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金翅鸟 第116章 水仙（七）

那不勒斯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 冬季本应该温和湿润，但今年临近新年却意外地下了一夜的大雪，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洁白中。gsgjipo

主街道两侧的高大棕榈树难得地盖了白色, 时不时有兴奋得像小狗一样的小孩捏着雪团大笑着追逐跑过，也有行色匆匆赶去上班的大人, 还有慢悠悠散步般的两人。

“呐呐，凉一。”纳兰迦将手套递给凉一，兴致勃勃道, “我看天气预报说哦, 下雪是受飓风的影响，来得快去得也快。”

金发少年将手从兜里拿出来, 勾下围巾露出雪白干净的脸来：“纳兰迦不喜欢下雪吗？”

“我倒还好……”纳兰迦侧过脸，自然道，“但凉一不是怕冷吗？”

凉一愣了愣, 也受他感染弯起眼睛：“没关系, 我喜欢雪天。”

……简直在发光。

两年内长高了一个头的黑帮流氓别过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凉一没听清。

“啊哈哈，没事……”纳兰迦笑着挠了挠头，指了指前方逐渐清晰起来的巨大建筑物轮廓, “就是那里，我们到卡波迪蒙特皇宫了。”

这座始建于十八世纪的皇宫, 花费了近一个世纪才完工，以红橙色为主辅以淡灰色点缀的外墙庄严贵气，掩映在曾用作贵族猎场的茂盛林地里，说是人类杰作并不为过。

“国家博物馆、国家图书馆还有皇家剧院……”纳兰迦点点头, “这三个地方应该是最好玩的地方。”

凉一收回打量这座雄奇宫殿的目光，有些惊讶地看了纳兰迦一眼：“我以为纳兰迦会带我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我又不是小孩了……好吧，是福葛提的建议。”脸庞还有些青涩的黑帮干部低头踢了踢路中间的石子，抓了抓橘色头巾，“因为想凉一开心。”

凉一笑出了声。

被地中海阳光晒出的浅小麦色皮肤也遮不住年轻男人脸颊上的红色，他跟着笑的时候抬头飞快看了凉一一眼，又一眼。

“那走吧。”金发少年脸上的笑意扩大，主动握住纳兰迦的手腕向入口走去。

高出他半个头高度的黑帮流氓像个腼腆的小男孩，乖乖跟着时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噢，对了。”

凉一轻轻侧过头，明滟的侧脸在阳光下干净得像是第一片飘落的雪花，皎洁明亮，没有一丝晦涩。

他神色淡淡，语调却又轻又缓，听上去奇异地温柔：“不用为我安排这些，只是和纳兰迦待在一起，我就足够快乐了。”

纳兰迦盯着凉一，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那声微弱的应答。

又降临了，那种真情实意到**般的情感。

虽然身处在这样寒冷的室外，但他的全身却像燃烧一般热起来，蜷缩的手心也冒出汗来。

好想、好想、好想和凉一永远在……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思绪被打断，纳兰迦回神般眨眨眼，很快咧嘴回答道：“因为要考虑安全问题。”

“噢。”

冷冽的风吹不进室内，再加上走了一段路有些热，凉一取下了手套和围巾。

纳兰迦自然地握了握凉一的手，发现温度正常松了口气，但又很快慌慌张张地把手收了回去，扭头盯着大理石罗马柱看个不停。

凉一并没有在意这件小事。

地中海文化的代表杰作，罗马皇帝的私人宫殿，文艺复兴时期璀璨作品的聚集地——卡波迪蒙特皇宫确实无愧于这些盛名。

精致华贵到细微之处的整体风格，甚至连复式的大理石楼梯地砖上都雕刻有繁复的花纹。墙壁上色彩丰富又宗教意味明显的壁画群历久弥新，丰腴的人体展现出美的姿态，更不用说闻名世界的那些意大利画家画作。

凉一慢慢地欣赏这些美的事物，并对纳兰迦一边介绍，一边明显地看手心小抄的动作视而不见。

“……提香的用色大胆，色、色、色调丰——富明快……”

“纳兰迦。”

“啊？”

