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mengyuanshucheng
晨光触及西西里岛边缘的沙滩峭壁, 一寸一寸向城市攀援,将整座城市都染上淡金色。大部分居民也渐渐从睡梦中清醒,洗漱、早餐、上班, 开始新的平凡俗世的一天。
城市的一角中,带着黑帽的高挑男人手上的枪化作变色龙, 灵活地钻入他的衣领消失不见。干掉最后一个追兵又提前完成任务让他的心情很好,连手上、西装上的血迹都没能影响他的愉快。
里包恩迈入临时公寓的铁门,沿着旋转楼梯向上, 到达了落脚处。
男人悄无声息地开门关门, 列恩从他的衣领钻出沿着墙壁向里间的卧室爬去,里包恩不紧不慢地将门推开一点缝隙。
一束亮光破开昏暗的室内, 照亮一道雪白的手腕。
绪方凉一还在熟睡。
“去吧,别吵醒他。”
一道绿色窜入房间,里包恩阖上门,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先洗个澡再做早餐, 蠢凉起来时刚好。
他的视线扫过门口挂着的那条银色露背礼服,勾唇进入了浴室。
“早上好,列恩。”
凉一按下闹钟, 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变色的头, 后者顺着他的手指爬到少年的发顶。
既然列恩在家里的话,那……凉一打开门,弯了弯眼睛:“早上好,里包恩。”
男人握枪的手此刻正在煎蛋, 衬衫卷到手肘露出他结实流畅的肌肉,他的侧面轮廓深邃,完美到像沉默的雕像。
里包恩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穿鞋,蠢凉。”
“好。”
凉一换好衣服又洗漱完时,公寓空气中正弥漫着早餐的香气,新鲜饱满的小番茄和柑橘装盘放在木桌上,侧边一只白色雏菊从长颈小花瓶中微微探头。
“要喝酒吗?”
“不了。”
里包恩坐在金发少年对面,他背对着光线又戴着帽子,这让凉一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蜜糖色的烈酒在玻璃杯中随着冰块摇晃,男人指尖规律地敲击杯壁发出轻微声响。
“发生了什么事吗?”凉一看他,“里包恩看起来很高兴。”
“噢?”男人饶有兴致,没否认,“说说看。”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里包恩很开心。”
男人嗤笑一声,饮尽玻璃杯中的酒。
凉一很快用过了早餐,起身将盘子洗净放入厨房。男人在后面坐在椅子上,支着长腿从脚到头一点一点打量少年。
“换衣服,蠢凉。”
“现在吗?”凉一看了看时间,“宴会晚上才开始吧?”
“我不喜欢话说第二遍。”
真是霸道,凉一内心叹气,取了礼服去卧室换,但很快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从门缝下进入。
金色的长发散下来,凉一换好衣服打开了门:“里包恩,我的鞋……”
“过来,蠢凉。”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小圆厅的中央向他伸手,原本放在那里的餐桌和椅子都不见了,清晨的光透过圆形玻璃窗照出繁复优美的剪影。
钢琴和大提琴交织的乐曲弥漫在这间平凡的公寓中,金发少年赤着脚隔着透明尘埃与光影,隔着几十年的时光,隔着西西里岛早春的味道,同男人对视。
里包恩动作优雅地取下帽子挂在门口,他再一次向凉一伸手:“和我跳舞,凉一。”
“我会跳。”凉一以为他要教自己跳华尔兹。
男人上前牵过少年的手,他的黑发不长,但硬茬茬地支着,显出硬朗利索的味道来。
盛装出席的两人开始在不大的小圆厅里旋转,轻缓的,沉默地,契合的。
“目标已经死了。”
凉一有些惊讶:“今晚没有宴会了吗?”
“嗯。”里包恩的手从少年纤细的腰肢往上,长有薄茧的指腹顺着脊沟向上滑动。
过于暧昧的触摸让凉一僵直身体,他脚下漏掉一拍,踩到了男人的皮鞋,却被他顺势揽住腰带离地面。
“里包恩……”
男人的脚步停住,他一手霸道地搂着少年,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留下来,蠢凉。”
“我会去见里包恩的。”凉一注视他,“等这件事完了,无论我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会去见你的。”
里包恩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凉一罕见地生出一丝紧张:“我和你约定。”
很漂亮,男人打量这张雪白魅人的脸孔,世间罕见的漂亮,但却本不足以让他心软。
他的任务目标死在昨夜,起因却只是因为里包恩突然想到,穿着礼服的金发少年会被除他以外的人看到。
这是极其不成熟且幼稚的动机,是十天前的里包恩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理由,现在却因为突然闯进他生命的少年自然地发生了。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头扎进自己鄙夷的疯狂热情中,并且极力遮掩,绝口不提。
男人冷漠道:“别惹我生气。”
“我必须走,既然里包恩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今天就要动身前往那不勒斯。”
“你走得了吗?”
“[放开]。”凉一退后,皱眉道,“我很喜欢你,里包恩,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不想和你战斗。”
里包恩挑眉:“有意思。”
他走到客厅提起唱针,随手提了把椅子坐下,抽出烟夹在手指中却没点燃,整个人慵懒又性感。
“和我约定?你的保证值几发子弹?”
