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杳杳风静,天色阴沉昏暗,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为林间的树木披上一层厚厚的白被,天际之间一片素静。
时至正午,屋内暖炉里炉火噼啪燃烧,铜壶中开水沸腾,蒸腾起阵阵热气,袅袅在上空消散。
许念坐在火炉旁,微低着头,手上是一块品质极佳的小叶紫檀,木质坚硬,红润油亮,锋利的刻刀一刀一刀落下,或轻或重,或急或缓,木屑簌簌而下,撒落在她水红色裙摆上,她却放任不管。
时间缓缓流逝。
“呼——”
红唇轻启,吹了口气,木屑飞落,露出俊逸熟悉的五官,男子正立身捣药,不难看出,这便是李莲花。
许念刚将人偶放到桌上,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起身朝外走去,脚步匆匆,方到门口,她拍了拍裙摆,理了理鬓发。
远远的,李莲花便看到了烟筒冒出的袅袅青烟,不知不觉间,他脚下的步伐加快,甚至运起轻功飞掠而行。
他刚刚站定在院外,便看到一袭水红裙衫的少女打开屋门,看着心中朝思暮想之人,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似能将这片冬雪融化,也能将他这个旅人的心化成一汪春水。
“阿念,我回来了。”他满眼深情的看着她,声音里是满满的喜意。
“你回来啦!”许念抬脚朝他奔去,他离开后,她才体会到何谓思念?何谓相思?
李莲花一把将她公主抱起,身形稳稳的朝屋里走去,“穿着软底布鞋呢,就在雪地上跑,鞋袜湿了,冻的可是你的脚丫子。”
许念笑着将头靠在他胸膛,声音清脆愉悦道:“冻的是我的脚丫子,疼的是莲花这颗心。”
“还是这般不害羞!”李莲花笑着将人抱入屋内。
“喜欢当然要告诉他。”对此,许念理直气壮,仰着小脸说道:“感觉不到的东西,一律视为没有。不明确表达的爱意,都是错觉。”
李莲花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笑容徐徐绽开,压低身子,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阿念,我心悦你。”
许念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凑近亲到了他的下巴,得意道:“我知道!”
“莲花,你心跳的好快……”
她的手覆上他的心脏,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跳动,一下一下。
噗通——噗通——
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一只微凉的手扶上了她的后颈,片刻,一双软热的唇覆上了她的红唇,唇瓣厮磨,舌尖试探,指间摩挲,炉中木柴爆开一声噼啪脆响,屋内渐渐升腾起一室粉红旖旎。
窗边榻上,两人窝在一处,窗外细碎的雪花慢慢飘落。李莲花手里是许念刚雕刻好的他的木偶,虽然还未打磨,可看着和自己毫无二致的眉眼,他的唇角高高扬起,俯身在她颊边亲了下。
许念靠在他怀里,笑着仰头看看他问,“干嘛又偷亲我?”
“就是想亲你,阿念过分可爱。”
两人就这没营养的话题,也能消磨一天时间。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连空气都会甜上几分。
许念握着他另一只手把脉,片刻后,眉眼弯弯,“不错,有按时吃解毒丹。”
“阿念的吩咐,我怎敢忘。”李莲花握紧她的手,在心里默默说道:有阿念在,我不愿死去,害怕留她一人。
我舍不得。
“对了,之前玉竹林来了一群万圣道的杀手,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你出门可有遇到危险?”许念说着,将那块黑衣人交出来的令牌放到李莲花手中。
听到万圣道的杀手,李莲花刹那间白了脸,掐着她的腰,一把将许念调过身来,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我不该把你一人留在家里。”
许念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自责和担忧她岂会不知?抬手安抚的抚摸着他的脸,语气笃定,神色骄矜,“玉竹林可是我的地盘,只要我想,任谁来了,也只会留下性命。”
“你眼睛看不见,万一他们使阴招呢?”李莲花担忧道。
也许喜欢上一个人,太在乎,就会变得不自信。
“你可会介意我看不见?”许念抚上自己的眼睛,还是问了出来。
“那你可会介意我只剩半条命?容貌亦不似以往俊美?”
“当然不会,我面前的李莲花,就是最好的。”许念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一定会医好你!你此生必能,安乐如意,长寿无极。”
“那我眼中的许念,也是最好的她!她眼盲心不盲,比这芸芸众生不知强上多少。我的阿念,她活的鲜活通透,肆意洒脱。她不知道,她单只是站在那里,便会吸引我全部的目光和心神。”
“阿念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道景致。”李莲花深情款款,说的情真意切。
许念抬手解开了脑后的白色丝带,她微眯着眼,抬手挡了一下刺目的亮光,眼底蕴上丝丝水汽,清凌透润,“我这样,是不是很吓人?”
