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逃避可耻 第38章 三八求死（下）

“我不值得被感谢。maixi9”卡尔在床边的座椅上落座，拿起桌面摆放的水果刀，自然的冲露易丝伸出了手。

露易丝将手里的苹果递给他，安静地看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刀背，快速又细致地削去苹果皮。

“克拉克跟我谈过你。”露易丝收回视线，她抿住嘴角，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告诉了我他所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情，以及他们对你的分析。”

卡尔没有抬头:“所以我说我不值得。”

“你是来询问我对你的看法的吗？”露易丝的眼神有股洞悉一切的清透:“那么我告诉你－－你救了我，救了克拉克，大都会和哥谭因为你的出手毫发无损，你救了这个世界。”

卡尔意味不明的轻笑:“克拉克没跟你说过我杀了很多人吗？我统治了我的世界，露易丝，你并不惧怕我？”

“有过。”露易丝坦然承认:“但是我只要想到你是超人……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克拉克，而我永远不会去害怕克拉克·肯特。”

“哪怕他几乎杀了你？”卡尔毫不留情地指出。

“如果我死了，我不会去责怪他。”露易丝笃定地说:“你知道……这些都不是你们的错。”

卡尔将苹果皮丢进脚边的垃圾桶，细细用刀将它分成几瓣:“不，我不需要这些，你的原谅或者其他。”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求得谁的原谅，他只是很……

“你很迷茫。”露易丝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她垂下眼帘，轻声说:“你认为自己罪无可恕。”她停顿了片刻，“你寻求死亡，认为只有痛苦地死去才能抵消你的过错。”

卡尔停下了动作。

“这不对，卡尔。”露易丝专注地注视他:“你比所有人都清楚错误的道路会引发什么，那么你是最能避免它再度发生的人。”

“你随时都可以翻过这张纸，我不是让你忘记它，你也永远忘不了这些，只是它不会是你剩余人生的全部。”

“仇恨、悲痛与绝望，不该是你的未来，而这些也改变不了已经定性的事实，你能改变的是你将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你确实犯了难以弥补的错误，许多事物无法回转，但那些痛苦同时让你铭记，你不能再成为这样的人。”

“我不会说让你放下，我知道这些对你而言有多沉重，旁观者没人能理解你的痛苦。”

“但是我真的很庆幸在你步入歧途时，有人从不放开你的手，而你不能错付他的期望。”

“我不会刻意说好听的话来慰藉你，但我是露易丝·莱恩，我比任何人都要懂我自己。”露易丝认真地注视着那双天蓝的眼眸，压抑住心中绵延的悲痛，缓缓开口:“她和孩子不会怪你，卡尔，不要苛责自己。”

……

卡尔离开后，露易丝端着盛了苹果切块的盘子，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走神，也记不清过去了多少时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苹果被氧化得厉害，她挑了一个放进嘴里，吃起来意料之中的甜。

有水滴落在盛水果的盘上，露易丝惘然地抬头去看天花板，迟钝的去思考病房内的消防喷头为什么会漏水。

但当她看过去时，才恍然发现头顶的天花板空无一物，她愣了会，感受到微风吹在脸颊，带着让她瑟缩的凉意，露易丝才骤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卡尔应该走远了，露易丝想。他在她面前非常平静，他什么都没说，情绪也并不过度激动，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

露易丝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上盖着的棉被，她努力压下喉中的哽咽，但是感情越是压制，它就愈发澎湃，露易丝终于还是忍不住，她呆坐在原地嚎啕大哭，尽情宣泄她拼命压抑的那些沉重刻骨的悲痛。

她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看见卡尔孤身摊坐在废墟里，她看清超人无声在哀嚎，低头抱紧了怀中的妻子。

她看见克拉克·肯特死在了那一天。

……

卡尔去了很多地方，他在太空里遥遥看了会瞭望塔，然后去看望了露易丝，在星球日报的地球雕像旁坐了几个小时，又去大都会超人纪念公园的巨大雕像前傻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游荡，他只清楚他找不到归途。

