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婴房
“叩叩。”
一直注视着妮娜的埃里克眼神微动,现在,X学院里还会有人来这里?在他差点杀死那两个孩子后?
“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彼得抱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笑得格外的好看,软的像是刚刚做好的棉花糖,“万磁王先生,请帮帮我。”
埃里克冷冷地撇了一眼不知死活的胆敢向自己求助的天天缠着查尔斯的臭小子,随后收回视线,转着婴儿床头挂着的圆环风铃,妮娜听着风铃声,“咯咯咯”的笑得比风铃声还要悦耳动听。
被拒绝的彼得眨眨琥珀色的眼睛,决定要坚持“坚持不懈”这个美好品德,再次开口,软绵绵的声调里带着奶气,“万磁王先生,请你帮帮我。”
无动于衷。
“兰谢尔先生,请你帮帮我。”
还是无动于衷。
“埃里克先生,请你帮帮我。”
照样无动于衷。
“……我去找教授。”
刚转身,彼得就双脚离地飞到埃里克身边,“啪叽”一声被摔到了地板上。彼得坐在地上,没起来,仰脸,气恼地拉了拉埃里克的披风,软软唤了一声,“疼。”
“查尔斯没空。”
埃里克当然知道自己没用多大力气摔这个臭小子,那点疼痛还不如他自己摔一跤来的疼,没理会这个小子的装可怜。而查尔斯……他应该还在忙着医治那两个差点被自己杀死的孩子。
他就不该在格斗场里救出这两个变种人,更不该把他们带来X学院,那只鸟人居然敢说查尔斯是……果然他还是应该直接弄死那只鸟人!
“教授有空了,”知道埃里克不会理会自己,彼得自力更生地盘腿坐好,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摆在地板上,“汉克老师和瑞雯老师结束约会提前回来帮忙了,沃伦和科特的伤只是看起来很可怕,其实没什么大碍,你还是减轻了力道的,现在他们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后遗症。”
“……是吗?可惜了。”
埃里克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说,语气有些讨人嫌。
彼得打开彩铅盒,挑出一支蓝色的彩铅,“你应该是松了口气吧?”翻开全新的本子,动笔勾勒出一个轮廓,“埃里克先生。”
“你在乱说什么,”埃里克扫一眼彼得手里的东西,完全无害的彩铅笔,英国制造的细纹水彩纸,全是高档货,也就是查尔斯有这个功夫在这些东西上面面俱到,生怕这群学生用的不好,“你喜欢画画?”这个小子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画画的娃娃。
“教授让我随便画一画,打发打发时间。”换了支彩铅继续画,并且还可以通过他的画推测出他的心理状况。“埃里克先生,你今天好凶啊,吓到大家了。”
埃里克的手被妮娜抓住,冷峻的神情不由得缓和下来,听见彼得的疑惑,也没有生气,语气近乎漠然,“那你还敢来和我说话?”现在,查尔斯的那群学生一定是更加讨厌他,恨不得马上把他赶出X学院了吧。
“为什么不敢?”彼得疑惑不解,“我又没有说教授的坏话,也没有伤害到教授,听教授的话,又懂事又乖巧,你根本没理由揍我一顿好吗?”
“哪有自己说自己懂事乖巧的,”埃里克望着自家的小女儿,心软成一团,但对彼得依然是冷言相待,“我差点杀了他们,你不怕?”
“我差点被洗脑后的巴恩斯中士杀了,你见我怕他了吗?”彼得反问,“更何况他们不是没事吗?等会儿你去道歉就可以了嘛。”
“我从没有向人道过歉,”万磁王眼神一厉,“更不会道歉!”
“所以你也没向教授道歉?”
彼得的声线依然软得不行,话语中的单词却锋利得像是手术刀,刀刀直插埃里克的心脏,“当年,你伤了教授,害得教授只能坐轮椅,不是吗?”
“闭嘴!”
被迫悬空的彼得牢牢拿着画本,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毫不掩饰自己杀意的兄弟会首领,在那双被怒火烧灼得泛红的青灰色眼眸里,除了怒极的杀意,还有一抹微不可见却的的确确存在的懊悔自责,那抹情绪就像是一座牢笼,把埃里克困在当年的沙滩上,永远都无法离开。
“你在自责?”
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异彩,在看清楚埃里克眸底的情绪后,彼得原本打好的腹稿不知为何无法说出来,嘴一瘪,“那你干嘛不道歉?就算教授没怨过你,你也应该道歉的。”
埃里克嘴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脸上的神情仿佛是用钢铁雕刻出来一般,冰冷锐利,割伤别人的同时也伤到了自己。
他回头看一眼咬着手指的女儿,眼神微微一黯,伸手阻止女儿咬手指的举动,“不能道歉。”
“为什么?”
彼得惊讶,真的有些不明白了,“难道你是因为教授不怪你你就不道歉了?教授不怪你,和你向教授道歉是两回事好吗?就算教授没怪过你,你也应该因为误伤教授这件事情向教授道歉的。”
“如果当年我就知道查尔斯伤得如此严重,我会道歉,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埃里克神色平静。
“因为你现在代表的是‘万磁王’,而教授代表的是‘X教授’?”
