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时透无一郎一脚把零号踹开,翻身一跃跳到了距离他最远的墙角。那看着零号的表情,简直就是在看一个不孝子。
“你!”他拿指尖点了点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笑的很是开心的零号,皱着小脸,凶巴巴的:“你现在还是我的干继子。”
记名挂在霞柱下面的云就叫干继子。
真是干脆利落的说法。
可以,很霞柱。
零号看着绷着冷脸的时透无一郎,连连收敛的笑意,他眼睛亮晶晶的小海豹似的拍着爪爪,满眼的崇拜:“对!名师出高徒嘛!”
时透无一郎一顿,微微皱了下眉,胳膊还半抬着指着零号,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这是夸奖吗?
——总感觉,似乎好像大概就是不太对劲儿。
也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大了,这明显不是一个安安静静的游女能发出的吵闹动静。
外面一直守着零号的游女似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走到门边,轻轻扣了扣门。
吉原的女性,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至少听起来是如此的。
“零零零子小姐。”门口的游女低声唤道:“请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门口的游女话音刚落,零号就收到了来自于时透无一郎一言难尽的目光。
“什么事情也没有哦。”零号面不改色的捡起一边繁缀的衣物,层层叠叠的一大坨被他抱在了怀里,“有位大人看中我了,我们方才在窗口说话。”
“是么。”门口的游女却没有离开,一点都没有因为零号的话而放松警惕。
这屋里关着的是最近新来的游女零零零子,花了不少银子才买下来的。
相貌姿色成上乘,虽然比不上京极屋的那位花魁,但也是有着为罕见的姿容的。
老板娘让她们将她看的紧一些。
毕竟是被强卖过来的。
逼迫恶鬼把自己‘强’卖了的零零零子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努力叠好,就听见外面的游女姐姐不死心的发问。
“我能否进去呢?”游女问道。
“当然。”房间里可爱活泼的零零零子声音也脆生生的。
听见零零零子的声音,游女眼里闪过一丝对年华少女不经世事的难过。
将零零子卖过来的是一个表情相当狰狞的男人,脸色苍白发青,说话也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的,一看就是酗酒成性,家里破不开财产才将少女卖了出来。
而一般这样被卖出来的少女都极有烈性,要挣扎驯服好些日子才能接客。
但是屋内这位却不同,被卖过来当天,这个自称零零子的小姑娘就很乖的任由她们给穿上了和服,笑的甜滋滋的,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个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也能笑半天傻姑娘。
可越是这样,老板娘却是更加不放心,吉原里的人没有真正的纯洁无瑕,在温和的老板也会担心自己赚钱的摇钱树跑了,所以即使零零零子表现的在怎样单纯可爱,零零子的门口还是日夜都有游女进行监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零号这些天根本没出得了门。
天天守着窗户像个望夫石。
——可爱的忍小姐什么时候来啊!
——啊,无一郎来不来无所谓,透透子来了倒是可以。
——零零零子和透透子一起为蝶屋创收嘛!这可是蝶屋男子汉的责任哦!
其实零号当然可以一走了之,毕竟他要走,门口这些游女自然是拦不住他。
可零号想着还没找到上弦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藏身份不愁吃住的好地方,在待上几日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卖都卖了,总得给人家干点活。
游女推开门走了进去,瞳孔一缩。她一眼望进了浸着浅笑的眸子里。
湛色汪洋,里面只有她的身影。
只见零零子坐在窗边,累赘的长和服衣摆在她的身后拖出长长一道,铺了满地,发间花髻的流苏垂在脖颈,整个人显得温柔又脆弱,只有那双湛蓝的眸子里燃烧着吉原罕见的生机。
零零子见游女进来,半弯下腰,行了一礼:“姐姐,就是这位大人。”她说着,让开了身子,将身后一位少年暴露了出来。
时透无一郎:“......?!”
时透无一郎:“.…..!!!!!!”
时透无一郎:好家伙,零号升级了!
游女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干咳一声,对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笑道:“这位大人,如果您想要点客,是需要交银两的。”
她说的温柔,眼里却明晃晃的在看偷客贼的意味不明。
时透无一郎脸更黑了,他瞪了一眼捂着嘴笑的天花乱坠的零号,从袖口里掏出荷包。
绣着蝴蝶花纹的荷包明晃晃的在零号眼前晃了晃,上面虽然比之前多了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暗黑色污迹,但是不论从花纹还是形状都明显是属于‘零号’的荷包!
