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慢慢散去,忘忧收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铁手递给她一条毛巾,忘忧接过来擦汗,微微喘气。
雷卷已经沉沉睡去,胸口起伏十分规律。
铁手轻声问:“很累吗?你先歇歇,我和戚兄不急医治。”
忘忧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没关系,反而是之前控制着更费力。我这阵子‘辅字诀’用的太多,导致现在碰见这种久病的有些控制不住了……唔……还得多练。”
铁手大致明白,戚少商一脸茫然。忘忧从戚少商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情愉快起来。“戚寨主,我需要直接接触伤口,要把绷带解开。”
戚少商苦笑:“哪里还有什么‘戚寨主’,姑娘直接呼我名字即可。”
忘忧动手解开他断臂处的绷带:“那我叫你戚大哥……嘶……好疼……”
……
经过治疗之后,戚少商觉得,即使这小姑娘说她是神仙下凡,自己也信了。又想起刚才雷卷所发的重誓,刚要开口说什么,被忘忧拦住:“莫要出声,原地运功调息。”
接着是铁手,他多是刑伤,还断了两根肋骨。忘忧把牙咬得格格直响,“生字诀”活活让她用出几分杀气来,冲得铁手一阵咳嗽。赶紧缓下来,慢慢修复。
铁手本就打算只让她治疗身上最重的几处伤,所以忘忧让他脱上衣时铁手就推说并没有伤不肯脱掉。忘忧万物生探查之下,哪里不知道他有多少伤处,见他执意不肯,心里又怒又痛。
抬手在铁手背上戳了一下:“我看你这里也有血迹啊。”
铁手道:“蹭上去的吧,别管它,先处理手上吧,别再让你看着难受。”
这处伤是鲜于仇用在铁手身上的其中一件刑具造成的,忘忧戳的正是伤口最痛的地方。铁手却忍住疼,面色如常的让她先治手。其实戳下去忘忧就后悔了,正准备跟铁手道歉,却被他的话堵在了嘴里。
一时间,连夜奔波的劳累和担惊受怕全变成委屈的眼泪冲出了眼眶。铁手手足无措,想伸手拍拍她却怕她看到自己手上伤不舒服,一时僵住。
忘忧意识到自己眼泪流出来之后就腾身而起落在了屋里光线最暗的墙角,双手抱膝埋首无声的哭泣。
屋里最尴尬的不是铁手,而是戚少商,真是出声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只好对铁手使眼色让他过去,自己坐在原地装作还在运功。
铁手忍痛起身,走近忘忧轻声道:“忘忧……好姑娘,不哭了,都是二哥的错,二哥不该瞒着你,不哭了好不好……”
忘忧是情绪突然爆发,哭过一下后就好多了,抹了抹眼泪跟铁手道:“我的探查之法扫过,不管内伤还是外伤都清清楚楚,你不用瞒我。若要治,你自己亮出伤来,不治,我再不说二话。”
铁手哪里还敢说不,配合无比的让她治疗。等全身伤处都处理过了,忘忧才捧起他的手。
无双的铁拳,可断金碎石,也可春风拂面。手下亡魂不少,但和他救过的人相比有显得微不足道了。鲜于仇恨透了这双打散他的升官梦的手,夹棍铁锤轮番上阵,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废了,即使号称刀枪不入的铁手,也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忘忧知道这双手虽名为铁手,听来好像是铜皮铁骨,很笨重、很迟钝一般。其实不然,他的手更可怕的是灵巧,说多灵就有多灵,说多巧便有多巧,而且还说多快就有多快,甚至还真说不出它有多快!他的一身功夫几乎全在手上,所以处理起来格外小心,不光要愈合,还要细细的把每一块筋皮骨肉回归原位,哪怕有一点和原来不一样,都会在以后的生死搏命中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再用滚滚生机冲刷经脉,保证他运功流畅。若不是忘忧内力深厚且源源不绝,定是撑不下来的。
忘忧撤功收手:“来动一动,看经脉和原来有没有不一样,皮肉还没长好,会有些疼,你慢慢动。”
铁手仔细感受之后,惊喜道:“并无不同,得心应手。”他自己也很怕双手遭受重刑之后会出现问题,现在运功于手只觉得顺心无比,一如从前,一颗心才落到肚里。
忘忧之前的注意力全在铁手的手上,现在松懈下来才觉得跪坐的双腿已经麻木。让一旁的戚少商拉线,叫唐晚词进来,唐晚词已经等了许久,一听铃响马上进入内室。
戚少商已经起身行走如常,雷卷还未醒,铁手正打坐恢复。
忘忧腿麻,干脆坐在地上对唐晚词道:“这位姐姐,劳您给他们包扎伤处就是,那位睡着的就随他睡吧。”
唐晚词问道:“按平常的法子敷药包扎吗?”
忘忧点头。
唐晚词蹲下身笑道:“小妹子腿麻动不了了是吧,姐姐帮你揉按一下。”
忘忧并不反对,也是想看看这据说医术很好的人有多少斤两。
唐晚词认穴极准,力道拿捏恰到好处。
忘忧笑道:“姐姐想必精通针灸之术?”
唐晚词道:“是啊,姑娘人称‘小医仙’,咱们有空可要多多交流。”
“好啊。”
唐晚词是蜀中唐门精研医术的女华陀,在毁诺城是医术最高的人,忘忧医治铁手、戚少商、雷卷三人她本是十分好奇的,但忘忧明说不愿让人观看,息大娘还对她很是听从信任,便也压下好奇在外面等候。此时进门见忘忧坐在地上,双腿有些不自然,便有心显露显露本事,话里也有相激的意思,可惜忘忧完全没听出来。
铁手打坐完毕,一身重伤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他虽打坐,也听得到唐晚词和忘忧的对话,不禁问道:“忘忧腿麻了吗?”
