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小声嘟囔:“到底是谁先跑到题……在庆功宴上被毒死的人叫张步雷,张步雷是蔡京的人,只是他支持的一向是方应看那方……”
“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继续说,不用理我。”忘忧道。
王小石继续说道:“传出来说法是:大哥暗杀白愁飞不成,却杀了张步雷。”
下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蔡京同时以丞相兼京城戍卫总指挥的名义下令:缉拿要犯苏梦枕。
有了这道命令,白愁飞等人行事就方便得多了。他在两个时辰之内,已名正言顺地夺得了原是苏梦枕的一切权利。使所有本来效忠苏梦枕的人转而为他效命。
他身受王命,为了道义而大义灭亲——而且显然还是迫于无奈。
“白愁飞很快的控制了四座楼,就去玉塔对大哥下杀手了。我在地道的气窗里看到了全部过程,真的很难想象,那个无耻之徒竟然是我认识的白愁飞。”
两人一见面,苏梦枕幽幽地问了一句:“你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白愁飞反问:“你知道些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梦枕说:“因为你呼吸。”
“人人自是要呼吸,没有呼吸才异常。”
苏梦枕道:“你深呼吸。”
白愁飞道:“我只呼吸,没有说话。”
苏梦枕:“但呼吸就是另一种语言。呼吸得快是激动,呼吸缓慢是沉着。你的性情我熟悉,你深呼吸的时候,便是为了要压抑紧张。你绝少这般紧张,这次这般紧张,当然为了要杀我。”
白愁飞反而笑了,“看来,做兄弟久了,什么习性都逃不过对方眼里。说实在的,杀你这样的人,想不紧张都难矣。”
苏梦枕道:“能让你紧张,确也不容易。”
白愁飞:“知己知彼,虽然未必就百战百胜,但至少可以估量敌情,利于判断。你知道我心里紧张的同时,我也深知你暗里也紧张得很。”
苏梦枕:“哦?我好像还未下榻呢!”
白愁飞:“说不定那是因为你根本已下不了床了。你说太多话了,你一紧张,就会不停地说话。能让现在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苏公子也紧张起来,说来我真荣幸。”
苏梦枕:“我们彼此之间,都太熟悉对方了,所以真是最好的和最坏的敌人。这‘金风细雨楼’楼主的名义,只怕很快就是你的了,我只没想到你是这般地等不及。”
白愁飞:“我是等不及了,你总是病不死的。”
苏梦枕又沉默了一下,眼睛似有点发红,道:“如果我现在退下来,把位子让给你,你怎么看?”
白愁飞坦然道:“这样最好。省我的事。”
苏梦枕笑道:“你会不杀我?”
白愁飞道:“我可以不杀你吗?”
苏梦枕道:“你已图穷匕现,不见血不出人命是决不收手,也收不了手。”
白愁飞道:“你顽抗也是死。我上得来象牙塔,从这儿扔下去的,不是你的尸身就是我的骸首。”
苏梦枕:“我病了。”
白愁飞:“我知道。”
苏梦枕:“你胜亦不武。”
白愁飞:“所以我才动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跟你不是同根生的。我跟你结义,你利用我的才干武功,我则利用你的实力名气。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现在你的利用价值没有了。”
苏梦枕苦笑,“你现在另有靠山了,为向新主表忠心,你就要除掉我?”
白愁飞冷笑,“这是江湖规矩,你是帮会老大,没有理由会不知道的。少年子弟江湖死,这是我们闯天下、走江湖的规则,也是一定要付出的代价。”
“你就不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放我一马?”
白愁飞断然道:“不能。”
苏梦枕:“你就那么恨我?”
白愁飞脸色煞白,“因为我一直要听你的命令。我现在要取回代价,那就是要你的命。”
苏梦枕:“我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
白愁飞:“苏梦枕半条命,胜得过八百条好汉的命。”
苏梦枕道:“原来你一直都不服我。”
白愁飞道:“不,我服你。”
苏梦枕脸色发白,苦涩一笑,“这,就是你服我的举措?”
白愁飞:“就是我不止服你,还佩服你,所以我以你为模范,心中矢志,有朝一日,我要当你。”
苏梦枕:“所以你才要杀我?”
“你活着的一日,我就不能完全取代你。”
“别忘了我一直以来,都悉心扶植你。”
白愁飞叹了一口气,道:“聪明人在此时此境是不说这句话的。”
苏梦枕:“如果我是聪明人,我就不会养虎为患。”
“你培植我,一方面因为我是人才,同时,你手上已没有别的人才可比得上我。”
苏梦枕:“你就不能饶我一死?”
白愁飞:“你这句话刚才已问过了,我也答复过了。”
苏梦枕:“我可有什么地方不配当楼主的?”
白愁飞:“没有。但就是因为没有,像你这种人,一定得人心,一定有雄心,一定不甘屈于人后,非除不可。”
苏梦枕:“那我可有对不起你之处?”
