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森林里,苍翠繁茂的枝叶将今天原本就不多的阳光遮得一丝不漏,身旁不时有风从树的间隙穿过,轻轻吹拂起夜归垂下的发尾。
夜归手里提着竹篮,跟着鬼灯走向阴暗的森林深处,周围的树像是被定格在了照片里一般,风吹过时,叶片仿佛被黏在了树上,纹丝不动。
一根不安分的树枝垂下来正巧挡在夜归眼前,他伸手挥去时顺便用手指捻了一下叶片,只觉得手感干巴巴的,仿佛手底下摸得不是叶子而是块塑料,感觉已经完全流失了生命力。
目之所及像是复制一般都是相同的景色,夜归有些可惜地咂咂嘴,问:“这些树是都死去了吗?”
越往深处树的年龄越大,大多数可能已经在这里生长了百年以上,结果最后没能死在如今破坏力最强的人类手中,反而以这样一种方式,实在是可惜。
鬼灯摇头,抬手抚上身旁一棵树道:“不会,只是被吸去了部分生机,不得不呈现出假死状态,等问题解决了,让木灵先生过来帮个忙,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木灵先生?”夜归歪头,一脸疑惑,谁啊?
鬼灯放下扶在树上的手,开始继续往前走,他头也不回地道:“就是一位地狱与现世入口处的山灵,有时会引导亡者从那里进入地狱,当初我变成咒怨之鬼后就是由他带入的地狱,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样子,但其实年龄已经很大了。”
“真的吗?”夜归不由自主睁大眼睛,惊讶道:“和唐瓜茄子他们一样么?”
像唐瓜和茄子那样就属于小鬼,一辈子都会维持着小孩子的样貌,永远不会长大。
看着是很可爱,不过可爱的前提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如果自己是这样,那可得把夜归气死,一辈子只能穿童装,其余那些或仙气飘飘或华靡丽奢华的衣服却都不能穿,这对于一个爱美的妖来说怎么能够忍得下去。
鬼灯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道:“木精先生应该还是能够长大的,但是他可能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形态,而且也没有变大的需求,另外那里有位女山神……”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女山神?女山神怎么了?”胃口一下子被吊上来,夜归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
“嗯……”鬼灯单手摸了摸下巴,眼帘微垂,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措辞:“怎么说呢?应该说是个见到帅哥就会花痴的女神,虽然鉴于她从前的经历,我不对此发表评价,但木精先生长得挺可爱,变成大人应该也不会难看,再加上他常年都要待在山中,如果真的变成了大帅哥岂不是既要忍受春天的花粉症还要忍受性骚扰吗?啊,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说到最后,鬼灯又解释了一句,表示最后的理由不要太当真。
夜归连忙点头表示绝对不会,然后好奇地缠着鬼灯问了一路的八卦,最后听得一本满足。
鬼灯虽然一直冷着脸,耐性却很好,讲起故事来一点儿也不会不耐烦,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反差巨大。
……
走到最深处,一阵昏黄的雾气忽然飘散过来,夜归扒在鬼灯肩上眯眼笑着正想说什么的动作立时一顿,他松开手,条件反射地伸着脑袋往前看了一下,顿时惊道:“这是……?”
眼前这片地方原本称得上风景优美,幽深静谧,最中心坐落着一口时时刻刻都在涌出味道醇厚美酒的泉眼,甚至还有专门的守护者,妖怪们最喜欢的就是到这里讨上些许酒水然后开上一场热闹又醉人的宴会,永远都热闹着。
如今的这里却安静得诡异,风声虫鸣全都销声匿迹了,身处其间便仿佛进入了完全无声的世界,身周是环绕着的虚假幻象。
“啊,啊,真是麻烦。”鬼灯不耐烦地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望向浓雾深处,似乎是在找什么。
夜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一脸懵逼的回过头,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都没有啊!
扯了扯鬼灯的衣摆,他有些好奇,问:“你在找源头吗?”
鬼灯目光沉沉地望了望,抬脚继续往里走去,说:“这是黄泉的瘴气,本来只在地狱才能见到,最近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出现连通现世与地狱的非法通道,以前虽然也有过,但这次的位置却恰巧开在了瘴气最严重的地方。”
所以平常只请一天的假,这次却不得不请了四五天,估计回去后又是一堆的公务需要处理。
走到尽头,他冷着脸在一块大约一人高的岩石前停下,视线往下,瘴气正从岩石与地面的缝隙源源不断地溢出,周围一圈细小的碎石,呈放射状,似乎被什么炸过一样。
鬼灯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周围的土,夜归也好奇地凑过去摸了摸,却没感觉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好看向一旁收回手,正准备站起身来的鬼灯。
“还好,没出太大的问题。”
夜归不解,歪了歪头,发出一句意味不明的疑问:“嗯?”
鬼灯淡淡解释道:“生者只要一接触黄泉瘴气就会被迅速污染,对外表现只是身体无缘由的迅速衰弱,其实慢慢的灵魂也会脱离,最后便只能不得不堕入地狱,也就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死亡。”
夜归立马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如果这次的通道没有出现在这里,而是出现在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
人类的感官没有妖怪敏锐,一定会将黄泉瘴气当做如今现世很常见的雾霾,不懂得退避,直到情况无法挽回一无所知地死去。
妖怪们就不一样了,黄泉瘴气出现的一瞬跑的要多快有多快,瞬间整片林子都空了下来,只剩下跑不掉的树木花草,最大程度的减少了伤亡。
“不幸中的万幸。”鬼灯说完,把手上的武器放到一边,上手用力推起了那块岩石,岩石虽重,鬼灯的力气却更大在夜归眼中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只轻轻一推,岩石便不受控制地移动起来,露出底下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