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宝莲灯〕月如无恨月长圆 第37章 第 37 章

“快点——”

留意到城中炊烟逐渐减少，费长房脚下生风，走在前头的他催促两位娘子。

“我就纳了闷了，是我体力太差，还是你们身体太好……”阴若花勉强跟上，面色潮红，身上汗涔涔，再经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可她看向比她领先两步的何**，那人面色红润如常，仿佛散步般自在，反观自己落魄憔悴的样，这个模样真实身份说出去哪个敢信。

“可能是平时在山里野惯了，这点路程……”

何**背着药筐肩上挎着阴若花的行李，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实打实的叫阴若花佩服。

中原人真神奇，都不会累吗……

“两位娘子。”费长房罕见地走回来向两人作揖，“此刻月上中天，闭门鼓马上就要敲响了，两位要是不介意爬墙和在外过夜，大郎到是很乐意相陪。”

阴若花抬头，瞅着明月小声嘟囔，“哪有中天，这不斜着呢。”

咚，咚，咚，咚，咚，咚……

话音刚落，重重的击鼓声便从增城传来，盖过话后尾音。

费长房何**缓缓对视一眼，然后下一秒，十分默契地转身就跑，阴若花被他俩的反应吓愣了，几秒后回过神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紧张跑起来。

随着鼓声越来越近，时不时有零星几个人加入队伍，皆是面色凝重脚步匆匆。

“快快快——”城门被推动发出厚重的吱哑，守城的小哥急促赶人，“又是你何**——费长房你怎么也——”其中一个似乎认识他们两人放行时还不忘唠叨几句。

“别说了，不累吗？”费长房回头看了眼他手中沉重而吃力的城门，咬了下牙跑回去帮忙，何**看到也很快加入。只有阴若花落在混乱中，望着黑漆漆的大街乌咚咚的大树发呆。

“玎珰玎珰”的声响从街道的一端传来，由远及近，清晰悦耳。

“是什么声音？”

“像是马具声。”

阴若花自问自答。一阵风轻轻扬起她耳边的乱发。

哪里来的风？

还没等阴若花找出答案，就听到守城小哥好心提醒。

“别在大街傻站着，往小巷里跑。”

“咦？”阴若花被**一把捞住疯了一样往西边冲，也不知何**拿来的力气和速度，等她被拖到位置停下，留下的感受只觉得自己是个被拖拽的死猪。尤其这个地方黑乎乎一片确实像是个杀人埋猪的地方。

“呼。”何**长长地出了口气，“走吧，回西江坊。”

“？”阴若花看着黑乎乎的深巷犯迷糊。

“那人呢？”

“早跑了，等你反应过来我们早被差役抓住了。”

“什什什么情况啊？”阴若花自始至终不在状态。

“被抓住是要被鞭笞二十下的。”

何**一边说一边加快脚程。

“哎等等我，刚才敲的那个鼓又是什么意思……”

西江坊，豆乳巷，何泰家。

阴若花和**母亲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气氛尤为黏着。门里明明只有一盏昏暗得随时都能熄灭的油灯照明，阴若花却觉得对面的眼睛亮的惊人。

“娘你别……”

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母叫出门外到院中谈话。阴若花细细听着有“贫寒”“相迁”的字样，深吸了口气将身上残破的缕衣脱下换上**放到一边并不合身的宽大男装，重新坐了回去。

“咳咳咳。”一吸一呼间油灯浓硕的陈烟让她呛出了眼泪，阴若花不自在地皱了皱眉，空气里全是她不适应的味道。

不一会儿外面两人说完话进来，**神情透露出几分不情愿，从进门起一直盯着墙上的影子看一点儿没有和她对视的意思。

“阴小娘子……”张氏亲切走到阴若花身边，拉着她的手先发制人。

“张大娘子，你看。”阴若花的手不动声色地抽出来画出一个弧度不知怎么地转到桌边的旧衣上，她好像随意中带起往张氏手上一递，不动声色地道：“这件衣服破的不能穿了，不如阿婆帮我拿去丢掉。”