白愁飞:“有。至少,你当众骂过我。”
苏梦枕:“……那几次,我是为了你好。”
白愁飞:“可是世人只记得人欠他的,不记得人教他的,老大骂老二是帮他成材,可是老二要杀老大,就是因为他曾被认为不成材。”
苏梦枕:“你这么说,我就没话说了。”
白愁飞沉吟了半晌才道:“知道我为什么绝不放过你的原因?”
苏梦枕惨然道:“愿闻其详。”
白愁飞目光闪烁着比剑锋还锐利的光芒,“那是你教我的。那次你约战‘六分半堂’雷损雷总堂主的时候,雷损一味谦卑求和,拖宕延期,你却铁石心肠,咄咄迫人。那时候,他就曾请你高抬贵手,但你始终心狠手辣。那是你教我们的:雷损这种枭雄,岂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要是他一味隐忍,所谋必大,志在援兵,一旦情势对他有利时,必然反扑,那时可就必定杀手无情、赶尽杀绝的了。”
苏梦枕喃喃道:“你果然记得很清楚。”
“机会是搞出来的。”白愁飞道,“搞出来的机会就像果汁加蛋,你要是不一口喝了,就会变酸变坏,敢不成给人抢去喝了。我好不容易才苦心制造出足以推翻你的时机,我不杀你,难道还要等他日你恢复元气时再来杀我?我可不想搞砸了我的机会。”
苏梦枕很同意地道:“你果是个很懂得把握时机的人。”
苏梦枕又恢复了他的冷漠、倨傲、孤僻乃至不可一世的神态。“我要你放过我,只不过是不死心,想再试一试你。既然已再无周转余地,我也可以死了这条心了。你说的话,让我越发证实了:我信任小石头是对的,怀疑你是应该的。
真正的友情是没有亲疏之分的。难道有人斩了你一只尾指,你会因为他没有砍掉你的食指而感谢他吗?迫害就是迫害,朋友就是朋友,终究还是分得清的。是出卖的便迟早都会出卖你,是真正的兄弟,便永远会是兄弟。”
……
忘忧听完后道:“然后你们就从地道来神侯府了?”
王小石点点头:“各处接应的人都早就安排好了,盛师兄亲自安排的,一路无惊无险的直接入了府。”
“嗯,小余哥靠谱的很。住进来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通缉抓你,等我解决了你的毒,再去收拾白愁飞吧。”
苏梦枕忽然问道:“狄飞惊的毒能解吗?”
忘忧笑问:“果然还是想拉拢他吗?”
苏梦枕道:“并不是。玉塔的地道是先父在时就挖通的,我房中的入口在床下,通往的地方是……雷纯的闺房。”
忘忧睁大了眼睛:“于是若是神侯府不出手,你会直接到雷纯的闺房里?那狄飞惊中的‘一支毒锈’一定会下到你身上的,说不定就是为你准备的。我的天啊,让你听命于雷纯,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那才真是活一天痛苦一天……估计你会巴不得早些死掉吧。”
苏梦枕闭目:“我会找机会让无邪动手,只要见到他,就能让他动手送我解脱。”
“大哥……”王小石心都疼了。
“无邪……”忘忧心也疼了,心疼的却不是苏梦枕。
苏梦枕笑了:“我是不是很过分。”
王小石点头:“总能找到办法的,大哥怎可动轻生的念头。”
忘忧点头:“你把别人都安排好了,唯独对杨无邪好残忍。”
苏梦枕道:“是啊,我轻生,对无邪也真的很残忍,但是除了他,我不知道紧急情况下该找谁做这件事。小石头你说呢。”
王小石沉吟不语。
忘忧带入一下:“若是冷小四跟我提这种要求,我一定老大耳光打他。有什么事无法解决呢,非要去死一死,自己死也还罢了,非要带上一个。你信不信,若是杨无邪真的执行了,恐怕他的魂也得跟你一起去了大半。一尸两命啊……”
王小石乍听这“一尸两命”的说法,把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但却诡异的越想越有道理,甚至觉得没有什么词比“一尸两命”更能形容那种状态了……
而忘忧,脑子里编的话本已经摞到半人多高了。
苏梦枕哭笑不得,又见忘忧神色变换飞快:“忘忧,想什么呢?”
“相爱相杀,地府相见再续前缘……”忘忧没过脑子,直接说出来,随即意识到说错话了,瞬间脸红。“呃……什么都没想。你先休息会,我去找树大夫商量下。”
扔下一句话,忘忧逃也似的出了门。……
隔壁的狄飞惊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吩咐照看他的小厮道:“帮我拿些纸笔墨砚来吧,纸要多点,我想写些东西。”……
白愁飞和苏梦枕的谈话引用原著。
我是真的挺心疼杨无邪的,苏梦枕死了之后,杨无邪老了,老了啊,我一直觉得老比死还可怕。杨无邪很有一种“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感觉。让我各种脑补苏杨啊……
第二个日更大佬送给忘忧了~
今天两更好了,明天发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7章 心疼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