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总司深吸了好几口气,对自己说“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
——摔!好气啊!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说在开始,冲田总司对这个陌生强大的阴阳师还有点救命恩人滤镜的话,那现在这个滤镜也已经碎完了。他第一次觉得,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是朋友。就算‘他’不和那些怪物一伙,也绝对无法成为他们的同伴。
毕竟,正如百名取所言,那么多队士不能白死,他总要为队士们讨个说法。
百名取这边又懒得编个慌去解释溯行军和自己的身份,因为就算编了再合适的慌,也不能一劳永逸,附带的问题还又多。而且溯行军他们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任由她编排?
一个谎言需要一千个谎言去圆,还是不了,她拒绝,还是让他们自己脑补好了。人们总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是吗?
比如现在,冲田总司就在用刀子一样森然的目光,审视着靠坐在洞口的阴阳师,在脑袋里进行了一番推理。
——强大的实力,宽大且陈旧的穿着,带着古怪的面具,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判断。可能‘他’并不是真的穷,只是不想引人注目,不想被什么人认出来。“七郎”肯定也是假名字,是“郎”是“娘”还不能确定。
唯一醒目的特征只有那头银发,像月光一样。但这并不能作为判断依据,据了解,扎根在京都的老牌阴阳师家族安培一脉,很多也是银发。但打死他都不信安培晴明的后人,会是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
阴阳师揣着手靠坐在洞口,即使身穿宽大的狩衣,也无法掩盖‘他’身板很瘦薄。像女人,又像还没有长身体的少年。冲田总司想看‘他’的喉结判断来性别,狩衣可以把‘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它的衣领总不可能裹到下巴上吧?
但阴阳师垂着头,充满嘲讽力的面具一直遮到锁骨处。阴阳师侧对着他,冲田总司只能看到‘他’那如流水的银发散在灰色狩服上,在月光下发着微微荧光。随着发丝垂落,一只耳朵露了出来……这是阴阳师唯一露出来的皮肤了。
看到那只雪白的耳朵,他忽然想起来,阴阳师过来捉他的衣领把他带走时,他见过‘他’的手。那是非常冰冷、非常漂亮也非常有力量的手,骨肉匀称,冰肌玉骨,完美得像是由最好的工匠用最坚硬的冰雕琢而成。……也好看到分不出是男是女。
为了隐藏身份能伪装到这份上,算‘他’狠。
……啊。
他想到了!
银色头发的阴阳师多,但像这位身材纤细却富有力量,还能用符纸削人脑壳的阴阳师一定极少(大概就这一个),这样范围就缩小很多了……希望土方先生能意识到这点。
青年眼神失去高光,毫无感情地看向洞外的月光。他苍白秀美的脸庞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黏住了几缕近似黑的深蓝色发丝,寂静中,他能听到自己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毕竟,他可是要被软禁了,只能靠新选组的大家发挥聪明才智了。……不过,他可能等不到被同伴们捞出来,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
嗯……总觉得闻到一股凉凉的药味……是错觉吗?
还有这符纸怎么还掉粉呢?
*
百名取冷酷无情不做人,但她还没不做人到特意弄死冲田总司的程度。就算不出于救人,历史上这会儿也还没到他下线的时候呢,他至少还得活个3、4年,历史还需要他发光发热。
只是让冲田总司发光发热的池田屋,就是他病发的地方,也是让人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她只能叹惋一声,并感叹命运残酷而已。
为了立住人设,她绝不主动提出给他治伤。但是用点别人发现不了的小手段,比如把药丸捏碎涂抹在符纸上让他吸入,稳定住他的伤势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本来没想睡觉,只打算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她也不至于顶着别人杀人的目光还能睡着。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太安静,还是旁边这人过于没有威胁,她坐着坐着居然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
一个黑衣女人,跌跌撞撞地攀爬着一座骸骨堆成的山丘。那些骸骨有的属于人类,有的属于妖怪,它们苍白而狰狞,头颅全部朝向山丘顶端,干枯的手指仍不甘地伸向天空,它们仿佛在共同诉说着一个贪婪的故事。
在白骨山丘的顶端,嵌着一把散发着黑色不详煞气的骨剑。它宛如一个邪恶的魔王,端坐在白骨累积的王座上。
诡谲的血云低低地盖在大地上,就像一层厚重的棉絮,把本该留存在大地上的血全部吸附了上去。闪电在云层中轰鸣,飓风席卷着毁灭的力量从远方奔袭而来。
不详、压抑、诡谲、死亡的气息笼罩在这片大地上。
女人爬上白骨山,双手用力地将骨剑拔.出来。
她满身伤痕,衣衫褴褛,那纤细的背影孤单地屹立在这如同墓地的天地之间。她嘶声力竭,对着天地大喊:“我接受!就此死去也好,成魔也罢!无论是什么样的命运,只要能救他们,我都接受!!”