言毕，眼看张氏拉下脸子要发怒，收回的手又撤回不经意地认真扒开。

“小娘子言之即是，婆子这就帮你扔了去，**还不赶快盛饭招待客人，怎么能怠慢了宾客。”

张氏像突然变了性子，捧着破衣烂衫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褶子。

“？”什么情况，何**突然不明白母亲，挑眉无声问道。

张氏也不说话，只是眼中笑意遥遥，脚下快得像是后面有人抢她东西。

“嗯？”何**斜着看向阴若花，母亲不理她她只能问另一个人。

“嘘。”

阴若花突然调皮地眨眼，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秘密。”

“……”

*

阴若花坐在桌前，不一会儿见何**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同她道：“饿了吧，这是早些煮好的，吃点？”

“这是……”借着马上要被熄灭的亮光阴若花看了好久，终于看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吃这个？”

“你要是吃不习惯得再等等，阿娘她正在烧柴煮鸡头饭[1]，那个不太好熟。”

阴若花嘴角机械上翘，来的这些天鸡头饭着实吃的不少，而且还大多是夹生带硬，连忙赔笑道，“快叫你母亲前去歇息，我是平日里习惯了两餐的人，不必多废柴火。”

“是吗？”何**一挑眉，面露怀疑地瞅了瞅她，见她似态度坚定的样子也不再劝起身收走碗筷。

“怎么，你不吃吗？”阴若花忙探身阻拦。

“我日常食云母片早已不知饥饱，算起来已有十日有余未曾进食了。”何**声音停顿了几秒，后又补充道，“只添了些瓜果。”

“这样啊，那……”阴若花脸色有些紧绷，口里支支吾吾还要说些什么，正值推拉之际两人之间突然挤进一声很小的、不协调的声音。

随着何**目光转向阴若花的下腹，阴若花的脸也渐渐变成酱菜色，她咬了下嘴角慎慎开口，“虽然我们那只吃两餐，但是吧到了大唐就应该入乡随俗，我看这菱角挺新鲜的，不吃岂不辜负主人一番美意。”

正说着一只珠玉缓缓伸出小心翼翼捞走小碗。

“……”

“…呵，不勉强，大唐特别尊重你们这些外邦人。”碗停下前进的脚步。

“勉强。”它被继续捞过。

“不勉强。”然后又停下。

“勉强。”捞过去。

“不勉强。”停下。

“勉强。”过去。

“不勉强。”停下。

……

“……”

“我勉强！”

“……请吧。”黑暗里声音安静了一下，何**放开手，拢一拢头发走掉了。

“……幼稚！”

第二日。

阴若花是被何氏夫妇的争论声吵醒的，她对着昏沉的只看得见黑影的镜面研究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探出房门小声询问：“**小娘子可在？”

“是阴娘子啊。”

见是阴若花张氏像是换上一张新脸，露出亲切的笑容回答她，“**去镇南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她还真去相亲了。”阴若花想起昨晚两人睡前夜话嘟囔了句，接着提高声音回道，“也不是什么事，就是屋里的镜子照不见人……”

张氏和何丈人反应过来阴若花说的是什么，对视笑得尴尬。

“瞧我老婆子给忘的，女儿屋里的还能用？你还不赶快送去铺子打磨一番。”

那笑声爽朗洪亮，动静大如楚地的爆竹，想来是人上了年纪记性差了，糗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思绪一动，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的人上。

待阴若花梳洗完毕，整装好出来，样子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都说‘人靠衣装［1］’可有些人天生长得俊，即使布衣穿在身上也好看。”张氏嘴笨却也忍不住夸上一夸，完了还不忘带上自己闺女，“我们家**也有这样的好底子，可偏偏不见她打扮一二，整日往山里钻。”

“你说这山里有什么，不净是些黄鼠狼穿山甲的野货，又不是城外的猎户，谁家女子像她一样。”张氏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往何泰身上猛戳，“你也不知道说说她。”