那14000605条时间线不是白看的,“见多识广”的彼得立马明白了埃里克话中的未尽之意。
埃里克沉默不语。
但有时候,沉默就已经代表了答案。
他何尝不想对查尔斯道一声“对不起”?但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太多年的时光。年少的他们有多为二人之间的默契感到庆幸愉悦,如今的针锋相对就有多苦涩疼痛,他们原本认为可以二人并肩一生同行,却终是擦肩错过成为陌路,甚至成为了彼此前进路上的最大的绊脚石。
若是早知如今他们会成为势均力敌的敌人,当年的他们还会成为互相惊叹赞美的挚友吗?
“会。”
埃里克转身,皱眉对上彼得的双眼,只见彼得神情格外认真,好像知道埃里克心里的问题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仍然会成为最好最懂彼此的挚友。”
“……呵,”埃里克放下彼得,像是在嘲笑彼得,又像在嘲笑自己,“你这个娃娃懂什么?”
彼得被嘲笑了也不恼,歪歪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埃里克,反问,“那你的答案呢?如果你在遇见教授之前,你就知道你最后会和教授分道扬镳成为敌人,甚至你会伤到教授让教授只能坐轮椅……你还会在遇见他后和他成为朋友吗?”
“不会。”埃里克斩钉截铁,语气坚定。
“哇喔,”彼得眨眨眼,“和我想的不一样啊,为什么?”
“我不会给自己再伤害到查尔斯的机会。”
他已经伤害了查尔斯一次,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查尔斯会因为他再次受到伤害的可能性,他绝对不会再给自己伤害到查尔斯的任何机会,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次伤害到查尔斯。
所以,如果真的可以,他会在伤害到查尔斯之前选择离开,甚至是在远远看见查尔斯时,就选择离开……或者是,选择一直远远地注视着查尔斯。
无论这个选择会让他有多么的痛苦。
“所以当年你选择离开?你认为离开教授,就是你对他的保护?”
彼得突然明白过来,除了查尔斯教授以外,其他人都困在三十多年前的那片沙滩上,一直不曾离开。瑞雯愧疚自责不敢回来,汉克想方设法医治教授,亚历克斯处处以教授为主,埃里克在沃伦失言后的暴怒……他们始终没有原谅自己。
“天啊,”彼得无意识地后退几步,“除了教授,你们都在怨恨着自己。”
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怨恨自己当时的举动,时时刻刻都在懊恼自责,认为如果当初自己能再小心一点,自己再多做什么事,说不定教授就不会受伤,或者教授就不会伤得这么严重。
“你们有多疼啊。”
有泪水渐渐凝聚,彼得的声音有了几分沙哑。
“怎么会疼?我们都没有受伤,最疼的人是查尔斯。”
埃里克对彼得的话有些感到好笑,这个娃娃怎么分不清情况啊。但下一秒,彼得的话就让他沉默了。
“可是,你们的心在疼啊,你们的心都已经疼了三十多年了。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受伤的人不是自己,才更会心疼。”
彼得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疼痛呢,在那个未来,他的心总是疼得不行,疼到他恨不得直接把心掏出来摔碎。他总是在想,或许,没有了心,他就不必再忍受那种疼痛了。
彼得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疼痛。
埃里克看着这个快哭出来的娃娃,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查尔斯会喜欢这个娃娃,而瑞雯虽表面上不显,但也是或多或少的关心着这个娃娃,的确是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呢。
“傻孩子,”埃里克走近几步,抬手摸摸彼得的头,“这些事情你不必考虑,也不用替我们难过,我们早就不疼了。”心疼得太久了,久到都已经麻木了。
“可是,”彼得的眼里始终没有掉下来,他仰起脸,硬是把眼泪忍回去,“其实你可以道歉的啊。”
“嗯?”埃里克不解,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其实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彼得认真地告诉埃里克,“不过大家又不好意思来找你,所以我才提议说我来找你探探风。”
“什么?”埃里克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了。
“埃里克先生,”彼得一笑,眉眼弯弯,“你真的以为大家会因为你伤到沃伦和科特的事情而讨厌你吗?首先沃伦和科特并没受多严重的伤,其次大家也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所以大家只觉得你应该要好好学会控制情绪,并没有说要把你赶出学校啊。毕竟情绪失控这种事情我们这儿经常发生不是吗?大家反倒是担心你胡思乱想,”歪歪头,“你看,你这不就是胡思乱想了吗?你知不知道教授担心你,旺达和皮特罗担心你,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呀!”
埃里克彻底懵了。
“还有,”彼得转身跑到门口,“你如果要不能向‘X教授’道歉,那你可以向‘查尔斯’道歉啊。”打开门。
“以‘埃里克’的身份,向‘查尔斯’道歉。”
门外,坐在轮椅上的查尔斯眉眼温柔。
“查尔斯。”埃里克声线罕见的微微发颤,“你……”
“埃里克,”查尔斯推着轮椅进屋,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很抱歉。”为了过去,也为了现在。
“不,”埃里克快步走近查尔斯,终是伸手搂住了这个他此生最不舍离开的挚友,“对不起,查尔斯。”
果然,他还是舍不得离开查尔斯。
即使会分道扬骠,即使会反目为仇,即使会成为彼此的敌人,成为彼此最大的绊脚石,他还是不会离开查尔斯。
查尔斯是他不能逃离的宿命,也是他的心之所在,他此生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