美丽的零零子小姐一下子笑不出声,也憋黑了张脸。
扳回一局的时透无一郎将荷包打开,倒出里面银子一股脑的全都给了游女:“这个家伙,我包了。”
端的那是一个财大气粗,视金钱于粪土。
零零子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了手想去夺下荷包,被时透无一郎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拍了回去。
游女低头一扫,脸上瞬时间堆满笑意。她托着满满一手掌的银子,连连点头朝外面退去:“零零子就是您的了,奴现在就退下。”
零号:“......”
零号眼睛都红了,他捂着同样红通通手,龇牙咧嘴:“好多!”这么说着,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游女手里究竟拿了多少钱,却被时透无一郎挡住了视线。
时透无一郎将房门落锁,花街包了游女,这位游女就会在那段期间专门为一人服务。
他这算给他们花钱打出了一个独处空间。
或者是花钱给零号买了点自由。
时透无一郎嘴角带着笑,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卸了日轮刀放在身边,对着还在因为那一捧银子独自心疼的零号说道:“快点,还不给我倒杯茶。”
零号:“......”
零号:糟了,这一局对波好像输了!
时透无一郎眼里全是戏谑,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命令道:“你在愣着干什么呢,零——子——小——姐——”
零号额角抽了抽,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败家又蹬鼻子上脸的时透无一郎,脸上挂上了狞笑:“您想要什么服务呢?大人?”
“还有,是零零子哦,混蛋白痴二百五。”
说着,他拎着繁缀的衣摆,每一步走的都好像要杀人,出师于蝴蝶忍的笑格外有杀伤力。
时透无一郎猛地恢复面无表情,他盘着腿,故作沉思状:“我在想,咱们该怎么寻找上弦呢?”
末了,又不甘示弱的补了一句:“混蛋白痴二百五的零零子小姐。”
“=^= !”零号顶着青筋暴起的微笑,一屁股做到时透无一郎身边,假装自己被月读了根本没听见,他一手捂住少年的嘴,另一只手开始在对方身上上下翻找:“给我看看荷包好不好?”
“唔唔!”时透无一郎楞了一瞬间,马上就反应过来开始反击,他一把按住零号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却在掌心触到格外冰凉坚硬的手感后动作一僵,被零号占着机会掏走了荷包。
时透无一郎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冰凉的手感还停在上面。
“空啦!”身边零号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就看见气鼓鼓的零号连鬓角碎发都炸起来的蠢样子,对方抱着自己的荷包脸颊鼓起,像个刚出锅的胖包子。
啊——
时透无一郎这才发现,这位好像也有点膨胀。
他暗暗想着,发现即使是对方看上去像个热腾腾的包子也无法驱散那留在指尖上的冰凉触感。
怎么办。
时透无一郎暗暗吐气,并不是很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不开心。
会生气的吧,零号那个家伙如果知道自己还在为那手臂不开心绝对会生气的,明明是自己的手臂断掉,却表现的其他人都要乐观。
时透无一郎的眼神逐渐涣散,他的眼前浮现出零号的背影,总是在哈哈哈的,不知疲惫的,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两年内的一封封书信里没有一个字表现出难过,没有一句话表露不甘,大多都是游历见闻,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搞回来的土特产。
时透无一郎感觉,似乎在很早以前,自己的前面也有这么一个背影,永远走在自己前面……
“败家孩子!”零号将荷包丢给发呆的时透无一郎,湛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点冷,如同不透光的深海,影影绰绰带着光点与洗不掉的阴影,让时透无一郎一时间感到些微的窒息:“你在发什么呆?”
零号在明知故问。
时透无一郎笑了声,放松了身子,他冷嘲道:“一分都不留给你,别异想天开了。”
“太过分了!我要让香奈惠姐姐天天给你吃草药!”
实际上真的因为营养不良天天都在吃草药的时透无一郎嘴里更苦了。
黑青渐变的少年脸都绿了。
引得零号哈哈大笑。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对于刚才的事情保持了缄默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