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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没有效果的例行访谈,在“高机能血清”方面。
曼尼塔和史蒂夫从会客室里出来,带着空无一字的档案夹,向门外的队友摇头。毫无进展。凯西·卡伯特逝世以后,尼尔和莱纳一直居住在复联大厦。没有囚禁他们,也没有限制行动范围,甚至允许他们外出——弗瑞对他的特工很有信心。尽管他们从没有出过门。
当天托尼对他们说:“在我们安全把莱纳父母护送到纽约之前,建议你们暂时住在复仇者大厦。”坦白讲,时限是为了宽慰他们的警惕。包裹得再好听,这话说起来还是很像“我们要把你们软禁”。哪怕是为了他们的人生安全考虑。史蒂夫还记得莱纳的眼神,冰冷、尖刻,像是在限制他们自由的行径。可是她没有说。一言未发。
自那天起,两人之不怎么交流,但保持着奇妙的默契——往事有问必答,血清方面咬定不知情。而在凯西·卡伯特惨死之前,尼尔准备好交代一切。甚至让斯托拉斯去动之以情,说出了“只有把真相告诉我们,你才能向害死凯西的□□报仇”这种话,得到的回复却是一个轻笑,和一句不甚挂怀的“复仇?找谁复仇?”
凯西之死的罪魁祸首业已“自尽”而亡,他想要复仇的对象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像个了无生气的人偶,心如死灰。没有被绝对限制自由,却彻底放弃了自由的权利。
莱纳稍好些,会吃喝玩乐,偶尔也会喝人聊天,仿佛那天为父母安危心痛如绞的不是她,仿佛她从没有动过怒。但她拒绝回应一切有关血清和她父母的问题和谈话。布鲁斯时常在处理完哥谭的小麻烦后来探望她,每次总带着阿福的小甜饼。他们都记得她第一次看到甜饼时的眼神,悲伤而怀念,大约是想起了父母的味道。
那一次布鲁斯和她聊起了自己的父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很少聊自己。托马斯和玛莎·韦恩,歌剧之夜,意外的抢劫和去世。她认真得聆听,认真得说“我很遗憾”,除此外别无表示。动之以情。她知道他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所以拒绝配合。
布鲁斯擅长刑讯。他在哥谭的“战绩”有目共睹。尽管他本人大概不会把这称为战绩。所以有些话纵然残忍,他还是会说。在场的复仇者还记得,那一天他直白问出“你为什么表现得好像你的父母已经死了一样”时,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着实时录像的他们被惊到噤声的场景。而她却谈笑自若得反问,“难道不是么?”她大方得承认自己不抱希望。
弗瑞摔门而出,闯进了分给莱纳的那间小套房的起居室,拦都拦不住。门一推开,他就劈头盖脸得质问:“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我们的特工为保护他们奋战,你却在这里垂头丧气。到底是谁的父母?不是很会巧舌如簧,歪理十八条么?拿出一点你应付我们的能力来!”