于是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他飞去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卡尔落在玉米地里，他抬手拨开遮挡他视线的玉米叶，缓步走向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房屋，他在屋门前站定，想敲开这扇门，却又在门口胆怯了。

在超人统治地球的初期，他的养父母劝说过卡尔，那些从小教导他的关于善恶和对错的言论，他已经听了许多遍。

卡尔曾经把那些当做自己的信条，而这些在露易丝的死亡和大都会的毁灭后随之消散，包括他对于人类的信任。

他开始无端的警惕一切，他很不对劲，卡尔觉得那样的自己非常陌生，他认为身边所有的人类都是有蓄谋的接近自己，包括他的养父母。

－－他们为什么要接受一个外星人，并且把他抚养长大？

－－他们为什么要为他灌输永恒的善与正义？

－－他们是否意图把一个威胁到世界的氪星人洗脑成一个只相信爱的白痴？

卡尔刻意疏远了他们，不义联盟和反抗军的事情足够让超人忙碌起来，直到有一天，他收到父母死亡的消息。

这对农场夫妇替他承担了仇恨。

这群乱民趁不义联盟与反抗军交战的期间，抓走了乔纳森和玛莎，他们是抵抗超人政权的激进派，人类无法撼动卡尔的王座，他们杀不了超人，但他们能残忍的对待超人的养父母。

他养父母的血从街头一路漫延到街尾，卡尔接到消息后顺着滴滴点点的血迹走到它的终点。

那只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水泥墙，乔纳森和玛莎满脸鲜血被吊在墙前，他们神情狰狞痛苦，双眼通红，最后的表情定格在惊恐上。

墙面上用他养父母的血写着硕大的红字。

－－超人，你必将付出代价。

粗糙的陷阱与埋伏，卡尔隔着老远就感受到氪石的踪迹了，这群单打独斗的乱民没有加入蝙蝠侠的反抗军，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就该选择蝙蝠侠的阵营，而不是像头愤怒的狮子一般横冲直撞，他们在超人眼中根本掀不起浪花。

这群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却杀害了他的父母。乱民成功的激怒到了超人，如果这是他们的目的，那么他们完美的达成了－－他们毫无理智的做法无疑在火上添油，只会让卡尔愈发的愤怒和仇恨。

卡尔轻易抓住了他们，在将他们的妻子儿女投入集中营前，卡尔将他们施加在乔纳森和玛莎身上的痛苦还给了他们。

他们的尸体挂满了高墙，鲜血从墙面汩汩流下，蜿蜒成无数道血泪，浓重的血腥味中，乱民的妻女们被压在在一边痛哭哀嚎。

卡尔漠然地凝视墙面最高端的地方，树立的超人政权的赤色旗帜。

他报复了他们，但卡尔并不快意，他越发仇恨。

仇恨的源头不完全是墙上死状凄惨的尸体，更多的是自己。

……

“为什么站在这里，我的孩子，不进去吗？”

卡尔猛地从思绪中惊醒，年迈的老妇人出现在他身后，玛莎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主动抓住了卡尔的手臂，“走吧，屋外凉。”

卡尔僵硬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力度往里走去，他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卡尔坐在舒适的木椅上，电视机旁的柜子上摆放着肯特一家的合照，照片里的克拉克还是个小男孩，被乔纳森和玛莎簇拥在怀里。合照旁边则是长大后的克拉克，他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抱着相机，冲着镜头开怀大笑。

玛莎在他旁边落座，手里拿着暖红色的毛衣，她架起木制的棒针为这件长袖的毛织衣收尾，嘴里还念叨着:“你能回来我真高兴，而且来的真是时候，我马上就织好它了。”

卡尔垂眸打量整个人笼罩在暖色灯光里的玛莎，她发间的银丝在光照下非常显眼，他不敢过多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卡尔张了张嘴:“我不是克拉克。”

“我知道。”玛莎柔声说，她专注地为毛衣缠上最后几针，“克拉克跟我提过你，我分辨得出你们。”

卡尔神色不明，微微绷紧了下颚。

“但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浅浅的笑着:“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这件衣服是你为克拉克织的，你应该留给他，玛莎。”卡尔不是来抢夺任何东西的，他只是……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他拒绝收下这个。