“原来阿念竟生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李莲花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睑,停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尾。
他俯身亲吻着她的眼睛,中音低沉道:“极美!”
不可否认,这双眼睛有画龙点睛之妙,生的恰到好处,格外许念。
许念笑了,红唇飞扬,眉眼弯弯,如火树银花不夜天般绚烂,惹人沉迷。
“莲花,我还是不习惯,你帮我系上好吗?”
许念想要转过身去,却被李莲花制止了,“这般坐着就好。”
微凉的白色丝带覆上眼睛,男子修长的手指蹭过她的脸颊,微凉的触感,不禁让她打颤,不知是因为他指间的温度,还是自己心底泛起的波澜。
“阿念,我们成婚吧?”
娶她,这是李莲花此刻所有的想法,他不愿错过,也不愿迟疑。
以前,他总以为来日方长,可人生总是世事难料。人间的饭,吃一碗少一碗,身边的人,见一面少一面,脚下的路,走一天少一天,其实,人生来日并不方长。
“好!”许念丝毫没有迟疑,又确认般的问了一遍,“莲花,我们现在成婚?”
少间,屋内一片安静。
“莲花,你在干嘛呀?”
李莲花眼中噙满喜意,“我在点头。”
风雪渐停,林中素白一片,远处层峦叠起,好似一副写意的水墨画。
屋内红烛燃烧,两个一身红色婚服的新人携手而立。
没有父母亲人,没有高朋满座,只有李莲花去买的一套火红嫁衣和一对龙凤花烛。
红绸装点了卧室,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棱上,龙凤花烛燃烧,火苗悄悄跳动,偶尔爆开一朵烛花,发出一声脆响,好似在为这对新人祝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李莲花高声唱和。
两人面朝东方而拜,那是朝阳升起的方向。
“送入洞房。”
“娘子,这是我们的合卺酒。”
两人各执一杯微甜的清酒,穿过彼此的右手臂弯,火红的嫁衣交叠,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掉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大红的床帐缓缓落下,遮挡住两人的交颈拥吻,红烛高燃,点亮了那红帐附近的方寸之地,也见证了这一对有情人的床笫缠绵。
闲云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星海横流,转瞬已是五年后。
嘉州城,屏山镇。
屏山镇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地方,即没有奇珍异宝,也没有人杰地灵,和江湖上绝大多数地方一样,它的百姓有些无趣、地里长出来的庄稼有些瘦小、河水有些脏、可作为饭后谈资的事有些少。
是太少了,所以一旦有一件,大家就要津津乐道很久,何况最近街道上突然出现的那一座楼。
那天,和往常一样。
屏山镇的人们开门扫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每天看熟的大街上,突然多了一栋两层的木楼出来。
这木楼既不矮也不窄,里面完完全全可以住一家三口,并且可以住得很宽敞,整栋楼完全是木质的,雕刻着精细华丽的纹样,木质硬实,涂以清漆,泛着柔和的光泽。
即使是瞎了眼睛的人也摸得出来,那上面刻的是莲花和祥云。
人们惊诧它为何会突然出现,看到久了,便不难发现,这莲花楼它整个结构就是一栋楼,却不和地面连在一起,车轮设计巧妙,莲花楼落下时,车轮便会内收,以五匹神骏的白马拉车,一马领头,四马跟随。
总而言之,这是一栋楼可以随时移动的小楼。
“这是莲花楼!”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见有识得此楼之人,忙急急朝这人靠拢,男人打个哈欠,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这莲花楼,其实就是一间医馆。”
“即是医馆,怎不见挂帆?”有人反驳道:“你别是胡说八道吧!”
“它的主人是李莲花夫妇。”男人也不再卖关子,把自己知晓的,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李莲花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江湖上谁也不知道。师承来历不详、武功高低不详、年龄大小不详、长相倒是风流俊逸。至于他娘子,着实是位美人,只可惜,是个瞎子。这两人出现在江湖已有五年,一共只做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就让“莲花楼”,成为江湖中最令人好奇的传说。”
“哪两件事?”这听故事,永远不缺捧哏的,“还请先生细细说来。”
“第一件,是把与人决斗重伤而死,已经埋入土中好多天的武林文状元,人称“皓首穷经”的施文绝医活过来。第二件嘛,同样离奇,是把坠崖而死,全身骨骼尽断,也已经入土多日的铁箫大侠贺兰铁医活过来。”
“这李莲花竟能活死人,果然不负神医之名。”
“李神医当真有此医术?”
“李娘子好看?还是江湖第一美女乔婉娩好看?”
“那我们岂不是赚了,能在此遇上李神医的莲花楼。”
……
众人叽叽喳喳喧闹一团,没多久,便你推我,我推你的在莲花楼外排起长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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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三章 莲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