垂头丧气么?首先得骗过自己啊……她无奈得想,嘴上答得尖锐,“奋战?没有人要求他们奋战,你搞清楚,是因为他们才有了你所谓的‘战斗’。”
据弗瑞回忆,要不是布鲁斯在场,他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而在当时他所能做的全部选择也只有怒气冲冲得离开,和他来时一样迅速。弗瑞离开后,布鲁斯屏蔽了屋内的监控。按托尼等的猜测,他大约是对莱纳说教一通。可她那副打枪不入的样子,连他都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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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在斯托拉斯的帮助下从走道的另一头靠近,“让我来吧。”复仇者松了一口气。他们对查尔斯的提问总是更配合些,八成因为他从不和他们谈妮娜。
菲尼克斯——斯托拉斯兄弟的相关问题上,莱纳和尼尔倒很配合。查尔斯问为什么,尼尔给的回答“过去的债”。尽管那实际上不是他们的错,从他们反应的情况来看——查尔斯可以肯定他们说的是实话——他们所知还没有斯托拉斯详细。
“眼镜男”名叫格拉塞瑟,“马尾女”名叫彭尼泰尔,隶属于一家变种人侦讯社。说得再直白些,是交易变种人的掮客,负责在拍卖行、集市和地下研究机构之间牵线。早年时曾经参与过变种人狩猎,后期和行业中的大多数人一样由于危险系数过后而改作中间商。所谓狩猎是一套从物色到交易的完整流程。
物色菲尼克斯是他们曾参与过的为数不多的捕捞计划之一。据交代,行动的策划是弗雷德和另一个或者一些高级成员。具体的策划人员有多少,他们不清楚,因为只和弗雷德有过接触。为了安全也是保密目的,会严格限制和高级成员的执行员人数。
狩猎只是当时庞大计划中的一环。弗雷德和合作者们写了一份出色的企划书,并以此来招揽生意。尼尔是当时课题组“拯救”单元的实习生,走访地下研究所时和格拉塞瑟和彭尼泰尔会过面。经历过实验,身体素质不再强健的变种人,地下的行话叫“残次品”。格拉塞尔和彭尼泰尔当时负责的是残次品二次销售。转售一般会外包。外包对象常常是负责初次销售的第三方。狩猎计划的周期很长。
企划书里涉及的不止菲尼克斯,其余名目经,被捕的二人确认,除少数外均为虚构。名目繁多一来装点销售手册,二来增加可信度。由于有完美的虚假资料支撑,加之参与这类交易的研究所和委托机构懒得花费太多气力,这种程度的布局多能行得通。
尼尔对两人印象深刻,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彼此时常会见面。不禁他记得他们,他们也记得他。尽管二人对他的评价是“不谙世事的傻小伙”。也不能怪他。正规渠道培养出来的研究员,哪能懂地下世界的玄机。
不过这一次查尔斯不是来和他们谈斯托拉斯兄弟。这个话题聊过三四趟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谈话里,尼尔已显得有些不耐烦。当然聊这个话题并不是真的想得到额外消息。说实在,尼尔对事件本身了解得并不深入。查尔斯仅是感觉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现在,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来之前,查尔斯就和斯托拉斯商讨过对策。他现在很得教授信任。至少感觉上是。他从准备好的材料袋里取出一叠照片,慢条斯理铺陈在茶几上。是妮娜的近照。她过得不好。照片里多是眉头紧缩,淌冷汗。话说回来,状况也没那么糟。他们故意挑了些她受梦魇折磨的镜头。小姑娘不止一次得问过,莱纳怎么不去看她了。
除了尼尔有一瞬间的吃惊,没什么大反应。
也算是意料中。
斯托拉斯打开笔记本。计划的第二阶段,把妮娜梦魇中的呓语读给他们听。
但直接被打断了。是尼尔,“有什么目的,直说吧。不必费尽心思做大铺垫。”妮娜的情况一直以来是莱纳负责,他不是特别清楚。可看到好端端的小姑娘成了现在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凯西去世的时候,有那么十来分钟的时间没受到监视。那时莱纳说,妮娜的事她会负责。尽管不清楚她打得什么主意,但他相信她。所以一直以来在配合她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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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敲响。这一次是曼尼塔。她是专程来向查尔斯汇报。尼尔的职权在凯西死后被撤销,莱纳和克利恩斯的档案成了橙色关注。不清楚实验所到底在怀疑他们什么,问他们也不肯多说。眼下妮娜还是暂居在库伦组的实验室,负责人由曼尼塔临时担当,查尔斯总调。
“给妮娜用了药,安稳睡下了。”曼尼塔语调轻柔得就像刚哄孩子入睡的母亲。
是安排好的出演。尼尔和莱纳对上的眼神里写着同一句话。无可否认的是,剧本很好。她说用了药,不禁让人发问,什么药。
盯着他们的查尔斯捕捉到这个细节,满意得勾起嘴角。斯托拉斯向曼尼塔递了个眼神。她取出病历,一面解释一面问莱纳意见。后者不留情面得回答,“你该找的是库伦,不是我。”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外写的不耐烦让曼尼塔的脸色有些尴尬。这不是她第一次被针对了。
“你这孩子,帮帮同事会怎么样?”
