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宅斗不如修仙 第7章 忧心如焚嬷嬷立规

直到跟着鹦哥到了碧纱橱，孙嬷嬷那冰冷的眼神也依旧在雪鹤脑海中回荡不去。

想必孙嬷嬷心中成见已深，往后荣国府再做什么事，也一定会往坏处想了。

雪鹤把新拿来的藕荷色帐子挂上，又抖开王熙凤派人送的绫子被，忽然嗤的一笑。

想什么呢？荣宁两府里，除了贾母疼爱外孙，宝玉一味体贴，再加上贾政若有若无的欣赏，其他人又何尝干过人事？孙嬷嬷看不上就看不上吧，要是她看得上荣国府做派，自己反倒要担心了。

“姐姐想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正举帕给黛玉拭泪的雪雁听见声响，顿时回头。雪鹤暗道不妙，面上却一丝不露，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呀，刚才是在想，府里老太太这么疼爱咱们姑娘，我这悬着的心呐，也就放下了。再加上府里有这么多姐姐妹妹，还有府里的宝二爷，姑娘往后的日子，恐怕热闹的很呢！”

黛玉脸上一红，连泪也不流了，不依不饶地来追打雪鹤，雪鹤连忙闪开。黛玉扑了个空，身体又疲乏不堪，才走了几步就娇喘吁吁，只好转头又去给王嬷嬷告状。

“妈妈，你看看她，这才到府里呢，雪鹤姐姐就来打趣我了！”

王嬷嬷看看心情好转的黛玉，又看看躲到远处的雪鹤，心知这不过是小孩子间打闹，也就乐得和稀泥，就随口说了几句。被雪鹤这么一打岔，黛玉也忘记了思乡念头，转而给众人叙述起她在贾母以及两房夫人中的所见所闻，连同三春姐妹并宝玉宝二爷也一同细细描述。黛玉年纪虽小，心思却细，此时说来，简直让人如见其面，如闻其声。

讲到后来，嬷嬷们也时不时插嘴，把自己在接风宴上遇到的事，也事无巨细地讲给黛玉听。

几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呼而听见门外帘栊响动，已经改名为紫鹃的鹦哥将人引来，却是袭人。

雪鹤闻声回头，看见一丝极微弱的不情愿从袭人脸上一闪而逝，复又淹没在温柔周到的微笑之下。

“方才二爷还打发我过来给姑娘送东西呢，说什么刚才摔了玉，吓到了姑娘，他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拿自己素来珍爱的白玉九连环来给姑娘赔礼道歉。顺便也让我看看姑娘，若是姑娘想家了，就多宽慰宽慰，以后把咱们府上，也当做家来住就是。”

话到此处，袭人微微松了口气，叹道：

“如今看见姑娘还好，我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盒子打开，露出一串洁白无瑕的玉质九连环，在灯烛下泛起油脂般的温润光泽，显是世间难寻的珍品。黛玉一见，伸手把九连环拿在手里把玩着，莞尔一笑道：

“这串九连环，我很喜欢，劳烦姐姐回去替我给宝哥哥道个谢。孙嬷嬷。”

一旁老嬷嬷会意，从随身带来的钱匣子里随手抓了几把，约莫有数百钱，塞到袭人怀里，那边又有紫鹃，如同来时一般把人恭敬送出去了。

……

袭人走后，碧纱橱里该收拾的收拾，该整理的整理，一时无话。

等屋里几个丫头整理好了大概，王嬷嬷见黛玉还在玩那九连环，强打着精神去劝，谁知黛玉抱着九连环一点也不撒手，还撒娇道：

“天色晚了，妈妈们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王嬷嬷见她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不由苦笑：

“姑娘，你也知道明日要早起的么？你一向身子弱，晚上也难得睡好，等夜深走了困，这觉就再也睡不着了。”

而一向乖巧听话的黛玉，却罕见地紧紧攥住九连环，神情若有所思。

“按理说，我该听妈妈的，只是……刚才见到九连环，一下子就爱上了，仿佛我生来和它有缘似的。”

恐怕不是和九连环有缘，而是和荣国府的宝二爷有缘吧？

雪鹤垂下眼，对黛玉这些“惊世骇俗”的话只当作充耳不闻。

林家黛玉乃是下界仙子，生来就是为了给神瑛侍者还泪的，她一个小小丫头掺和什么？要是坏了神仙道行，怕是还要被神仙怪罪呢！

而另一边，两位嬷嬷已经齐齐变色，正要说什么，自打进屋就沉默着的紫鹃忽然发声，道：

“姑娘若是喜欢玉连环，晚上放在枕头下也无妨。只是如今天色晚了，再玩下去就要伤眼睛了，等明天一早，姑娘拿着玉连环，或自己玩，或是找府里的姐姐妹妹们玩，都是使得的。”

轻轻一句，就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危机消弭于无形，令人不由对其另眼相看。

真正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连贾母身边的二等丫头都如此伶俐，可想而知老太太年轻时，该多么有风采了。

黛玉听了，再看嬷嬷脸色，也自觉失言，忙把玉连环放下，连声要人来伺候消息。紫鹃连忙为其卸妆通头，末了，却又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众人心思，低声下气地请那几位林氏老仆去休息，自己在榻上躺了，等候黛玉夜间传唤。

……

“你放开，把手放开！”

