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冷血来到小园时,忘忧正吃晚饭,招呼他一起,跟丫鬟道:“小米加碗筷,小豆去厨房看看,再加两三个肉菜来。”
冷血坐下,不满的看着忘忧:“你没说你喜欢苏梦枕。”
忘忧道:“是差一点喜欢,听好了,还差一点。我要是真喜欢他了,昨天晚上,苏梦枕会陪着雷损一起上路的。”
冷血想了想,点点头:“嗯。”
忘忧道:“你们做了些什么?”
冷血夹了一筷熘鱼片:“大师兄说还是得给苏梦枕留些面子,就让王小石自己进‘风雨楼’,带着杨无邪、师无愧、薛西神、刀南神去查‘无发无天’。我们约苏梦枕和白愁飞在后山相见,跟他们解释清楚之后,二哥抽了白愁飞几个耳光,让他以后查清了背景再审人。”
忘忧想到最爱面子的白愁飞被铁手抽耳光的样子,不禁笑出来:“小夏哥厉害。”
冷血道:“他伤了‘神侯府’的面子,就用自己的面子来还,咱们可公平得很。”
忘忧盛了碗汤给冷血:“你们没打苏梦枕吧,那个人简直想打都挑不到下手的地方。”
冷血接过汤:“大师兄一见苏梦枕就说他本身的病痛已经比任何外伤都严重了,而且很有可能昨天晚上才又犯过一次。谁都没碰他,苏梦枕说把白愁飞送回楼里就来找你道歉。”
忘忧点点头,来了也好。“那等菜来了快些吃,一会去问问先生,能不能用‘生字诀’修一修他的内脏。”
冷血看着忘忧的眼睛:“你确定能放下?”
“小狼,昨晚我难受到运生字诀都止不住,只能抱着你哭。可是哭着哭着就不知道是在哭苏梦枕的不信任,还是在哭你们的信任了。快睡着的时候我还在想,幸亏捡到我的人是你,幸亏我家在‘神侯府’,而不是‘风雨楼’。”
“嗯,我运气好,捡了个妹妹回来。”
“明明是姐姐!”
……
苏梦枕的马车直接行进神侯府角门,他的身份本就不好与四大名捕交往过密。随他一起的是杨无邪、师无愧和茶花,他们见到面上紫肿的白愁飞时都吓了一跳,想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随苏梦枕来的路上,茶花和师无愧已经做好打算,若是忘忧姑娘或者神侯府有所为难,那不管摆下什么阵仗,自己都老实接了,只护着公子就好。
苏梦枕听到他们的想法后,笑得直咳:“你们又没委屈人家姑娘,人家若要为难又怎么会只为难你们而放过我这罪魁祸首?他们讲理……咳咳……是啊,他们讲理……”
杨无邪抽出帕子递给苏梦枕,对茶花和师无愧说道:“咱们只管一旁看着,他不知多么希望神侯府能来‘为难’他一下,可上午四大名捕偏偏没动他一根汗毛。”
车进院子,师无愧扶着苏梦枕下车。
茶花在后面扯扯杨无邪,悄声问道:“为什么公子会想要神侯府的‘为难’?”
杨无邪幽幽的道:“为了捡那盒糖。”
“啥?”……
几个提着灯笼的小厮为四人引路,行至二门,铁手亲自等在门口。相互见过后,铁手道:“苏楼主可带了给我家忘忧的供奉令牌?”
苏梦枕未及说话,便咳出声来。
杨无邪皱眉:“可否由楼主亲自交给姑娘?”
铁手一向非常温和,但温和中有着绝对的坚持:“杨总管,我们可是准备良久,连世叔都请动了。其实咱们都知道,有没有这道令牌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梦枕止住咳嗽:“无邪。”
杨无邪从怀中拿出一小块令牌:“铁二爷,这是‘风雨楼’医堂供奉的令牌。”
铁手接过,笑道:“会面之地略有些特殊,请跟我来。”
茶花和师无愧还沉浸在马上就要见到诸葛先生的兴奋中。杨无邪则心里七上八下,想起临行前苏梦枕打的那支卦,卦象大吉,乃近死还生的吉中之吉。但为什么自己心里仍旧如此不安呢。
会面的地方果然很特殊,竟是在一处石室之中。若不是确认这里是神侯府,带路的还是铁手本人,茶花和师无愧简直要握住兵器准备应付偷袭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阵以待,反而是有忘忧欢快的笑声:“哈哈!我可算找到对付你的办法了!”
苏梦枕心中一痛。室内灯火通明,摆设十分简单,只有几张桌椅而已。其他三位名捕都在,忘忧正和无情下棋。想来是赢了,脸上写满了得意,神采飞扬之下明艳无比。
见苏梦枕四人进来,忘忧收了笑容,与他们互相见礼。
铁手把令牌递给忘忧:“你赢了大师兄?”
忘忧接过令牌看看:“是啊,下快棋,漏刻十滴之内落子,我赢的可光明正大了。”
追命在分拣棋子:“对,光明正大,不用想着偷棋子了。”
忘忧斜他一眼:“我就想想而已,又没真偷过。”
铁手道:“你和苏楼主到里面聊一会吧,我去请世叔过来。”
忘忧看向苏梦枕:“苏楼主要单独和我聊吗?”
