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破阵 第27章 第26章

方夏做梦也没想到是王小石，眼中闪过瞬间的慌乱，但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颇有自信，还是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素不相识的样子：“少侠有何指教？”

王小石瞪大眼，呆呆楞楞地回答：“方夏，你不认识我了？”方夏脸上的面具登时寸寸碎裂，惊慌失措之下，不知怎么的，竟转过身，扯起袖子遮住了脸：“你……你认错人了。”

王小石不知是顺着她的心意装作不认识以免给她添麻烦好，还是坚持己见相认好，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方夏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自知不过掩耳盗铃，放下袖子，叹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这个问题王小石答得上来：“一个人无论脸怎么变，背影是变不了的。”

方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的眼睛定在王小石脸上，明而清，冷而静地说，“其实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认得的，只是以前那个方夏不好吗？”

王小石道：“佛有慈悲为怀，也有金刚怒目。我以前认得的，是作为朋友的方夏，我今天见到的，是惩奸除恶的你，两个你都是我的朋友。”

方夏的脸就像和风拂过，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笑时如同春花绽放，再不见冰冷之色。

王小石忽然醒悟，难怪丹青不笑，笑起来时，真是像极了当初在武昌相识的方夏。

繁星点点，轻轻地缀在夜空那块漆黑的画布上。

不远处灯火辉煌，像是怕星星寂寞，点了地上的灯相合。

那里的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了开来，这个偏僻的小楼，还是那么寂静、清冷。

唯有微风携着院子里花的香味，款款而来。

王小石和方夏坐在屋顶，久久没有言语。

王小石悄悄瞥了方夏一眼，小心翼翼地想找个安全的话题，一开口，不知怎么竟成了：“白兄也送了画给你点评，你怎么也没看上？”

方夏托腮望着远方，头也不回地说：“我看到他的名字了，故意的。”

王小石故意哄她开心：“你的易容那么精妙，就是他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方夏仍是怏怏不乐：“你不是认出来了么。”

王小石啊了一声：“我……我……”他哄人不成，暗暗着急：早知道就顺着她，装作不认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灯一盏、两盏、渐渐地灭了。

四下一片寂静。

方夏忽然开口：“其实韩姑娘并不认识我。”她看也不看王小石，自顾接了下去，“那天中午，我路过春明巷，有个年轻人非要请我吃面，我和他素不相识，自然不肯答应。那人只好跟我说实话，他爱慕韩家面馆的杏枝姑娘，每天中午都去吃面，只是杏枝姑娘人多时才会出来帮忙，他为了在店里待久一点，一连吃了三碗面，实在吃不下去了，就请我去吃，他作陪。”说着，笑出声来，还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个面碗这么大，他一口气吃了三碗，撑得路都快走不动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王小石点头道：“好笑。”心里却忍不住想：那个年轻人是谁？方夏是为了他给韩姑娘报仇吗？

方夏的笑变成了苦笑，微弱的星光下，她的脸都变得黯淡：“其实韩姑娘也喜欢他的，给他的面里，碗底下的肉臊子都比别人多。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提亲，他说韩老爹不喜欢江湖中人，他也不知道韩姑娘的心意。”

王小石道：“若是他跟韩姑娘表白，或许他们……”后面的话再也接不下去，韩姑娘已经死了，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方夏低声道：“是啊，他最后下定决心回去禀明父亲，明天就去跟韩姑娘表明心意。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忧，要我陪他一起去。第二天午时，我没等到他，往里一走才知道，他先去了韩家面馆，看到有公差出入，一打听，韩姑娘爹爹、母亲、弟弟，都叫人杀了，韩姑娘失踪了。”

王小石不敢出声，他觉得此刻的方夏像是纸糊的，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方夏把脸埋在了手里，声音也有些含混不清：“第三天晚上，我在赵画四的书房里看到了韩姑娘，她半边身子都快没了，她还没死，她撑着一口气，告诉我是个戴着山水面具的男子杀了她家人，把她害成这个样子，要我替她报官，我答应了。她最后求我杀了她。”

王小石听她声音哽咽，心头一痛，宽慰道：“你已经替她报了仇，足可告慰她在天之灵。”他伸出手，想拍拍方夏的肩膀，给她温暖和鼓励，却又怕唐突，一时手停在半空，进退两难。