忘忧不想理他,跟唐晚词道:“麻烦姐姐了。”
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脚下还是软了一软,铁手和唐晚词都去扶,忘忧却站稳了,片刻之后行走如常出门而去。
铁手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从未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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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出门,心里乱得像一团乱麻,便漫无目的的在毁诺城闲逛。忽然发现城中多是女子,一问之下才知道都是息大娘收留的无家可归的人。一时心里更乱,不想见铁手就不能去找戚少商和雷卷,除了他们两个,说了算的就只有息大娘了。
离息大娘见客的大厅不远处,一个又瘦又小的男子拦住了忘忧。忘忧一愣:“阁下有事吗?”
男子笑道:“我才到城里,请问姑娘厨房怎么走?”
忘忧哪里知道,便随手指指不远处巡逻的几个女子:“阁下问那边巡逻的姐姐们吧,在下还有事,告辞。”
说罢饶过男子继续前行。矮小男子看着忘忧的背影露出一抹笑来。
大厅里,息大娘刚见完客人,听到忘忧来了急忙迎出来:“忘忧妹妹,他们都没事吧。”
忘忧道:“放心吧,都好多了。我来是想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官兵围城,是战还是逃?”
息大娘也正苦恼:“妹妹可有高见?”
忘忧道:“我看你这一城女子,若真宣战怕是会死伤无数。还是避走为好。”
息大娘点头:“我也如此想,不过还是先与少商和卷哥还有铁二爷商量下吧。”
正说着,忽听外面喊杀震天。
息大娘也不惊讶:“他们憋不住,攻城了。”
穆鸠平从屋里跑出来,挥矛道:“我去把他们杀退!”
息大娘说道:“他们攻不进的。”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威仪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毁诺城里的人听着:交出戚少商。雷卷、沈边儿、穆鸠平,可饶不治罪。”
息大娘笑道:“黄金鳞这老狗官中气倒也充沛。”
忘忧问道:“黄金鳞是谁?”
穆鸠平道:“是个狗官,傅宗书的跟前红人,专打小报告,诬陷毒害,无所不为。这次攻寨子的总指挥就是他。”
忘忧点点头。
这时,铁手、戚少商、雷卷、唐晚词都过来了。雷卷对忘忧躬身拱手,被忘忧托住,示意他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温和儒雅的语音响起:“息大娘,你们在这儿安居乐业,不干朝政,不是无忧无虑吗?何必为了戚少商,落得个全城覆灭的下场!”
息大娘哼道:“顾惜朝这坏小子!就会煽风拨火,播弄是非!”
一听他的声音,穆鸠平就红了双眼:“这王八蛋——!”
忘忧又看向穆鸠平。穆鸠平解释道:“就是他,顾惜朝连同老七老九叛变,劳二哥、阮三哥下落不明,管五弟、勾六弟全部惨死,天见可怜,让我跟戚大哥相见,这干贼子却带狗官的人马,一路追杀,大哥断臂伤重……”
又听一个声音说道,“戚少商,你出来,我只抓你,不抓旁人。” 这声音也无特别之处,只是平和有力,似打自耳畔响起。
这个声音响起,忘忧和铁手同时向前一步。
戚少商道:“不知是文张还是刘独峰,我也没听过他们说话,顾惜朝和黄金鳞他们没有那么圆融深厚的内力,这人的武功高,身份也比黄金鳞高,如果不是莫测高深的文张,便是高不可测的刘独峰了。”
忘忧和铁手同时道:“刘独峰。”
这时,一个女了一闪而进,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是毁诺城的三娘秦晚晴。秦晚晴匆匆走入,发上的蓝巾飘曳着,几络乌发散在额上,向息大娘道:“大娘,第一趟攻势,全给咱们挡回去了。”
忘忧皱眉:“他们不是就要四个人吗,你们四个离开好了,何苦累了这一城女子再次无家可归?”
秦晚晴怒道:“咱们毁诺城没贪生怕死的人!”
忘忧不理她,看向戚少商和雷卷:“你们都走,我在这里拖住他们,让城里的女子们各自收拾贴身细软聚集在某地给他们查。全都查过之后难道还不去追你们吗。”
秦晚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开城门投降?你怎么保证他们进来之后不会烧杀抢掠?咱们宁愿战死也不束手就擒!”
穆鸠平道:“说的是,铁二哥当时不就是被黄金鳞那狗官骗了才……”
忘忧目光如剑:“对你用刑的是那个黄金鳞?”
铁手苦笑:“黄金鳞应我不滥用私刑,他只在一边旁观,动手的是鲜于仇和冷呼儿。”
“这两个又是什么人?”忘忧问道。
戚少商道:“奸相傅宗书派来的,其中领头的两个将军,一个是‘神鸦将军’冷呼儿,一个是‘骆驼老爷’鲜于仇,他们是常山‘九幽神君’的三徒及四徒。”
忘忧点点头:“‘九幽神君’的门人,我会过两个,也不在乎再多两个。”
铁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别冲动!城里的人和军队死磕不起。”
忘忧努力压下怒气,转头对戚少商道:“我之前的说法你们同意吗?”
戚少商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按姑娘说的办。”
秦晚晴更加不可思议的看向戚少商,又看息大娘:“大娘!真要开城门投降?”
息大娘看向忘忧,忘忧道:“你若要跟他们走,等城里的事结束后我送你。绝对追得上。”
息大娘道:“忘忧妹妹能护住我这一城的姐妹们吗?”
忘忧郑重道:“此事若有一人伤亡,我与你抵命!”
原著里毁诺城破了也没拖住黄金鳞他们多久,不值的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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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