“不知道。”凉一摇头,“但会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男人嗤笑一声,站起来戴上帽子,打开门又停住:“蠢凉,不要后悔。”
公寓的门阖上了。
里包恩顺着旋转楼梯,脚步稳健规律地向下走。
他当然可以将绪方凉一留下来,无论是最上策的攻心,还是下策的强制,在黑手党世界浸.淫多年的里包恩深谙此道。
但他不愿意。
倒不是什么“希望他开心”“希望他成为想成为的人”这种可笑的理由,他的爱才不会是那种无私高尚的东西,他更希望拉着绪方凉一一起堕入地狱,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依靠。
只是……
男人倚在街角点燃烟,叼在嘴里双手插兜看向那扇窗户。
只是比起肉.欲,比起自己黑色晦暗充满杂质的爱,绪方凉一对他的爱才是里包恩更为看重的东西。
那双眼睛看向他时温温和和的情感和快乐,无数次捏住他的心脏。
一旦施加强制,将再不复存在。
所以不如这样,里包恩勾起唇角,黑色帽子遮住他势在必得的自信神情,让他“独自”前往那不勒斯,然后在他绝望时伸出援手。
即使最后绪方凉一不会爱上他,但那份信赖亲昵就永远不会消失了。
男人带着绅士礼貌的微笑,彬彬有礼地抬抬帽檐向对他抛出飞吻的女士致敬,漫不经心地摁熄了烟。
此时年轻的里包恩重复了他的想法——绪方凉一,一定会属于他。
他本该有这样的自信和能力,即使是在颠簸乱世也能保护获得他想要的一切,所以他笃信又散漫,对这个结论毫不怀疑。
但这个年轻优秀的黑手党男人还不够了解[命运],它不会因为你撕心裂肺的情感或者人类顶尖的实力而有所区别。
分离、死亡、毁灭、新生、重逢,虽有事在人为,但更多是无法抵抗的巧合和坎坷。
未来的里包恩向凉一道歉,并不是因为那一次的杀意,而是因为失约。
他被自己的[命运]打到在地,并且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
而现在的年轻男人,却分毫不知。
……
凉一拎着行李箱,将信放在餐桌上,离开了公寓。
夕阳照进这间公寓,空荡荡的只有那只白色雏菊依旧伫立在原处,随着关门的动静轻轻颤动。
里包恩准备的身份资料很全,凉一轻松地买到了前往那不勒斯的火车票,看了看时间大概需要九个小时才能到达。
和凉一在日本坐过的新干线不同,意大利的火车可能因为人少更加宽敞,每节车厢都是四人的包间。
夜幕渐沉,火车开动后窗外的景物飞驰,玻璃窗印出凉一神情淡淡的脸。
真的找得到目标吗?我真能……杀人吗?
唰——
包房的门被拉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拎着包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后面是一个高个年轻男人。
两人看到车厢里已经有人,愣了一下坐到了凉一的对面。
“小哥,你来找人吗?”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坐下后看到了桌板上摊开的意大利语教材,“在学意大利语吗?我弟弟在学校当老师,可以帮你看看。”
大概能听懂,凉一现在的意大利水平只限于基础的日常交谈,虽然学习能力强但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短。
“谢谢,不需要。”
沉默的高个男人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凉一身上。
凉一移开视线提高警惕,这种眼神,真是让人不舒服。
唰——
最后一位乘客进入,三人看向进来的男人。
来人蓄着到脸颊的妹妹头,一身白底黑水滴西装,胸口露出桃心形状的肌肉,蕾丝般黑色纹身露出,肩部两边的拉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男人视线落到凉一身边的位置,看到他的脸时微微一顿,随即点头坐了下来。
“小哥,让我弟弟帮你看看?”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镜,“我和你换个座位好吗?”
凉一看他:“不,谢谢。”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凉一并不想节外生枝。
身边的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余光看到的凉一警惕地抬头,顺着布加拉提的目光看向对面,忍不住微微瞪大眼睛。
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从那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脑后爬出,快速移动向他爬来。
“[不要靠近我]。”
没有成功?!不,不是,发动成功了,但是蜘蛛却没有停下来。
凉一举起摊在桌板上的书挥出:“[击中!]”
没有预想中打中某种东西的声音,少年蓝色瞳孔里印出蜘蛛的长节肢——居然穿过了书!
到底是什么攻击?!
蜘蛛离凉一的脸不过几厘米,他甚至能看见蜘蛛幽幽的八只复眼和节肢间隙对面两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神情。
快想!快想!快想!
精神紧绷到极致,凉一居然听到了拉链拉开的声音。
“钢链手指!”
蓝色的拳头从凉一眼前飞速而来,抢先一步击中了他的心口。
刺啦——!
蜘蛛从少年被拉链分成两半身体中穿过了。
凉一的视角因为身体被分成两半而大不一样,他看到了对面两个男人难看的脸色,他分成两半却没有鲜血喷涌的身体,妹妹头男人凝重的神色。
瞬间发生的一切……太荒谬了。
作者有话要说:里包恩暂时下线去返老还童去了(hhhhhhh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