磕磕巴巴边背边看小抄的黑帮干部抬头，深紫色的眼睛却看上去异常纯粹，让凉一想起了四月末在春风中开放的紫藤花。

在展览室供游客歇脚的沙发上坐下，凉一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坐吗？”

纳兰迦坐下来，明明平时坐没坐像，现在却将脊背挺得笔直。

两人像两株从平整的地里冒出的不合时宜小树苗，亲密地并着肩。

纳兰迦脑袋里乱乱的，他觉得自己很糗，又觉得今天不该来博物馆，还不如带凉一去坐热气球，好像手下有谁就是这样求婚成功的……

不对不对，关求婚什么事，他和凉一又不是那种关系……

肩上的重量打断了他的思考，纳兰迦扭过头去睁大眼睛迷糊道，凉一的肩膀在他的脑袋上诶！！

“听了太多画作介绍了……”凉一放松道，“虽然很不错，但还是更想听纳兰迦过去两年的事。”

“有像希望的那样，结束战斗之后回到学校上学吗？有没有买下在乌龟里看上的那座小别墅呢？还是喜欢跳舞吗？你讲过的那家餐厅现在还在营业吗？”

“……”

安静的时间有些久，凉一有些疑惑地坐直，却发现后者正看着他沉默地掉眼泪。

这种表情对凉一来说很陌生，尤其是当它出现在纳兰迦脸上时。在他的印象里，纳兰迦虽然长他和乔鲁诺几岁，但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像少年。

他总是生机勃勃，说话也大声，情绪和表情丰富且不加掩饰，像某种疯长的植物。

凉一有些犹豫：“纳兰迦？”

“……啊？”醒过来一般，纳兰迦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立刻掩饰般大笑起来，“哪里来的沙啊，博物馆也太脏了点！”

凉一没有揭穿他，神情认真，伸出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

有人突然出现在展览室的拱门下，恭敬地鞠了鞠躬：“纳兰迦先生，绪方先生。”

“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纳兰迦原本残留的茫然空白神情，在回答下属时几乎立刻褪去。

“有件急事需要请示您。”

纳兰迦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看向凉一时又不自觉缓和的神情：“凉一坐一会儿哦，我很快回来！”

凉一点头，看着纳兰迦走到拱门下和下属小声交谈起来。

年轻的黑帮干部穿着冬季的深色大衣，熟悉的橘色头巾裹住茂盛的头发，他的侧脸看上去还是有些孩子气，但凉一熟悉的那种张扬外放的神情却消失了。

或许是听到的消息不算好，纳兰迦面无表情地听着，只偶尔说几句很短的话，命令一般。

下属便仔细听着，不多时态度恭敬地离开了。

“呐呐凉一，不好意思等久了！”

纳兰迦几步小跑过来挨着凉一坐下，扭过头时笑起来，凉一熟悉的爽朗无忧的神情又重新出现了。

凉一突然明白了，当上干部的纳兰迦被迫成长了。

他醒来后和阿帕基、布加拉提还有乔鲁诺相处的时间较长，大家对待他的方式一如往常，所以没察觉到什么改变。

特别是前两人早就在黑色世界生存了很久，当上干部也不过是将定性的性格磨砺了一番，而乔鲁诺则是性情坚毅又理智，很少因为外界动摇自己。

但是纳兰迦不同，他原本的性格并不适合领导他人，于是成为干部不仅代表着权力财富，还有随之而来崎岖嶙峋的战斗，有形的、无形的，都在逼迫他做出选择和改变。

“接下来去图书馆看看吗？”纳兰迦大咧咧地翻开手上的展馆地图，“图书馆、图书馆——找到了！”

“今天不去了。”

纳兰迦惊诧：“诶——？”

“机会难得，我们去堆雪人。”凉一起身，顺势也将愣愣的纳兰迦拉起来，“刚刚路过的中庭花园积雪看起来很厚，那里可以吗？”

虽然用的疑问句，但向来尊重他人意愿的凉一却不等回答，握着纳兰迦的手腕往回走。

“当、当然可以……”纳兰迦还没太反应过来，磕巴道，“只是和计划不太一样。”

