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kanshushen
苏府的改建历经月余总算是完成了,梅长苏特意请了不少人来苏府游园,以古曲广陵散为赌注让众宾客随意走动,以此检验那条密道的隐秘性。
众人一听广陵散三个字或多或少都表现出兴趣,三三两两结伴而去,聚会的平台顷刻间只剩下寥寥几人。
不多时悬镜司的夏春就拿着棋谱回了平台,黎纲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给自家宗主。
梅长苏心中一定,笑着让黎纲把其它的寻宝人叫回来。
就在众人笑闹的时候飞流拿着一个小木盒满脸不悦的跑了过来。
那是月华曾经给飞流做的机关玩具。
他摩挲了几息才转头对一旁的誉王解释开来,在场的人皆没有发现梅长苏的神情有异,唯独霓凰眼里有几分若有所思。
对面眯眼看了半晌的夏春突然道:“苏先生可否让我看看。”
夏春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笑道:“虽然只是个玩具,可这心思实在机巧,手艺精湛,想来主人也是个机关大家,不知苏先生可否帮我引见一二?”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夏春对奇门机关涉猎颇深,如今可谓是见猎心喜。
梅长苏慨然一笑:“我这朋友在外游历,苏某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月兄还没回府吗?我还以为他是不想见外人,这都快三个月了,我都有点想他了。”言豫津插话道。
苏府这边言笑晏晏,一派热闹,另一边就是寒风凛冽了。
月华扫了圈地上三三两两躺着的人,笑得肆意无比,“老人家就应该好好歇着,学人打什么架。”
“阁下三番两次闯我琅琊阁,是铁了心要与我琅琊阁作对?”蔺晨擦掉唇边血渍,神情无奈。
这才多久,此人武功竟然又有精进,琅琊十老联手布下阵法也不是他的对手,功力高得不成样子也就罢了,剑法精妙足称当世第一,还通晓奇门机关。
随手挽了个剑花,月华笑得极是无良:“我想看琅琊阁的医书,看完就走。”
倒不是他不想把琅琊阁据为己有,只是冥冥中有股极度危险的感觉,似乎他若是逼迫过甚会有大恐怖。
反正他的主要目的是给书生治病,这几月他也寻了不少医书看了,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希望琅琊阁能给他惊喜。
四月初,大楚使团入京,两国敲定联姻之事的同时霓凰郡主被允准回境。
依次拜别了京城好友,霓凰来到了她的最后一站。
彼时的苏府花园已是一派晚春韶光,梅长苏静立在桃树下,似乎是在出神。
“上次就想问,兄长何时喜欢桃花了?”霓凰大踏步向前,笑颜如花。
梅长苏没有回答,聊起了皇帝允她回境却扣下了其弟穆青为质的事。
霓凰声称对陛下早已心寒,想将祖父留下的黄冈玉牌相托,执牌者的命令连穆青都要听从,赠予此物既为了兄长的谋划略尽绵薄之力,也是为了自家弟弟在京中的安危。
梅长苏心知这玉牌代表的不仅是权力更是责任,最后还是答应了,凭两家数年的交情他也不可能对穆青的安危视而不见。
临走的时候一向不拘小节的郡主狠狠剁了剁脚,低声对梅长苏说了什么,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人终是变了容色。
“兄长数度神思不属,可是为着那位公子?”
这一夜无风也无雨,可是梅长苏却睡得不甚安稳,闭上眼就是那人的音容笑貌。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就动心了,只是每一次心动时他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梅岭的七万冤魂,他是从森诡地狱归来的复仇者,不该被感情所累。
可是有些事终究是不受控制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溺,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半梦半醒之际梅长苏突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惺忪的眸子陡然开始发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阿月,你回来了!”
梅长苏撑着床沿就要起来,可是他身子太弱,手臂有些使不上力,眼看着又要倒回床上。
月华身形微动,瞬间出现在床头,扶着梅长苏靠在自个儿身上。
熟悉的气息瞬间出现在身后,梅长苏早就见怪不怪,放松自己靠在那人胸前,温声道:“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睁眼的一瞬间他没漏过阿月眼里的悲痛之色,面色也不似曾经的容光焕发,带着疲惫。
月华没有说话,只想用力圈着怀里这个人,又怕弄疼了他只能虚虚的环着。
琅琊阁这趟还真是不虚此行,火寒之毒,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古怪奇特的毒。
经烈火焚身之痛,享冰虫噬身之苦,火寒之气集于一身,两种毒素相生相克形成一种新的毒性,使必死之人可苟延性命,只是浑身长满白毛,不能言语,毒发之时渴饮人血。
琅琊阁记载的解毒之法极其粗暴,需得挫骨削皮,骨肉重塑,将火毒寒毒和着血肉骨骼一同拔除,此法对人体伤害极大,不仅内息全摧,从此多病多伤,不能享常人之寿。
他看见这份记载的时候便想到了书生古怪的脉象,十有**是去毒之后的后遗症,以他对毒道的见识这样的解法分明是走偏了。
这哪里是在解毒,分明就是拔毒才对,靠着身体的底子硬生生将毒祛除,还挫骨削皮,你以为是做外科手术?
