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时透无一郎的声音在不死川实弥的耳边响起。
不死川实弥一僵,攥着信封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怎么办?这个时候告诉时透说自己不认识字还赶趟么!?
不死川实弥吞咽了下口水,视线只落在心上,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失律。
他有点不敢去看身边的小少年了。
时透无一郎拢了拢怀里的乌鸦,乌鸦暖烘烘的体温持续的温暖着他的身体。他垂下眼睑,将怀里温暖的,让他不会冷到颤抖的乌鸦放在了地上。
“?”
在察觉到搂着自己的暖源消失不见,被时透无一郎轻轻放在榻榻米上的乌鸦‘唰——’的睁开了眼睛,黑豆子一般的眼睛里黑沉冷静。
它歪着小脑袋左看看又看看,没有出声,只是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仰着头,把视线投向了不死川实弥手里的信封。
时透无一郎拿指尖点了点里包恩的小脑袋,他抬起头,被高高束起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扫过乌鸦的尖喙。
“给我。”时透无一郎表情冷了下来,他伸着手将布满老茧的掌心摊开,薄青色的眸子里是不死川实弥第一次见到的执着。
不死川实弥对于霞柱的印象之前一直停留在这是一个能力不错表情寡淡,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孩。后来知道霞柱被蝶屋收留,再见到霞柱的时候,不死川实弥看着男孩生动了的眼神还感慨过,漂亮的人偶娃娃有了灵魂,绮丽的霞光更胜之前。
然后莫名老父亲的风柱现在慌了。
不死川实弥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闲的没事干教导时透无一郎认字。
虽然,这个消息早晚都要让这个蝶屋的小鬼知道,但是......
不死川实弥叹气,他垂眼看着仰着头,还是个不大的孩子的霞柱,心里有点不太好受。
璀璨的霞光刚刚燃起,浮云却过早的夭折。明明是蝶屋里最具相伴的云霞,现在却只能霞光独自。
不死川实弥惋惜自己没有见到过被蝶屋小姐夸赞的云霞之景,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时透无一郎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个叫零号的小鬼,年纪不大,风华正茂,这是肆意的年纪。他无法说出来,还活着就可以了,这样的话。
太残忍,也太现实。
这本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事情。
不死川实弥闭上了眼睛,这样就看不到另一个小鬼脸上破碎的表情了。
看上去似乎永远不会心软,无所不能的柱们,其实一个一个都是脆弱的胆小鬼。
窝囊胆小,不知所谓。
敢独身与恶鬼拼杀,却畏惧背负生命。
生命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他们悲如尘土。
弟弟年幼的身影浮现在不死川实弥的眼前,明明是闭着眼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他却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不死川实弥无法想象如果信里的人是不死川玄弥他会怎么样。
不死川实弥缓缓睁开眼睛,他没有低头,因为他听到了身旁的霞柱乱了的呼吸。
多可悲啊,一个掌握着全集中呼吸法的柱,在非战斗的情况下呼吸居然会乱掉。
——致命的缺陷。
“要回去吗?”不死川实弥问道,他鬼使神差的把同样布满老茧有些丑陋的掌心覆在了时透无一郎的头顶,“这边交给我。”
软乎乎,毛茸茸的。
“不。”
出乎意料的,时透无一郎拒绝了不死川实弥的提议,他仔仔细细的将信封折叠好,收进了口袋里。
男孩抬起头,丢开不死川实弥还搭放在头顶的手,长发间露出来的眸子里是燃尽了所有情绪后,薄青色的火焰,仿佛正在灼烧着主人的灵魂:“我们要趁着这次,查清楚。”
衬着这一次百年里难得的机会。
蝶屋用鲜血淋漓换回来的,千载难逢的上风势。
不死川实弥对上时透无一郎蔓上血丝的双眼,喉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好。”
时透无一郎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他死死的攥着手心里的信封,粗糙的纸质划得他掌心有点疼,酥酥痒痒的,一直渗透到面皮骨缝间,疼的他唇瓣都开始发青苍白了起来。
在不死川实弥隐晦的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把絮乱的呼吸平稳。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的声音,在此刻,有点刺耳。