正午快攀升到头顶的太阳将开阔的中庭花园照得光亮无瑕，偶尔有颜色明亮的几只雀鸟落在结冰的树枝上，像是白色湖水中几片彩色的落叶。

四周很安静，积雪没过人的脚踝，凉一和纳兰迦蹲在地上滚雪球，后者持续不断地偷瞄他。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纳兰迦带着手套摸了下后脑勺，笑了几声后声音又低下来，小声问道，“凉一，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我还是应该带你去坐热气球的，听别人说……呲！”

被突然贴上来的雪冻得一哆嗦，纳兰迦像某种迟钝地小动物，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凉一。

“不是。”

“啊？”

“不是因为无聊。”金发少年重新低下头去试图把雪球左右滚动。

他的侧脸比雪还要干净，点缀着金色的睫毛与浅红色的眼尾，说话时脸颊鼓起来一点，漂亮到了顶点又可爱得要命。

纳兰迦甚至想起了凉一的另外一个名字，觉得要是凉一的话，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人配得上他。

金发少年轻轻吸了吸鼻子：“其实是因为纳兰迦。”

“欸——我吗？！”

“嗯。”凉一抿了抿唇，抬头慢慢道，“很辛苦吧，纳兰迦。”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有情景布置，也没有前后文提醒，纳兰迦却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出色的战斗经验和反射神经在那一瞬间好像突然失效了，他几乎怔愣地听着，明明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却能清楚地听到凉一的声音。

“虽然这样说很像漂亮话，但是我还是要道歉，很抱歉在最艰难的时期不在你们身边。”

“但是可以的话，以后一起向前走吧。无论是繁荣还是落败，都一起走下去。”

“一直以来，辛苦了。”

嗒。

嗒嗒嗒——

滚烫的泪在雪地里砸出一个点，又一个，直到像遇上强光融化一般凹陷出一个小坑。

纳兰迦在流泪，凉一也在流泪，两人视线相撞，前者试图一如既往地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哽咽到喘不上气。

“凉、一……我平时都、不爱哭的……我已经成年了，都是因为在、在凉一面前，才这样……”

一天哭了两次的老练的黑帮干部吸着鼻子这样说。

凉一点头。

“其实也不是很辛苦，大家知道我的性格，都帮了我很多。”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纳兰迦对上凉一明亮的蓝眼睛，忍不住改口道：“不过有一点吧，你知道，布加拉提他们都很好啦，只是不能总是靠他们，而且……而且我想，如果凉一回来后，我能成为凉一的依靠就好了。”

四面楚歌的第一年，无数次面临助力、障碍、绝境，甚至是命悬一线时，纳兰迦都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好了，至少厉害到凉一不用为我们牺牲，至少厉害到你想要的一切都拥有……”

纳兰迦确实成熟了很多，但他在凉一面前的情绪也是真实的。

说来懊恼，虽然也想变成能被凉一依靠的男人，但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露出真实的情绪和想法。

凉一听到这里笑了笑。

“凉一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成熟？但是也是凉一的错！”

本想纠正纳兰迦自己不是笑话他，但听到这里凉一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我的错？”

纳兰迦鼓起脸颊，说着拔高的声音又低下来，“因为我总感觉……我总感觉在你面前很放松，放松到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烦恼。”

“就算我笨一点，迟钝一点，吵闹一点，凉一都不会嫌弃我，还是会……”

喜欢我。

“我还是会喜欢纳兰迦。”

纳兰迦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凉一帮他说完了。

滚了滚没什么进展的雪人身体，凉一笑起来，重复道：“我还是会喜欢纳兰迦。”

……

在这个残酷血腥的黑暗世界里，做自己，需要太多的勇气。

但在这个名为凉一的小世界里，纳兰迦什么都不需要，就已经是纳兰迦了。

“凉一！”

今年就满20岁的黑帮干部大叫着扑上去熊抱了心上人，梗着脖子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我最喜欢凉一了！最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小飞机·小队里唯一直球选手·纳兰迦·：只要凉一喜欢，我白天永远当小男孩也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ps.明天也更！

pps.很快进入微妙的修罗场hhhhhh（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