他气得不行,又疼得不行。
有些怨愤自己来得太晚,如果他早些时候来,书生就不必受这许多罪了。
月华小心翼翼的举止让梅长苏倍感疑惑,凝神细思了半晌也没个结果,反倒因着思量过多困乏不已,靠着月华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飞流是醒得最快的一个,睁开眼就见屋里多了一个人,咧嘴叫了声月哥哥。
没多久苏宅的人就都知道月公子回府了,晏大夫高兴得直扯胡子,就他一个大夫实在是看顾不过来。
熟练的给飞流重做了机关盒打发走爱闹的小孩,月华抱着书生不肯撒手,直到黎纲要进屋了才不情不愿撒开爪子,身子却还是紧挨着。
梅长苏很是无奈,也知道自己管不住他,至少没跟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近些就近些吧。
黎纲托着个用红布遮着的盘子进来,流利的回应自家宗主,虽然月华坐姿难得规矩也还是惹得黎纲扫了他好几眼。
实在是这两人离得太近了些,时下重礼数,便是再亲近的人说话时也至少离了尺远,梅长苏师从大儒于礼数上自然更周到些。
因此黎纲对两人异乎寻常的姿态格外关注。
“宗主,这个礼会不会太重了些?”黎纲低声道,“霍大师亲雕的玉瓶,可救生死的护心丹,任何一样都足以惊世骇俗,何况两样放在一起?”
梅长苏静默了一会儿,眼底浮现一丝悲悯:“等过了这个生日,只怕再贵重的礼物对景睿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了……”
最后梅长苏还是接受了黎纲的建议,他不是不知道这份礼物出格了些,只是对于景睿心中有愧,便想着在其它地方多补偿一些。
月华看书生指尖轻拂瓶身浮雕,略一思索就明了他的不舍,景睿爱马,这瓶身上恰是一副惟妙惟肖的奔马图,于是出手夺走玉瓶,没脸没皮道,
“原来景睿生日要到了,我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给他备礼物,这瓶子你不要就让我借花献佛了,你可不能拆我台。”
“你也要去?”梅长苏惊讶道,景睿生日宴去的人必然不少,客套自然无法避免,阿月一向不耐与那些人交流。
月华垂眸盯着玉瓶,幽幽一笑:“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梅长苏面色微红,亏得黎纲去取琴了没看见,等他回来时屋子里的人早就恢复了往日形象。
起身走到窗前坐下,梅长苏抬手调了下琴弦,每每心境不稳他便会抚琴静心,景睿的事虽是一早就定了的,想起那个性子温润的年轻人他到底还是起了波澜。
指尖清拨,丝竹声如水般倾泻而出,听了一段月华眉梢微动,取下腰间玉箫,十指清扣,就这么应和上了。
琴音箫音缠绕追逐,一首平平淡淡的清平乐硬是让这两人弄出了缠绵意境。
四月十二。
这日是萧景睿的生日,黄昏刚过梅长苏两人就带着小飞流上门了。
前日月华已经听他大致说了今日将要发生的事,对萧景睿他的观感也不差,虽然景睿算不得有趣,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因此他还真备了份大礼。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言豫津见月华也来了颇感惊奇,拉着他问东问西。
比起萧景睿温吞的模样,豫津的性子更合月华脾性,趁着没开席和言豫津闲聊了好一阵,旁人见了便也只拿他当一般的江湖小辈。
生性跳脱的豫津趁着众人不注意跑去翻了礼单,月华两人的礼物是放在一起的,一眼让他相中,举着瓶子咋咋呼呼,
“景睿快看月兄送你什么好东西了,霍大师亲雕的玉瓶,千金难求啊。”
月华挤眉弄眼看了眼梅长苏,恬不知耻道,“景睿爱马,我见这瓶子上刻着奔马图料想景睿会喜欢,倒没注意是谁刻的,不过是装东西的瓶子。”
这里面还有东西?他以为月兄的礼物就是这个瓶子哩。
言豫津一把将瓶塞打开,倒出一粒圆滚滚的乌黑丹丸,有些苦,略闻了闻他就放了回去。
月华伸手指向瓷瓶,“避毒丹,世间奇毒不知凡几,虽不能尽避,常见的毒药还是没问题的,像瘴气迷药这些不在话下,你行走江湖之时多少可以放心些,赶紧吃了吧,别让豫津又抢了。”
“月兄你太偏心了!你明明更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