吵得他心烦意乱。
时透无一郎冷着脸,他突然想起那个蠢货的乌鸦还在自己这里,于是,他又连忙回头去找刚才被自己随手放置在地板上的里包恩,却只看见几根黑色的鸦羽孤零零的落在地板上。
“它刚才飞走了。”不死川实弥捡起几根漆黑的鸦羽递给脸色更加难看的时透无一郎,不大的孩子在发现乌鸦离开后,原本就冷着的脸更是凝上了冰霜。
嫩嫩白白的一张小脸现在看上去比不死川实弥还要吓人一些。
“哼。”时透无一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却没有真的发火,只是冷着张脸拉开障子,“跟他主人一个德行。”
不死川实弥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屋外的丝丝细雨还在下,淋淋哒哒个没完没了,雾灰色的云压在天边,沉闷、、带着沉闷的窒息感。
“雨停就走吧。”不死川实弥站到了时透无一郎身边,和他一起抬着头看那赘在天边的雾灰色云朵:“这雨下了一天,总该停了。”
“真丑。”时透无一郎死死的盯着那几乎要铺满整个天际的灰色,嘟囔般的抱怨:“丑死了。”
“啊。”不死川实弥也盯着外面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霞柱会突然说什么好丑,但是不妨碍他承认这连绵的雨季带来心理的压抑感:“是很丑。”
“又丑又让人记不住,还出来干嘛。”
小男孩薄青色的眸子里映着外面的景象,灰白的色彩无法在这双眼睛里刻下任何光亮。
不死川实弥收回目光,他垂眸看了眼依旧仰着头倔强的盯着天边云迹的男孩,突然开口道:“是很丑,不过天要晴了。”
天要晴了……
时透无一郎注意到一缕霞光从那铺满了的灰白色里钻了出来,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天要晴了——
时透无一郎猛地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子。
他背对着不死川实弥,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日轮刀:“天晴了。”
“恩。”不死川实弥应了声,他指尖摩挲了下腰间的日轮刀,率先走进了细雨里:“走吧。”
雨还在下,但是天晴了。
*
这是一个坐落在城市边角的小镇,也是他们追着那个极乐教最后出现的地方。
现在是傍晚,三三两两的女性聚集着收拾着衣物,看样子是准备回家了。
不死川实弥和时透无一郎对视一眼,时透无一郎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后退一步,把不死川实弥凸了出来。
不死川实弥:“.…..?”
时透无一郎歪着头,拿下巴点了点那群即将散开的女子。
不死川实弥:“.……”
不死川实弥叹了口气,觉得今天这一天他要把这辈子的气都给叹出去了。
“你好。”不死川实弥尽力让自己表现的温和一些,但是好像效果不怎么样。
那群女子先是看了看不死川实弥脸上胸口上的疤痕,然后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对着即使语气再温和也掩不住周身气场的青年尴尬的笑了笑,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个拉着一个的全跑了。
是跑走的!
不死川实弥:“.…..”
不死川实弥:“.…..等一下!”
可是没有人等一下,不只是那群女子,就连周围三三两两的男性都表情各异的各自散开了,把不死川实弥身边空出来了一个真空圈。
时透无一郎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凉凉的吐槽:“啊……不死川你……”
“我知道!”不死川实弥恶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看上去似乎一点阴霾都没有了的时透无一郎,撇了撇嘴,颇为气恼。
“啊啊——”时透无一郎懒洋洋的拖长了声音,背着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去那边问问。”
他去的那个方向卧着一个老人,窝在墙壁的阴影里,身上穿着一件似乎是旅店店主的外衫,脸埋在怀里,看不清神色。
“请问。”时透无一郎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戳了戳窝着的老人:“打扰一下。”
老人长着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干蔫着的脸颊上,凸出来的颧骨额头又高又亮,蓬松脏乱的黑发盖在他的脑袋上。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格外眼熟的荷包。
时透无一郎猛地瞪大双眼,眸子里只剩下那个绘制着蝴蝶花纹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