苏梦枕道:“是。”
忘忧道:“那便去里间吧。”起身当先引路。
苏梦枕几人这才注意到,忘忧穿的是一件宽松飘逸的齐胸襦裙,头发只用发带绑住,周身并无其他装饰。这身打扮,用于少女闺中闲居尚可,面见长辈都有些失礼,更何况是见外客。不过这会谁又敢挑她的错……还真有。
冷血标枪一样站在一旁,见忘忧起身引路,皱眉道:“你先把披风穿上。”
“哦。”忘忧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件玄色披风披好,把头部以下都挡了个严严实实“苏楼主请。”
所谓的里间就是用石门隔开的另外一间石室。不像外面还有桌椅,这里除了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外再无别的东西。石门关闭后,再听不到外面丁点声音。
忘忧坐在地毯上:“苏楼主也坐吧,别嫌简陋,一会给你治病非得这样的环境才行。”
苏梦枕也坐下,他并不是扭捏作态之人,开口就直接说道:“在‘风雨楼’委屈你了,我来向你道歉,也代二弟向你道歉。”
忘忧点头:“我收到了。白愁飞伤得怎样?”
苏梦枕苦笑:“并不重,但是以二弟的性子,怕是比让他重伤还难受。”
忘忧低头一笑,并不评论。
苏梦枕道:“之前我也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不想传出你与敌国有关的言论。”
忘忧微笑:“其实我也想得到,毕竟辽国于你是国仇家恨都占全了,从你最在乎的点下手,效果当然最好。”
苏梦枕道:“若我以后全心信你,你可愿再给我次机会?”
忘忧低头:“我的心法对治疗各种伤病都很有效,但是昨天晚上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止不住难受。所以,苏梦枕,我不敢了呢。”
苏梦枕轻咳:“对不起。”
忘忧道:“我说过了,这件事上你没有错,我做的事都是因为我自己愿意。你也没要我去救师无愧、茶花他们,我可以救可以不救。我也没要你信任我,你自然也可以信可以不信。所以你并不用跟我道歉。我们就做个朋友吧,我领了你的令牌,不用别的,你像信树大夫那样信我就行。而且你的病,真的只有我能治。”
苏梦枕心里狠狠一痛,几乎喘不过气来。忘忧从他手腕送了一道内气过去,才渐渐止住了。
苏梦枕苦笑:“我现在真想回到昨天杀了那个不信你的自己。”
忘忧笑笑:“不用了,我其实还挺感谢他的。毕竟我还只是差一点喜欢,若是真喜欢了才出这些事,一定更痛苦吧。”
苏梦枕长出一口:“你要供奉的令牌,是准备以后还为我医治吗?”
忘忧点头:“对啊,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还是我和师门的最后一点联系,我为什么不治。”
苏梦枕道:“若你说不愿见我,我还能存些幻想,认为你只是生气。但是你还要给我医治,便是真的无爱无恨放下了吧。也好,你这样开朗明媚的姑娘怎么好去怨恨一个人。”
忘忧道:“以后每个月月末,我会去‘风雨楼’给你诊脉开药,要出门也会先通知你。你若有突发的病症,就遣人来小园寻我。只要我在京城,就会马上过去的。”
“好。”苏梦枕道“那今日是要在这里做什么?”
忘忧道:“我的秘法,就是上次让你睡了好几天的那种。其实施展秘法只有我。”
“我猜到了。”苏梦枕道:“你的医术应该已经高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别人不知道茶花和沃夫子伤成什么样,但是我知道。”
忘忧一笑:“我还以为瞒得挺好呢,那以后也不用在你面前想借口了。我家先生说,这秘法只能在自己人身上用。你不是‘神侯府’的人,我便只能向你讨块牌子,勉强算是你那边的人。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我的秘法。”
苏梦枕三指向天:“我苏梦枕……”
“不用这样。你答应不说就行了。”
“好。我不说。”
“我运功的时候需要有人护法,尤其是给你治,还可能会出现异像。于是就选了这么个地方,还请了先生亲自来看着。杨总管那里还要你去交代一声,至于茶花和师无愧,能支走就支走吧,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梦枕咳了几声之后,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即使不为爱侣,有件事我也要跟你解释一下。冷四爷十分不忿我婚约在身却又向你许以鸳盟。其实这场婚约早在‘风雨楼’和‘六分半堂’成为血仇时便不可能履行了,我之所以没有退婚,也是因为这种事毕竟对女子影响较大。我原来的计划是等雷损死了,就找人像雷小姐提起,让她先提出退婚,这样既保全了女儿家的颜面,也能成全她至孝的名声。”
忘忧点点头:“知道了,其实昨晚之前的我也并不很在意雷小姐。苏梦枕你知道吗,在人不多,距离还不远的情况下,你若有大的情绪波动,我能感觉的到。我能感觉到你说要么负责要么回去再睡会时,又激动又忐忑的心情。”
苏梦枕闭目:“我知道……我也是……”他的拳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感受到你又羞又喜的情绪,我也不会把你视为未来的楼主夫人,不会在乎名声多过你的感受,不会爱深责切……”
石室里静了一会,忘忧笑了:“所以,我们若做朋友,会是很要好很合得来的朋友,是吗。”
苏梦枕咽下了即将喷出的血,漾出一个笑:“是。”
……
自己砍的刀自己吞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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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