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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法子虽然听起来有点逻辑硬伤,但在这恶毒少女的眼里,自己的计划却显然是天衣无缝的。
——这女人既然拿着玉佩,必然是要找无花的。
——这女人漂亮得和狐狸精似得,难道能忍得住不去勾引无花?
——而一旦与无花有了那种关系,她必定就已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无花!
——无花虽然是个有过很多女人的男人,可他却只喜欢纯洁无瑕的女人,若这女人已与他人有染,无花必定会厌弃她,届时她即使找到了无花,她也一定会悲痛欲绝,羞愤交加,恨不得一绳子吊死,真是快哉快哉!
……这真是一种神奇的逻辑。
明明是无花到处勾搭女孩子,可在这少女看来,却是其他女人该死,都对无花心存觊觎;明明无花才是最肮脏的那个男人,可在这少女看来,却是其他的女人都脏、都贱,都配不上她的无花。
这种思维乍一分析,只让人觉得奇怪又恶心,可细细想来,这世上竟还有不少这样的女人!
她既然已这样决定了,当晚,便打算动手。
这一夜,李鱼的房里,叫了醒酒汤和各样小菜。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药无论是男人吃了,还是女人吃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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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酒汤自然是给一点红的。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一点红与楚留香乃是心灵之交,与他吃酒,自然多吃了几杯。
楚留香乃是难得一遇的千杯不倒,但一点红可不是,一点红虽然也有喝酒的习惯,但平日里喝的并不多,今日高兴,多喝了两杯,便有些上脸。
他本是一个肤色极白的人,而且是那种冷森森的惨白色,与身上那一身紧身黑色劲装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只让人见之如见黑白无常似得。
如今多喝了几杯酒,他的脸上便浮起了一阵酡红,一双眼睛却愈发的明亮,他今天高兴,周身那种阴沉沉的气质也消去不少,像是一柄笔直而锋利的剑。
若旁人见了,还不觉得什么,可他身边的这个一直馋他身子的美人,却只觉得连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他惨白、劲瘦而有力的身体,一定也染上了这种醉人的酡红色。这时若与他接吻,他的唇中一定也有这陈年老酒的香气,她吃不得酒,说不定尝上一尝,自己也马上就醉了。
彼时,这场宴席已散了,楚留香要去夜探云中门,便早些告辞了。
一点红欣然与他辞别,然后便送李鱼回房。
有条件时,一点红自不会再占李鱼便宜,所以他们在这间客栈里本是开了两间房的。
他们的房间并不连着,中间隔着三四间上房,二人一同从三楼的阁子里走下来,一点红顺带着多走了几步,将李鱼送回自己的房中。
正要转身离开,李鱼却捏住了他的衣服角。
一点红抬眸,缓缓问:“怎么了?”
李鱼道:“你来,你出了些汗,我替你擦擦汗,再叫一碗醒酒汤,吃了再走。”
一点红微微一怔,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极轻、极浅淡的笑容来。
他何曾被人这样关心过呢?
他年轻时,正是最苦闷、最偏激的时候,杀完了人,只觉得自己脏得很。
又见城里灯光点点,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门可进,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可回,可自己呢?自己却只是条野狗,在江湖之上,四处飘零。
有一回,他实在悲苦难当,便在一家小酒家里喝酒,喝到烂醉如泥,等醒来时,他已躺在了酒馆外的一条沟渠之中,从那一日起,他就发誓,绝不会再喝醉,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如此狼狈的情形之中。
可谁知,现在竟有人为他点了醒酒汤。
可嘴上,一点红却说:“不必了,我没有醉。”
李鱼却道:“难道我这个做义妹的,没法子照顾照顾你么?红哥哥。”
她的表情简直正经极了。
又正经,又无辜。
一点红犹豫了一瞬,就已被她不由分说地拉进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果然已摆好了醒酒汤和各色的小菜。
一点红被她一拉,已坐在了榻上。
屋子里已有店小二送来了水,李鱼拿着毛巾去浸湿、拧净,一点红歪着半靠在靠枕之上,眼睛一直瞧着她,看着她忙来忙去,嘴角已忍不住沁出了一丝笑意。
她又转身回来,坐在他的身边,用那块毛巾帮他擦一擦额上的汗。
喝酒的确是烧身的,今日他们喝得还是陈年烈酒,威力的确不容小觑。
往常若是李鱼做出这样的举动,一点红还会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今日也许是受了酒劲儿的麻痹,他竟动也不动,乖乖歪着,看着李鱼照顾他。
李鱼抿唇一笑,还问他:“你的脸都红了,喝了那么多酒,难不难受啊?”
一点红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事。”
李鱼又道:“那可不一定,酒劲儿总是过后才发作的,说不定你明天一早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头痛欲裂呢。”
一点红噗嗤一声笑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想从这间屋子里出去了。
李鱼没绑他、没捆他,她强行把他拉到屋子里来,他若想走,早走的瞧不见了。
可他不想走。
他的腿就好似被绑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先前在无人注意的村中屋舍里,他只觉得住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她的声誉,故而就这样不清不楚的住着,可如今到了人来人往的客栈里,明知她漂亮,不知有多少人注意着,他却还要大晚上的宿在她的屋子里,根本不肯出去。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头野兽,在通过一些细微且有效的方法,在向周围的人示威,确认自己的猎物。
他还在犹豫是否对李鱼下手,可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想抢他的猎物,那就别怪他下手狠毒了。
许也是因为这酒劲儿,松弛了他的思维,他才会放任心中最原始的想法在脑海中肆意游走。
还在神游之间,李鱼已经上来解他的衣襟了。
这还是有点太跳跃了!
一点红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哑声道:“你做什么?”
李鱼又无辜、又正经地道:“你瞧你,衣服穿的这么紧,额上都出汗了,不热么?我只替你解解衣襟,略微松快松快,不要紧张。”
说着,她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一点红的手。
一点红:“…………”
一点红鬼迷心窍,松开了手,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替他宽衣。就好似……就好似他们已是那种关系,她正在羞怯而大胆的替他解去身上欲念的束缚。
他心中一动,喉结忽然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算有人的剑已指在了他的咽喉之上,就算他的喉结已被剑气激的不断颤动,他也面色也绝不会有半点变化,也绝不会下意识的去吞咽。
但绝世高手做不到的事情,李鱼可以做得到。
这或许就是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的含义。
他衣襟半敞,李鱼又替他端来了醒酒汤,笑道:“这醒酒汤现在晾得刚刚好,不烫嘴,又是温热,喝下去胃里一定会舒服不少的。”
一点红盯着她,手中已接过了那碗醒酒汤。
醒酒汤里,自然被下了料。
一点红身为杀手,自然也懂得十七八种分辩毒物的法子,若有人想用这种法子弄死他,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问题在于,想杀死杀手的人很多,馋杀手身子的人可很少。
所以,一点红只懂得分辩能弄死人的料,却丝毫不懂得分辩另一种料!
他此刻神经都已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鱼,只略一分辩,觉得无事,就仰头将那醒酒汤一饮而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