话音刚落,那森白的骨剑剧烈颤抖,爆发出绚丽的黑红相间如烟花一样的焰火……
焰火吞没了天地,大地一片漆黑,只留下屹立在骸骨山上的那个女人。
一切都消失了。无论被她所恨的,还是被她喜爱的,一切都湮灭了,只留下了她。
时间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忽然说——
“真后悔啊……”
她疲惫地走下白骨山,扔下了骨剑,失魂落魄地走入黑暗,直到黑暗吞噬了她的身影。
被抛弃的骨剑仍然独自嵌在山丘上,如那女人来时那样,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寂静中,一声哀叹如风的旋律,悠长地萦绕在白骨山丘之上。
·
百名取在几乎窒息的哀伤中醒了过来。
比绝望更深邃,比黑暗更幽晦……那女人的哀伤,有如一片深埋地底的湖泊,悲哀到极致,变成了死寂。
只有那无法言说的悔恨,如一柄利剑深深刺入湖中,成为她那死寂到麻木的心中,挥之不去的隐痛。
——离谱。
这是百名取的第一感受。
——又来。
这是百名取的第二想法。
自从邪神事件过后,她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总是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是出现一些她没见过的地方,偶尔出现个人,还总是背对着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梦到自己见过的东西。
她不自觉地摸向右臂,这里有一把被藏起来的骨刃……那黑红色如烟花的爆裂的煞气和梦里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不过模样不像,她的骨刀只有一边开了刃,另一边被海浪般的骨鳞覆盖着,看着有点粗糙……毕竟是自己长出来的。
梦里的那个……是一把如工艺品一样精雕细琢、无比美丽,却也异常危险的利剑。
百名取陷入了每次从梦中醒来都会有的沉思:这些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每次她见到梦中人,都觉得她非常悲伤,然后自己也跟着非常悲伤?……她原来是共情能力这么强的人吗?
“哎……”她叹气。
其实,她总觉得,梦里那些人、那些陌生的地方、那些事是真是存在过的。
曾经有位疯狂的科学家认为,人类的大脑可以连接高维世界,而梦境是人类通向高维世界的通道。在高维的世界中,时间没有意义,过去和未来的信息可以同时被接收。
但结局是,那位科学家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不停地实验,最后实验器械发生故障,他的意识从此迷失在梦境中,再也出不来。
这个是大学老师曾在课堂上,当故事讲给他们听的。当时的百名取无感,一如听到无爱者的传说时那样漠然。
但这份漠然,在最近被打破了。
她总是想:……会是,她们吗?
毕竟从她的心相表世界可以推断,无爱者之间绝对有什么传承。……她们这个群体实在过于异常,百名取总是在想,或许这些梦真是她们留下的什么信息也说不定,是她们想告诉她什么事。
“哎……”她再次叹气。
算了,还是不想了。
这东西太玄乎了,还是少想点有的没的。昨天她就稍稍哀叹了一下冲田总司的命运,结果做了这么沉重的梦。
如果前辈们是想提醒我,那大可不必,谁还没个沉重的命运?都懂。
只是我比冲田总司、比你们、比这世上所有不幸的人都更幸运一些,因为只有我获得了打破命运桎梏的力量。
“哎……”她又又又叹气。
想得太远了,还是先专注眼下的任务吧。
耳边传来很轻的声音,百名取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
她回头就见到冲田总司瞪着个大眼,对唉声叹气的她发出很不友好的嗤笑。……也是够了,这家伙不会瞪了她一晚上吧?眼睛不累吗?
百名取又看了下外面天色。
晨光微熹,晨雾将散未散。
是时候动身了。
这里可是在街市,她可不想在人来人往的时候来个大变活人。而且,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等太久不是?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便准备出发。她出去前回头对冲田总司说:“这里位置不错,你要是无聊就过来看看外面,晒晒太阳,提前感受养老生活。等事情办完了,我会把你还回去。”
总司:……说得好像他是什么物件似的。
不爽!
他凝视看向‘他’的喉结……然后更不爽了。
阴阳师说完这些,在洞口一顿操作,他啥也没看懂,只看到最后‘他’普通地走了出去。
洞中只留下不爽到极点的冲田总司。
——他居然用围脖挡住了脖子!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这家伙到底在怕什么啊明明都这么强了!(京都粗口),我真是服了!
现在总司基本默认百名取是个少年了,噗嗤
百名取哀叹了一下总司的命运,结果叹出个梦来。此段根据本人真实故事改编(沧桑)
不过百名取做梦的原因,当然不可能和我做梦一样不讲道理,她做梦都是有原因的。
这个篇章叫总司篇,无论现在两人是什么样,最终冲田总司也会成为她命运的一部分。而且,目前两人的在世时常,都只有4年了哦(坏笑)
玛德,这章和后面几章真是卡死我了,卡的我头脑爆炸。主要是写着写着忽然发现逻辑和大纲对不上,花了好几天才又把逻辑捋顺,把不知道改过多少次的大纲又更新了一个版本。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在想:写文好难!【大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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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总司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