方夏带着哭腔道：“你不懂，你不懂的。”

世间夫妻，不乏开头爱之入骨，最后痛下杀手的，她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对感情其实一直很悲观，她甚至不敢去恋爱。虽然后来见了方巨侠夫妇的恩爱如恒，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义母的幸运和慧眼，她还是不敢爱。

但她愿意见到世间一切美好的感情，愿真正的有情人得成眷属。

就像花晴洲和韩杏枝，一个痴得吃三碗面只为多看一眼，一个小心翼翼地在碗底埋了那么多心意，这样懵懂的真情挚意，这样青涩的情窦初开，连旁边看的人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们的恋情，像是春天时枝头初开的那朵杏花。

那么美好，那么单纯，那么可爱。

她在花上寄托了自己的情思。

她杀了韩杏枝时，好像连自己心里什么东西都一起杀死了。

世间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

黑暗中，传来含糊不清的压抑的哭声。

王小石的心尖好像被什么揪住了，痛得他恨不能跳下楼再搠赵画四十七八刀甚至七八十刀，只要方夏别这么哭了。他的手笨拙地在方夏肩头拍了拍，迟疑着说：“不是你的错。”杀了韩杏枝，不是你的错，你是在帮她。

方夏的声音里仍旧满怀着难言的痛苦和怨恨：“你不懂的。”她想为母亲报仇，她更知道不会有任何人帮她，甚至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她。天衣居士和诸葛先生念及同门情谊，只会阻拦她。义父义母，甚至世间大多人，都只会劝阻她，因为以子杀父，违背了天理伦常。但是她这两生两世，都是长在母亲膝前，她所有的幸福美满，都是破碎在元十三限手里。

再说，如果连她这个女儿都不为母亲报仇，世上还有谁真正把母亲放在心上，世上还有谁会为母亲讨还公道？她母亲又不欠元十三限的。

这条路难走，她却只能独行。

王小石望着方夏，她蜷在那里，紧紧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显得绝望而无助，哭得他心肝肺也跟着疼痛难耐。他知道方夏哭得那么伤心，肯定是受了委屈，可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展颜，只得手足无措地说：“别哭了，你心里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就是你要刺杀蔡京皇帝，我也跟你去。”

闻言，方夏抬头看了王小石一眼，一脸惊讶。

她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眼睛红肿，在王小石看来，便是狼狈，也狼狈得楚楚动人。

方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侧过头，取出手帕擦了擦脸，口中却说：“我杀蔡京皇帝做什么。”

王小石道：“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很多委屈。”

方夏还是嘴硬：“我有什么委屈？谁敢给我委屈受么？”她是方巨侠的义女，声名地位随手可得，人也年轻貌美，武功高强，任谁看来，都是天之骄女。她能有什么无法对人言说的委屈和仇恨。

王小石柔声道：“谁没有受过委屈呢。你要是愿意对我说，我就听你倾诉，为你开解。你要是不愿说，我就在这陪着你。你要是还气不过，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方夏一怔，似哭似笑地问：“如果我说是皇帝和蔡京害了我的亲人呢？”

王小石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帮你报仇。”

方夏又问：“你知不知道，要杀皇帝和蔡京，成也好败也罢，都是九死一生逃亡天下的事，更别说什么功名事业了。”

王小石正色道：“我知道。我本来就只要试一试，是不是一定有千秋名、万世功，我不在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只希望，你别这么哭了。”

方夏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王小石，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心里，过了片刻，她很有感情，异常诚挚地说：“谢谢你。”

从进京开始，她就可以说些假话，找些托辞，让白愁飞和王小石助她一臂之力。可他们惹上了元十三限，差不多就是惹上了蔡京，说不得功名随流水，事业化浮云，什么志向都要成空。她不想牵连他们，才告辞离去。而今也是如此，王小石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不忍牵扯他。

最后，方夏让王小石去找白愁飞，她留在小楼收拾东西，顺便等他们两个。

王小石在大厅的角落里找到半醉的白愁飞时，猛然醒悟了什么，等他赶回小楼，方夏已经消失了。

若非赵画四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王小石几乎要以为自己今晚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中似有心动，醒来不知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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