何泰大呼冤枉，“我哪管的了她。”你这样都管不住，何泰躲闪着眼神偷偷揶揄家妻。

阴若花不好意思在旁边尴尬地看着，立刻上前劝阻，谁知还没说几句，三人就被风风火火进门的何**惊到了。

只见**拿着一沓纸往磨盘上一放，立即走到水井边舀出一瓢水气不带喘地一口喝下，然后在鼻中吁吁地出着气，一点点平复着心情。

“这是怎么了？”

张氏见状也顾不上指责丈夫，连赶着询问。

**顾不上回答，只是不停地从桶里舀水，手指着刚刚放下的白纸就算回应。

“这是什么……”张氏也不识字，只推给何泰看。

“琉璃细瓶，如意碗，偏花钿坠……”

何泰一一念到，张氏听了脸上喜气洋洋，合不拢嘴追问，“这是……知府公子说的聘礼”

张氏喜不自胜马上就要换上新衣去邻里间炫耀一番。

何**放下木瓢冷笑一声，呵，“真不知是该夸娘天真还是天真呢……聘礼？回礼还差不多，这是知府公子开出的陪嫁单。”

“什么！这些物件就是东坊那些殷实的家庭都不一定拿的出，少说也得百年之家，我等小民怎么可能……”

张氏声音逐渐消沉，几句后没了声响，失了魂魄般朝外院门外走去……

她这幅样子把三人吓得不轻，何泰连连招手让两人回去，自己追了出去。

留下两人一阵唏嘘，“咕咕咕……”不合时宜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二人对视一笑，**拍拍脸，一扫阴霾的样子扬起笑脸，“走，姐姐带你去山里换换心情。”

“啊，又去山里呀……”阴若花一脸不情愿，她这还饿着呢。

**不去理会她不咸不淡的撒娇，半拖半就地拽着进山去了。

**刚在水中采了些棕黄圆形的东西交给若花，这会又跳上岸爬到她认不出的绿树上摘果子，仅留了几个在树上尝鲜，其余全都丢给她。阴若花仰着头，将何**咬下果肉后挤眉弄眼的模样丝毫不差地捕捉了个干净。

她心有余悸地舔着嘴角，刚才还饥肠辘辘的阴若花瞬间觉得饱了。

“吃啊。”何**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从她怀里拿出一个三两下便剥好，以为她是没见过不会处理所有好心地递给她。

“不了不了……”阴若花连连摆手，心中默念‘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初时不解，观察了她一会儿方明白。

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吃不习惯。**没有透露她的想法只是善意地接走所有“食物”，玩笑似地开口，“可惜现在入秋，若是夏时你来增城还有荔枝可以招待。”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深处走去，瞥见阴若花脸上愧意，何**忍不住再开口：“若花你非大唐之人大概不知道，这些食物其实就是我们日常的口粮。”

“平时我们吃的也是这些。”

“可我来时路过乡间野路，那些水田……”

“交税尚不足，何来食之。”何**哑口失笑，感叹真是个不是人间疾苦的富贵子，“阿耶虽然腿有旧伤徭役减轻，可是赋税仍旧繁重。家里的田地更是被大伯县长占去大半，家里要不靠阿娘的手艺支撑着早就不知是什么光景，你别看我们家现在在西江坊住着，其实是出不去留不下的尴尬境界。”

“还记得你前夜里问我家和费长房家为什么住的那么远，你可知我朝人贵高地，西边江水流过，地势低洼污水不易排泄，故而有点权势的家便选在东荔坊建房。而且那里靠近荔枝林方便照顾。即使是增镇最常见的荔枝，若非殷实一些的人家，普通民户也是养不起的。”

“……”

何**的一席话让阴若花沉默了很久，然后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面前拿起几个鸡头米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掰开，样子既好笑又心酸，滑稽极了。

何**嘲笑了她一番，帮着处理。

有了**的帮助，两人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正在这时，突然山林深出蹿出个庞然大物，把俩人吓了一跳，定眼看去只见一个模样普通的葫芦咕噜咕噜滚到两人面前，阴若花好奇地捡起正要分给**看，只听林中传来惊惧阻止声——

“不要打开——”

［1］人靠衣装：此处穿越，句子出自明末清初。

文中增镇的地势情况是编的，唐朝人选址喜欢地势高爽到是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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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