莱纳规律的敲击漏了一拍。不会认不出这个声音,是她的妈妈。果然回头看,妈妈勾着爸爸站在沙发五步开外,娜塔莎和克林顿把着门。
接触到她的视线,娜塔莎笑得风情万种,“回头可得好好请一顿可。我和克林顿忙得够呛。”
风情万种?恐怕是笑里藏刀。她拐着弯在问莱纳惹了什么人,强劲的战力连她和鹰眼两个好手都费了一番功夫。不过看父母的神情,倒像是不甚知情。
自哥谭出事后数月未见的母亲免不了唠叨几句,“接了秘密任务也不跟家里说声,要不是这两位神盾局特工,妈妈还真以为你失踪了。这段时间受人家照顾,你不仅不感谢人家,还耍脾气,我看你……”
莱纳其实没有仔细听母亲的话。她脑子里在考虑的是神盾局替她把这事圆了过去,还想方设法不让父母知道她的处境。弗瑞会这样好心?她眯起眼睛,恰巧捕捉到查尔斯含笑的眼睛。原来是一场大戏。
当时尼尔受到威胁,她确实有一时的慌乱。可回过神来,若尼尔向神盾局交代一切,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保护她的父母。哪怕嘴里故作轻蔑,她心里清楚特工的彪悍实力。换句话说,她的父母不会有大碍。面上端着一副“心如死灰”,是因为她有必须得骗过的人,和几桩想要确认的事。
不过,看到父母平安无事得出现在面前,悬着的心到底能放下了。
曼尼塔好心道:“阿姨您别这么说,莱纳她……”
“我和你很熟么。”莱纳犀利地,冷漠地打断她。这一次连尼尔都有些意外——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的母亲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她,贾维斯的声音从四周立体包围,“抱歉打断你们。莱纳小姐您有一通电话,sir让我为您转接。”
是惠特克。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妮娜的数据看了么?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数值,像样么。” 妮娜两个字牵扯着所有人的心。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曼尼塔就调出了监控器上的读数。感谢高科技。
不怪惠特克怒火中烧。读数太平稳了。听起来像好事,很遗憾不是。
莱纳一眼掠下,不露表情,“你找错人了。妮娜的现任负责人是神盾局的曼尼塔博士。”曼尼塔难以置信得看着她,母亲看起来想破口大骂,被父亲拦住了。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惠特克像在极力压制,“听着,我不在乎你把自己卷进了什么大麻烦。但是,妮娜……别告诉我真给她注射了超级血清。那等于是在……说好了,她的控制权归我。”多次的深呼吸和戛然而止里可见他的心情。
是说好了。她不怀疑被惹恼的他会采取报复。而且她有种感觉,他没有猜错。连她自己都是那么想的。就是控制权这个词大约有点刺耳,周围人眼神变了。
“从技术上看,她依然归你。十余天内……没记错的话,你自己说的。”抽去超级血清的实验体将在十余天里迅速衰竭。
“十余天……呵……”惠特克怒极反笑,“一具迅速衰老、潜能耗尽的躯壳,我要它何用!”
“你至少得到了她的躯壳。”她顿了顿,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要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
健康状态能激发潜能,躯壳能揭示秘密,只要研究得足够细致。
电话里是比之前更长的沉默。她的周边,曼尼塔失声叫唤着“莱纳“,母亲更是破口骂了起来。尼尔投以询问,她回以稍安勿躁。
这些场面倒让惠特克恢复了平静,“你那边很热闹,但愿没有叨扰到。规程呢?”
“没有变。”她露出了尼尔熟悉的笑容——意味着她胜券在握。
一开始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隐约有些懂了。尼尔知道惠特克和她有多条联络线。其余方式联系不上,惠特克那样的人不会料不到她可能碰上了麻烦。那一句试探味很重的“我不在乎你把自己卷进了什么大麻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种前提下,他仍旧给她的公开号码拨了电话且直言不讳,比起走投无路,在尼尔看来更像别有企图。最后一句“很热闹”说明他知情的,背景里的噪音、莱纳故意提起的“神盾局曼尼塔博士”功不可没,但尼尔有种感觉他或许在打通电话前就心中有数。
他们是不是达成了协议?尼尔不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