刚一走出里间，孙嬷嬷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气咻咻地甩开王嬷嬷的手，自个坐到了炕上，眼角眉梢全是埋怨。

“刚才我正要说姑娘呢，你怎么就拦着了？这府里的宝二爷究竟是何方神圣，见了咱们姑娘又是摔玉又是吓人的，最后送个东西来，都能把咱们姑娘哄得死死的？今日姑娘说和九连环有缘，再过几日，是不是要说和这府上的宝二爷前生有缘了？”

孙嬷嬷气得两眉倒竖，怪腔怪调地说。

“他们家宝二爷是个天生的神圣，胸前挂的劳什子通灵宝玉又是个祥瑞，咱们家姑娘哪能和宝二爷相比？还是早早隔远些，免得咱们姑娘的晦气沾到府里的凤凰蛋上！”

噼里啪啦地发泄了一通怒火，屋子里顿时弥漫起奇怪酸味。

雪鹤看了眼在气头上的雪雁，悄悄地把她拉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给两位嬷嬷铺床叠被去了。雪雁起先倒是担心地向那边望了几眼，可是随着局势渐缓，注意力便渐渐转移，又想起关于紫鹃的事，盯着雪鹤期期艾艾道：

“雪鹤姐姐，你说，紫鹃一来，我……”

面庞稚嫩的丫头抬起头，眼中满是惴惴不安，雪鹤见了，也难免一叹。

刚才老太太派人过来，说黛玉房里下人的月例，已经让王熙凤安排出来了。两位嬷嬷自然是头等份例，而她本人则沾了贾敏的光，和贾母身边的鸳鸯、宝玉身边的袭人待遇齐平，都是最顶级的一等大丫头。而雪雁，却只能和紫鹃一样，成为次一等的二等丫头，在日后渐渐泯然众人。

绛珠还泪也就算了，偏偏还投胎到林家，带着一大帮子人到荣国府里。她倒好，还完泪就走了，留下一堆前途未卜的丫头。荣国府里本来有的还好，自有别的差使，而雪雁这个林府来的丫头，却未免也同雪中孤雁一般，无人依靠了。

“你也别怕，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从家里来的人，姑娘不会撇下你不管的。要是紫鹃欺负你，我定要为你出头的。”

抚着雪雁乌压压的发顶，雪鹤也不由担心起自己的前路来。

就是重得自由身，她又该往何处去安身立命？

正出神想着，孙嬷嬷愤愤不平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你觉得咱们姑娘和府上的二爷年纪还小，不必注重这些，可在我看来，等他们年纪大了，再隔开来，恐怕就晚了。咱们老爷不过是担心姑娘失了教养，才送上京来，又何必跟什么宝二爷，宝三爷扯上关系！”

“再说了，方才姑娘告诉了咱们，咱们才知道，他荣国府巴巴地送信请人来，这会儿竟然连房舍都没安排妥当？姑娘到了府上，正跟外祖母说话呢，二房的太太才想起放月钱，说给姑娘扯几匹缎子做衣裳。姑娘还小，听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却听得明白，这是在当众摆威风，扫姑娘的面子呢！”

孙嬷嬷语气虽不和软，但句句入情入理，直说得王嬷嬷哑口无言。见王嬷嬷没了言语，孙嬷嬷愈发不满，但话到嘴边，又无比警惕地朝里面张望了几眼，见没有动静才低声嘟哝起来：

“依我看，这府里头的老太太面上说是想教养外孙女，可心里头，怕是仍想着让咱们府上和荣国府结亲呢，不然也不会叫府里的宝二爷和咱们姑娘住得这般近了。”

此话一出，雪鹤就不由自主地两位嬷嬷身上瞥了几瞥，暗呼这个书中从不出现的孙嬷嬷是个厉害人物，不仅规矩分毫不错，就连对世间人性，也是洞若观火。

纵观前八十回，老太太是府中除了凤姐之外，唯一摆明车马支持木石前盟的人，说是两人情感的守护神也不为过。世俗些看，便是老太太一力支持林府与贾府结亲的。

而这，正与孙嬷嬷此刻的论断不谋而合。

王嬷嬷浑身一震，面上浮现苦涩之情。

“怎么，咱们姑娘还得嫁到这里不成？这府里头几重公婆，妯娌又多，下头的奴才也骄纵……下人一骄纵，嘴上就必然不把门，将来姑娘和宝二爷亲近些，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个什么样子！这门亲事最后成了还好，要是不成，咱们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论理说，姑娘还小，姑娘的婚事也轮不到我来提，可要是让我看着自个儿奶大的姑娘被人糟践，我心里也过不去啊！”

“正是呢。”孙嬷嬷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语重心长道，“所以我才叫王妹妹你防着些，别让什么宝二爷宝三爷的坏了姑娘名节。早点拟出规矩，也好早点护着些姑娘啊，雪鹤！”

“诶。”

“你跟了太太这么多年，想该是会点文墨的，我要你尽快你拟个章程出来。什么人管什么东西，什么人能进屋子什么人不能进，房里何时待客，何时闭门……这些你都都要费心想。等写好了，咱们再给姑娘看，免得姑娘被那起子黑心烂肚肠的惦记着，说些风言风语出来。”

孙嬷嬷绞尽脑汁，到底也只想出了这么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