚,成为他痛苦的回忆,让他为自己当初的做法后悔。
但现在,不知是不是命运的玩笑,我又一次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
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内心敏感,一旦又陷入了回忆,我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拉平。
就在气氛逐渐走向凝重之时,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份手稿。
我抬起头,发现这是织田作递过来的。
手稿内容下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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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