玛莎缓缓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克拉克长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就拔高了……我每年都会为他织。而今年你来到这里，我想把这件先给你，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织下一件。”

卡尔没有改变想法，他定定地注视衣物上金色的S标志，自嘲地勾起嘴角:“但是我不是克拉克，玛莎，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玛莎猛地停下了动作，她缓缓抬起脸来，隔着镜片仔细端详卡尔的脸庞。那视线没有丝毫攻击性，不是探究也不是警惕，没有卡尔所以为的任何负面情绪，他不知道刚刚那句话里有什么触动到了玛莎，但她看来的视线是如此的悲伤。

“发生了什么吗？卡尔？”她放下了手里的毛衣，将手放在超人的手背上，关切的询问:“我很担心你，我的孩子，我们总是教你何为善良和正义，有时我和乔纳森也不明白这样教导你，究竟是好是坏。”

“我们一辈子生活在乡下的小农场，我们只能教导你我们眼中的正确。”她看上去有些忧愁，“直到这次的事件发生，我才发现我们忽视了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你拥有强大的力量，我们都忘了教导你如何保护自己。”

卡尔眼前浮现出被大片血迹染红的墙壁，耳边是人群尖锐的哭嚎谩骂，他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保护，我往往是伤害别人的那个。”他注视着那双始终温柔又纵容的眼睛，“我做错了事情，玛莎，非常错误的事情。”

玛莎忍不住捧住了他的脸颊，这个动作让卡尔惊了一瞬，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逃开。

他另一个世界的养母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一般，用那双手轻轻贴合在他脸庞，将温暖渡给卡尔微凉的肌肤:“我不会指责你，我的孩子，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看上去像明悟了什么:“不需要别人来指责你，你总会自己惩罚自己。”

卡尔准备否认她的话，但他脸颊边的手指在细细颤抖，这让他咽回了尚未出口的话。

玛莎的眼中的光芒愈发明显，随后有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卡尔手背，卡尔迷惘地收缩了一下手指，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我……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活着降落在地球。”玛莎的声音也在颤抖。

“你不会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太空之中死去。”

“不会后悔……我和乔纳森把你从废墟中捡起，把你抚养长大。”

“不会后悔你第一次飞行，第一次救人……第一次跟我们说，你想用你的力量帮助更多的人－－你想成为超人。”

“卡尔，我的孩子。”她深呼吸了一下:“这个世界对你不那么好，你也回击了它，我不希望你否认自己的一切。”

“我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但你还活着，你仍旧可以重来，你要做的是鼓起勇气面对这些。”

卡尔将手覆在玛莎的手背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渐渐急促，这让他重新认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什么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的想法不知何时已经被玛莎完全看透，他微微垂首与玛莎的额头抵在一起，她不是卡尔的亲生母亲，却让他有种血脉相连、被爱着的动容。

“我很胆怯，玛莎，我不知道如何弥补，因为生命无法被挽回。”他头一次展露自己的脆弱，“我只想着逃避，我备受煎熬，我认为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让他们安息。”

“你知道吗？我们捡到你的时候……”玛莎小声地抽泣着:“你那么小，你的手只有你父亲两根手指的大小，我们便在想‘天呐，这还只是个孩子呢！’我们怎么能把一个孩子交给一些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人手中呢？”

“我真的……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玛莎，我不能被原谅。”卡尔神色迷茫又痛苦:“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瞧瞧你说的话，卡尔，你当然会犯错，人人都会犯错。”玛莎摩挲他额边的鬓角，她用瘦弱的身体试图去拥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儿子，“你拥有举起飞机的力量、只要你想，就可以知道任何事情……你非常、非常的强大，但我从小看你长大，你是个拥有神力的男孩，而不是一个男孩一样的神。”

“你为什么不允许自己犯错？”她反问:“人们把你堆砌成上帝，你就用上帝的准则来苛责自己？”

“你是我的儿子。”

一对乡下老夫妇怎么养得出一个神呢？

他们只能教导出一个温和善良，又富有正义感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