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至,天便下了雪。
蝶屋也陷入了对新年的布置当中。
“无一郎。”
披着棉布羽织的美丽女性倚在门边,朝着站在树下,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仰着头的少年唤到:“阿零来信了?”
现在距离上弦被杀,零号去修刀已经过去了两年整。
而今天,是第三年的第一天。
雪花落在少年的长发间,连带着他冷清清的眉眼都沾染上了雪的气味。
“嗯。”时透无一郎应了一声,手里的信封被他叠了叠,放进了袖子里,遮掩了纷落的雪花,没有被染湿分毫。
他一骨碌从树下窜了出去,躲在了蝴蝶香奈惠的伞下,身上还残留着雪花的气味,干净的,清新的微凉。
蝶屋里温暖的灯光映在蝴蝶香奈惠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在里面微荡着,集聚了人间星河一般,俗套却足够温暖一切。
“回家吧。”蝴蝶香奈惠将臂弯里挂着的羽织披在了时透无一郎身上,为他遮挡了雪夜的寒意,“小忍和香奈乎在等着呢。”
“好。”时透无一郎眯了眯眼睛,碧色在半垂的眸子间流淌着,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来:“他说,他过年烤了只野猪。”
说着,时透无一郎脸上软乎乎的笑退了点,多出了些不明不白的嫌弃,他不是很明显的‘切’了一下,嘟嘟囔囔:“说不准套着野猪脖子在雪地里打滚呢。”
“噗!”
时透无一郎说的情况画面感太强,蝴蝶香奈惠没忍住笑出了声。软乎乎的男孩在雪地里跟着一只野猪斗智斗勇,又或者被野猪追着揍,可怜巴巴的惨,可爱又引人发笑。
“嗯......我比较担心的是,阿零会不会处理呢。”蝴蝶香奈惠也跟着时透无一郎一起探讨着零号与野猪的爱恨情仇,她撑着伞罩在两人头上,遮挡了一片风雪,徒留下一圈风寒不侵的庇护圈。
时透无一郎挨着蝴蝶香奈惠,感受着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暖意,他虚着眼睛,嘴角的笑又软乎了下来,嘴上不停,继续和蝴蝶香奈惠吐槽着:“他就是个笨蛋。”
“嗯?”蝴蝶香奈惠一愣。
“上次我们一起去给忍小姐去采草药。”他说的是他们两个一起在蝶屋养伤期间发生的事情:“草药明明在山顶,那个笨蛋非要说山脚下的长得好。”时透无一郎一顿,语气变得微妙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然后呢?”蝴蝶香奈惠却察觉到时透无一郎在微妙嫌弃之下隐约的怀念。
“然后......”时透无一郎脸上的表情更加微妙且嫌弃,“他非要说山下的比较好,一定要去采山底下的,就拽着我钻进了药筐里。”
蝴蝶香奈惠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微妙,她似乎知道下面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时透无一郎瘪着嘴气鼓鼓的接上了后面的话:“他拽着我钻进了药筐里,然后从山顶一直滚到了山脚下的河里 ! ”时透无一郎的情绪难得这么激动:“因为晕过去了,就,在河里漂到了下游的村子里,被当成河童供了一晚上。”
蝴蝶香奈惠:“......”
蝴蝶香奈惠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也是在阿零和无一郎在蝶屋养病期间发生的。
当时把小忍气的打脑壳。
那天她也在蝶屋,也听说了那件事。
就是,小忍早上去收拾草药的时候,一推开门看见两只小不点倒吊着挂在树上风干自己的奇景。
——当时还成了蝶屋七大不可思议。
——叫什么树枝上的倒吊者。
——把当时出门倒垃圾的蝴蝶忍脸都吓绿了、
蝴蝶香奈惠有了一个不是很好的猜测,她试探性的问了出来:“你们晚上回家的时候,做了什么?”
时透无一郎脸上的表情更是一僵,他支吾了半天,才嗫嚅道:“我们担心身上的水染湿地板,就想晾干在进去。”
好了,破案了。
蝴蝶香奈惠顶着时透无一郎不解的目光,讪笑道:“真是贴心的好孩子。”
时透无一郎眨了眨眼睛,他盯着蝴蝶香奈惠的笑脸看了几秒,才挪开了视线:“明明是我们吓到别人了吧。”
吓到的只有小忍而已,小忍不是别人。
蝴蝶香奈惠噗嗤一声笑了,她揉了揉时透无一郎的头,“嗯,的确吓到小忍了,然后呢?”
然后?
然后蝴蝶忍把他俩按在地上揍了一顿,还往药汤里加黄连。
时透无一郎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开始犯苦。
蝴蝶香奈惠撑着伞,和蝶屋的孩子聊着无聊平凡却足够安心的话题,她摸了摸少年发间有些老旧的发带,突然开口:“任性一点是小孩子的专利哦。”
时透无一郎有些不满:“我不是小孩子了。”
“对。”蝴蝶香奈惠推开蝶屋的大门,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一起抬头等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无一郎已经十四岁了。”
“但是还可以再任性一点。”她收了伞,突然推了时透无一郎一把。,把人推进了屋子里。时透无一郎趔趄着扑进了房间里,脸朝下打了个滚儿,就被守柱待霞的蝴蝶忍拿着羽织从头包到脚,裹成了个花里胡哨的木乃伊。
崭新的,绣着美丽蝴蝶花纹的羽织带着蝶屋特有的淡淡药香。
“新年快乐。”蝴蝶忍板着脸,对着被羽织罩着就剩个脑瓜壳的时透无一郎说道:“但是,如果你今年还在门口吊着,我带着香奈乎揍你!”
