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早起,我穿戴整齐迈出房门,打眼见秃头正闭目立在院子正中。
他身量颀长挺拔,眉目俊逸出尘,此刻夏日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微风徐徐掀动着僧袍,当真有有如谪仙一般。
我一时看的有些出神,冷不防秃头已经到了跟前。
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薄唇轻启:“早啊。”
我后退两步:“你干嘛?”
秃头见我不买账,却也不恼,只转着念珠笑道:“我做了粥和小菜,你去吃点。吃过后,咱们就启程。”
我点点头:“昨晚?”
秃头看着我,忽然一笑,仿佛春回大地:“很好。”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我看着他白色的僧袍消失在视线里,有点泄气。
吃过早饭,老沙牵来马,问我秃驴上哪了。我说不知道,结果他和猪头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我也不理他们,径直出了院子。
可刚出院门就差点撞到秃头怀里,秃头的眼神刺的我一惊,暗骂秃驴真恶心。面上却还是恭敬:“师父久等了吧?咱们立时启程,还是有什么要处理的?”
秃头仍旧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想叫秃驴还是别的什么就叫,何必叫师父,既委屈了自己,又远了咱们。”
我翻个白眼,并不搭腔:“昨晚竟然如此利落,竟然不用徒弟们吗?”
秃头笑笑:“你想到哪去了。贫僧好歹是出家人,哪里就像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们昨夜也是论了论佛理,就各自散了。”
我刚想反驳,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又有些尴尬,这家伙不会知道我昨晚偷听了吧?
“秃驴在这呢!”猪头的声音传来,“老沙,咱们走吧!找着秃驴啦!我就说秃驴肯定要等猴……”后面的话被我一巴掌扇在他嘴里,再也没得说出来。
“下一站是哪里?”秃头并没有理会那俩人,只是端庄地坐在马上,望着我,“你要不要上来坐一会?”
我摇头:“再往西,就是万寿山了。据说那可是个集天地灵气的好地方,咱们有的转了。”也有的受了,我心想。
头上传来秃头一声轻笑:“万寿山?也好啊,我也是久仰大名。”
我转头看他,却见他早就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修眉斜飞入鬓,桃花眼半开半阖,白色僧袍纤尘不染。
这样的人,就算是剃光了头发,仍旧是耀眼夺目的,也难怪,那么些人想要他性命。不过,只是因为这幅皮囊吗?
“想什么呢?”秃头的声音再次飘过来,声音醇厚而温暖。
我瞟他一眼,笑道:“想你到时候大展雄风,会如何搅得他们不得安生。”
秃头哈哈大笑,又问:“你确定不上来吗?路不近,会很累的。”
我稍稍偏了偏头,猪头和老沙在整理行李,并没注意我俩的对话。谁知道呢,也许他们都竖着耳朵偷听呢。
“我上马坐前面还是坐后面?”我鼓起勇气,挑衅了一句。
话一出口,其实我就后悔了,就知道这个鬼和尚不能叫我安生。
果然,一瞬间白色僧袍翻飞,秃头倾身下来,留一只脚勾着马镫。
我眼前一花,不知道他如何动作,只瞧见那具身子横在半空,和马背呈“十”字交叉状。
他的脸凑的很近,和我气息相闻,他灼灼的目光有如实质般黏着在我脸上,我觉得脸上的温度都有些高。
“你想坐前面,还是坐后面?”他呼出一口气,轻笑着看我,“我都行的。”
他的眸子闪着光亮,我好像看见了那里面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略带青涩的少年,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猴子,我分明就是一个人,一个少年。
还有猪头,他们说他投胎成了一头猪,可在我眼里,他面相俊美,恍如天神。
就连老沙也是威武英挺的样子,大家却说他难看的要命——要别人的命。
“脸上的毛都要打结了。”秃头的手覆上我的脸颊,口中喷着灼热的气息让我很不自在,“今儿晚上我给你洗洗。”
我被他的手摸得很不舒爽,后退一步瞪着他,秃头身上的光闪到了我的眼。
我移开眼睛,匆忙迈着大步离开,甩下一句话:“你快坐好,咱们该出发了。”
我听见秃头闷闷地笑声,我很想知道他在笑什么,笑我吗?笑我的胆小退缩?还是笑我的不淡定?
但是我没有回头,我是真的胆小吧,怕看到他那双眼睛,怕他跟我说话的那个样子。
莫名其妙的怕,怕的自己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