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记得,初见岳绮罗,是在七岁那年。xiashucom
那日,他受常慈安蒙哄骗去送信,就为了一盘点心,可最终的结果,是被车碾碎了手指,一只手的手骨全碎,可任凭他哭喊着,却无人帮他一把。
更甚着,还嫌他的哭声吵闹,试图将他踹远些。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衣角闯入他的视线。
他奋力抓住的红色衣角,已分不清是鲜血,还是衣服本身的颜色了,薛洋只记得,当他从地上抬头,试图看清那人的容貌时,只换来一声阴森森的浅笑。
“你为何拽我衣角?”
带着几分阴森的笑容,却是一道天真的声音,只是可惜,薛洋看不清她的脸,阳光,刺目的阳光,扎的他眼睛好痛。
“你是在求我救你吗?”
听见她的询问,薛洋连连点头,他的手好痛,可是为了不让少女离开,他却是紧紧拽着她的衣角。
“嘻嘻嘻。”
晕过去之前,薛洋听见旁边人群的恐惧,夹杂着不知名的阴森笑声,真是动听极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薛洋醒来的时候,手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只是被碾碎的手指,却再不能恢复,他很痛,可是注意力,却落在一旁坐在椅子上,吃着一碗豆腐脑的少女。
少女的衣裙,被一件及地的红色斗篷遮掩,连带着那墨色长发,只露出一张萝莉般精致的小脸。
此时正吃着豆腐脑,可薛洋看着,却有些不像是豆腐脑,却又认不出是什么。
“呀,你醒啦。”
吃完最后一口,岳绮罗随手将空碗放在桌上,一转身,便对上薛洋的目光,顿时喜笑颜开的,看着模样,似乎心情很不错。
“是你救了我?”
见少女缓缓走近,薛洋也不警惕,反正他什么都没有,若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早就该拿走了。
“是你求我救你的呀。”
笑嘻嘻的在床边坐下,岳绮罗不知从哪里拿了一盒糖果,有一颗没一颗的往嘴里塞,薛洋听着,还能听见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你也想吃吗?”
看薛洋咽了下口水,岳绮罗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甜滋滋的味道,让薛洋笑的很开心,这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甘甜。
“你真好。”
哪怕被骗受伤,薛洋也觉得够了,用一根手指换来的温柔,就像嘴里的这颗糖果,很甜。
“当真是凡夫俗子,蠢的可怜。”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像一把温柔的利刃,生生划开薛洋心中仅存的善良,将黑暗从中放了出来。
“你不过是我的食物罢了,若哪天我玩腻了,就把你给吃了你,魂魄抽出来做成小纸人。”
随着岳绮罗阴森森的笑容,一张小纸人冒出来,绕着薛洋飞了一圈后,停在岳绮罗身边,薛洋还能听见它的笑容。
不过,到底岳绮罗没有吃薛洋。
看着薛洋被吓得说不出话,岳绮罗转身就走,却将小纸人留在薛洋身边。
她可不喜欢自己的食物,被外人弄脏,还是干干净净的好,若哪里磕着碰着了,可是会影响味道的。
不知是否跟薛洋有关,岳绮罗在这随便找的荒废宅子里,住了许多天,饿得时候,让小纸人出去给她找吃的,不饿的时候,就把自家关在房间里剪纸人。
薛洋在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被岳绮罗赶了出去,让他去给自己找吃的。
当知道岳绮罗的食物是人,薛洋是有一瞬间的恐惧的,可这份恐惧,在小纸人监督着他杀了第一个人以后,就变成了兴奋。
鲜血流淌的滋味真是不错,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他都要一一报复回来!
岳绮罗的小纸人,是有意识的,知道岳绮罗不想让薛洋死,所以它会护着薛洋,却除此之外,不会多做任何事情。
“味道不错,暂时不吃你了。”
在薛洋带回第一个人,并亲自挖了脑髓,端给岳绮罗吃的时候,后者如是赞扬。
“我会更努力的。”
被夸奖了,薛洋的开心显而易见,那一对小虎牙若隐若现的,甚是可爱。
而随后的日子,薛洋也迅速成长着,以岳绮罗所期待的方式,因为他知道,岳绮罗不是人,是吃人的恶鬼,从地狱逃出来的!
可那又如何?
在他被世人欺辱厌弃的时候,是岳绮罗救了他!
就算她是恶鬼,要吃人脑髓,薛洋也愿意成为她的刀,亲自替她捕获食物。
只可惜他这把刀,很快就被岳绮罗抛弃了。
“你能不能带上我?”
得知岳绮罗要走的时候,薛洋是想跟着的,可到底,他只见岳绮罗摇头轻笑,阴森森的熟悉笑容,却带着不曾遮掩的疑惑。
“你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为何要带上你呀?”
萝莉的天真,仿佛当真不知为何,而这个问题,薛洋扪心自问,也没有答案。
他既不能保护她,亦不能帮上她,唯一能给她捕获食物,却是连她的小纸人都比不上。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食物吗?那你带上我,什么时候饿了,你就把我吃了吧。”
小孩纯粹而较真的态度,让岳绮罗失笑,却最终勾着唇角,低头细细看着自己的手指,试图找出几分不满意之处。
然而,没有。
“我是说过想吃你,可如今,我不想吃了。”
没有再给薛洋说话的机会,岳绮罗的小纸人,从身后飞出,载着她离去,任凭身后薛洋如何追赶,亦不曾赶上她。
他的光,不见了!