时透无一郎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
安静的小女孩这时也凑了过来,无声的想要往时透无一郎手心塞金平糖,却没在木乃伊上找到手,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塞进了时透无一郎的嘴里。
他们两个静静的对视着,好一会,栗花落香奈乎太支支吾吾的开口:“新......新年快乐。”
时透无一郎猛地瞪大了双眼,从嘴里漫上来的甜味冲进大脑,他的眼前晃过的在夜深里拥着被子坐在门口时身上裹着的蝴蝶羽织,和此时此刻自己身上的这一件重合的起来,他张了张嘴,只听见自己口齿不清的含含糊糊:“新年快乐.....”
“快点过来烤年糕!不要等着吃白食。”蝴蝶忍拽着时透无一郎的脖领,把人往烤炉那边拽。
暖烘烘的烤炉边,围坐着四个人,有点拥挤,还有点太松了。
时透无一郎严肃着张脸,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翻烤着烤炉上白嫩的年糕,他眼角瞥向一边,那里摆着一副摆了两年的碗筷,干净的,绘制的云纹。
明年希望会更加拥挤一点。
他抿了抿嘴,许下了今年第一个愿望。
“糊了糊了! !无一郎! !”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 !鬼都不过年的吗! ? ! ?”尖叫声响彻田野。
“叫什么叫! 吵死了!”
金发少年躲在一个黑发青年身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师兄!有......有鬼啊!”
“我知道!你别拽着我 ! ”狯岳一把推开缩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他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对着在黑暗里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恶鬼也有些战战兢兢。
桑到慈悟郎拜托他们两兄弟在今天去镇里采购一些新年用品,却不想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恶鬼的袭击。
“好......好可怕......”被狯岳一把挥开的我妻善逸可怜巴巴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听到充满极端恶意叫嚣着要分食他们的恶鬼声音,在他们周围移动着。
猫捉耗子一般,戏弄玩耍。
“啊—— ! ”
狯岳突然惨叫一声,一只长着鬼角的恶鬼从黑暗里扑了出来,利爪直直的抓向狯岳。
第一次真正与恶鬼战斗的狯岳握着日轮刀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咬紧牙关,挥刀出鞘:“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闪电一般的雷光劈过,照亮了夜晚的漆黑。
我妻善逸睁大眼睛看着恶鬼轻巧的闪过狯岳的攻击,那沾满血腥气味的利爪马上就要划破狯岳的脖颈。
绝望渐渐蔓延,我妻善逸急促的呼吸着,两眼泛黑,险些晕厥过去。
阻止他晕厥的是另一种声音的到来。
轻盈狡黠自由,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声音。
我妻善逸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紫色云烟席卷了夜晚,吞噬一切,以一种格外强势不容拒绝的状态,强横的插入了这场战斗。
云紫色的火焰吞噬了闪电,吞噬了夜晚,吞噬了恶鬼,吞噬了黑暗。
我妻善逸跪在地上,他仰着头,怔愣的看着如同神迹般从半空中落下的人。
那是个少年,微长的黑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有些旧了的羽织并不能掩盖少年的风华,他落在在地上,浅紫色的日轮刀在挽了个刀花,干净利落的收进了鞘中。
“呦!”少年拎起昏迷中的狯岳,站在我妻善逸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咧出一个笑来:“少年!我的野猪跑了,今天过年,能去你家蹭顿饭吗?”这么问着,却垫了垫手里拎着的人质,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拿他喂野猪’的嘴脸。
“啊......好!”我妻善逸怔怔的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得救了,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挨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声音有些结巴:“我我我我! ! !.......我带你去! ! !”
少年被他的异常热情吓了一跳,他一把推开我妻善逸黏上来的脑袋,上下审视着金毛,没找到对方有什么仙人跳的资质,只能嘟嘟囔囔的跟着黏了吧唧的我妻善逸走:“你这样我有点慌,”
好帅啊......
没有察觉对方在怀疑自己仙人跳,我妻善逸悄悄的去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对方扛着一个人,一点都不见疲累。
“啊,左撇子……”我妻善逸不经意的随口嘟囔了出声,“左撇子很少见呢。”
“嗯?”少年一愣,他侧过头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金色小蘑菇,嘿嘿笑了:“对!左撇子!这可是主角标配 !帅不帅 !”
“嗯!”我妻善逸重重的点了下头,脸色微红:“太帅了!”
想来怯懦胆小总是尖叫的我妻善逸今夜难得的安静。
——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
“真过分啊,鬼都不过年的吗。”
一片安静之中,我妻善逸突然听到身边的少年抱怨道,紧接着便感觉脑袋一沉。
他茫然的抬起头,就看见扛着师兄的少年将右手搭在了他的头顶,月色之下,璀璨的有些过分的湛色眸子比月光还要明亮:“小蘑菇,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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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