后来知道阴铁存在的时候,薛洋费心搭上岐山温氏的势力,借机寻找岳绮罗,却从未有消息。
他想着,既然岳绮罗不愿见他,是因为他太弱了,那是不是他变强以后,她就会回来了?
所以之后的所有事情,他都只是为了逼出岳绮罗,他想找到她!想要告诉她,他可不是那些凡夫俗子,他可以有资格,站在她岳绮罗的身边!
可是,岳绮罗从未出现。
后来他学聪明了。
岳绮罗不是喜欢吃人吗?那他就将杀掉的人,都挖出脑髓,是不是总有一日,会将她诱惑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未寻到,薛洋就被晓星尘盯上了,不过被抓后唯一的好处是,他有了一丝,关于岳绮罗的消息。
但不好的是,这个自称孟婆的女子,亦不知岳绮罗的去向,还抢了岳绮罗留给他,唯一的小纸人。
然而,薛洋还是很开心。
因为没了小纸人,岳绮罗却找上来了,还救了他。
虽然,免不得被说上几句,诸如凡夫俗子,蠢得可怜,连区区几个凡夫俗子都打不过,还落得如此狼狈。
只是这些,都比不过重新缠上岳绮罗的喜悦。
再往后的事情,薛洋就不曾理会了,总归他加入岐山温氏,只是为了寻岳绮罗,如今人都找到了,还要他们岐山温氏做什么?
跟在岳绮罗身边的日子,是薛洋最开心的事情了吧。
他们在义城暂住,这里邪祟出没,可谓让仙门百家毫无办法,可岳绮罗有啊。
薛洋看着她,将邪祟一个个做成小纸人带在身上,仿佛随时会遇到什么危险。
闲暇之余,岳绮罗也会教薛洋剪纸人。
虽然,是为了给自己增添帮手,但也很让薛洋开心了。
只是有一日,薛洋回义城的时候,从岳绮罗口中,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个让他无法忘记的人,亦是当初替他引出岳绮罗的帮手之一。
晓星尘。
岳绮罗说,她想吃了他,清风明月晓星尘,既然能被冥王看上,相比滋味比那些凡夫俗子要更加鲜美。
薛洋不知岳绮罗口中的冥王是谁,可既然她想吃了晓星尘,薛洋会帮她实现愿望的,不过晓星尘能被岳绮罗多关注几分,却让薛洋很不开心。
从设计重伤自己,到被晓星尘捡回义庄,薛洋一步步的逼死了晓星尘。
但有那么一瞬间,在晓星尘死后,他想复活他的,哪怕只是个傀儡,哪怕,只是个行尸走肉。
“你是要跟我作对吗?”
小纸人从岳绮罗身边飘了出来,薛洋察觉到,岳绮罗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却是真的生气了,不由的慌乱起来,连晓星尘也顾不上的去哄她。
而最后,岳绮罗还是没有吃晓星尘。
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纵然与寻常的凡夫俗子有所不同,到底也只是个人类,是个特殊一点的凡夫俗子。
此时的岳绮罗并不知道,就是她所认为的这个人类,在最后救了她。
当被冥王茶茶找上门来的时候,岳绮罗正抱着糖罐在吃糖,时不时往薛洋嘴里塞一颗,两人的模样看着,很是开心。
可察觉到冥王气息出现,岳绮罗本能的唤出小纸人,想将薛洋送走。
她以为冥王的目标是她,却不知,她是亲手将薛洋,送到了茶茶手中。
“不要!”
眼看着薛洋的魂魄,被茶茶抽出来握在手中,就要被捏碎的时候,岳绮罗承认,她恐惧了!
小纸人蜂拥而上,却在茶茶的怒气中化为灰烬,直到耗尽最后一张底牌,岳绮罗想的也是,要把薛洋抢回来!
这可是她的食物,是她岳绮罗的人!哪怕是冥王,也不能抢走!
直到,茶茶的手,缓缓握紧!
她还记得有人告诉她,两情相悦才叫爱,可她问另一个人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不同的回答。
两情相悦是能够相爱,但这个世界,两情相悦是很难的。
那时候的岳绮罗,不知道什么是爱,她只承诺会保护他。
可到最后,她还是没护住他。
而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什么叫爱了,却是,也保不住薛洋!
然而,茶茶的审判,最终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岳绮罗记得,这个人叫晓星尘。
不过,薛洋只是灵魂虚弱了些,没有被捏的灰飞烟灭,岳绮罗却是松了口气的,只要没死就好,她总能带他逃走的。
再次被关到冥界深处,那个没有时间流逝,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岳绮罗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薛洋微弱的呼吸,但好在,并没有死。
所有的小纸人,都在试图从茶茶手中夺回薛洋的时候毁了,岳绮罗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魂魄分给薛洋。
哪怕这样做,她会再也逃不出去。
“薛洋,我牙疼。”
缓缓覆上脸颊,岳绮罗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却是第一次带着温柔,毫无阴森。
“……等我们逃出去,我带你,去看大夫。”
黑暗中,传来薛洋愈渐虚弱的安抚,岳绮罗脸上的笑容更深,她仿佛看到,那个笑的肆意的少年,小虎牙若隐若现的,还带着酒窝,让她想摸一摸。
而手上,却是毫不犹豫的分出自己的魂魄,将其用来修补薛洋的虚弱。
“我等你。”
唇角的笑容未散,岳绮罗却是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纯粹的开心。
哪怕她会因此失了修为,再无法逃离冥府这无边牢笼,可似乎有薛洋陪着,还算不错。
人间那些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她,只有薛洋,与那些凡夫俗子完全不同,同样属于黑暗,才是唯一配得上她岳绮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