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对人的恨达到极点的时候,枕叶就会陷入沉睡。
她在一场浩劫一般的战争中沉沉地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月色依旧,四处是高大的建筑,是繁华迷离的灯光,和如昆虫一样密集的人类。
不见故人。
咒术师和咒灵的生命都很短暂,他们在本就有限的生命里不停地战斗,不停地成长,燃烧着生命,像烟花一样灿烂地死去。她一直都是看烟火的那一个。
这没什么不好的。会有新的人爱她,和她结下束缚,延续她美丽的生命。
在久违的沉睡之后,变成了小女孩的她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在街头闲逛,在有人搭话的时候,羞涩地笑,疏离地躲开。
直到她听见有一个人被叫做织田,她才停下幽灵一样的游荡,毫不犹豫地拉住了那个人的手,在那人迷惑的视线中脆生生地喊“哥哥”。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个人类的身份。织田作之助恰好姓织田,也恰好有红色的头发,所以是合适的对象。
但他不但真的把她当做妹妹对待,而且也是这个时代里第一个爱她的人,那莹润如同月光一样的爱意,她甚至不想用“诅咒”来形容。
所以绝对不允许被夺走。
织田作之助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床头的枕叶并没有太意外。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实话说他在和对方第一见面就答应当她哥哥是因为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死于看不出任何原因的人体爆炸。
不然十来岁还是杀手的他,也不会轻易答应这种事。
后来发现枕叶除了偶尔会说“这个世界上不允许有不喜欢我的人”“心里一点爱意都没有的人不配活在世上”这类奇怪的话之外,还是个蛮可爱的小姑娘。所以就正式把对方当成妹妹了。
“晚上好,枕叶。”他如常地打着招呼,没有问为什么自己死了又活,且身体健康。
分外疲惫的枕叶极其不满地抱怨:“哥哥,我都说多少遍了,离太宰治远点,但凡我去晚一点,你就没了。”
那家伙惯会装小孩子讨人喜欢,但那副黑泥的样子,比她还像咒物成精。
他抱歉地说:“让你担心了。”
枕叶更气了:“以后不许去横滨了。”
“嗯。”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情绪十分低落。
她并不知道人为人的离去到底会有多悲伤,所以只是站起身道了声晚安,打开门出去了。
仅一门之隔。枕叶对着客厅里的真人三个又是不同的态度,一字一顿地说:“如果让哥哥不高兴了,你们就都得死。”
她不喜欢战斗,杀戮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但很多时候,暴力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漏瑚他们觉得这样的她有些不可理喻,身为咒灵却把人类当做亲人,简直滑稽,他们不说话只是出于对强者话语的静默。
真人却笑了:“真是偏心啊,姐姐。”
枕叶掐着他脖子拉着他从楼上往下跳,把他摁进地表,踩着他的头说:“把你的心思收起来,我杀不了你,但不代表我没有办法杀你。”
“但你并不打算采取不是吗?”
真人是漏瑚他们之中最晚诞生灵智的,却是天赋最优秀,最聪明的那一个。即使枕叶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真人就像是当年的她一样。
接近人类的外表,触碰灵魂的能力,超绝的天赋。他们位于两极,却背靠着背。
放任他成长下去的话,他迟早会达到她的程度。然后助长人类心中的恨意,制造混乱和恐慌。
这是不被允许的。无论是她还是世界。
冷漠地俯视了他一会儿,她心累地转身走了。
最近真是晦气,改天去寺里拜拜好了。
在枕叶的安排下,织田作之助开始了漫长的养病期。据她的说法,养的是心病。
但这家里就没一个会治疗心病的,最后还是靠着他自己走出来了。
还有人在需要他。
不过枕叶还是觉得他有问题,在几个月之后才突然发觉问题在哪里。
她哥居然在无聊到把花御浇过的花再浇一遍,却不选择写小说。
大问题!
她立刻停下打游戏的手,打开门冲到正在看社会新闻的织田作之助旁边坐下,尝试和他沟通。
“怎么能因为杀了人就觉得自己不能写作了呢?又不是杀的自己,脑子还能思考手还能动就还能写作啊。你看我昨天写的诗还得到了一致好评嘞。”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了一眼枕叶递过来的手机。
【百亿人类的梦:昨天/经纪人/再一次/被保安/拦在外面/哭得好大声,今天/经纪人/能不能/在小区/买上房子/进来见我呢?】
评论里都是些“不愧是你,全能的叶叶子”“好诗好诗”“您就是紫式部在世吗”之类的睁眼说瞎话,还有一些常规的“富婆缺暖床的吗”“今天的阿叶也不打算营业,我哭得也好大声”之类的。
他:“……”并不是加了分隔号就是诗句了谢谢。
“所以说,只要哥哥你愿意写,就一定有人买账的。”比如说坐拥五千万粉丝,以及巨量财富的她。
他摇了摇头:“获取报酬并不是我写作的初衷。”
“那是为了什么?”
“对于我来说,是描绘。”
描绘世界,和人物的命运。会因为个人情感而毫不犹豫地夺走别人生命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安排笔下人物的生死了。
“嗯……”枕叶沉吟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了杯酒冷静一下。
他的话又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人类复杂的情感和心理总是让她感到不能理解和目眩神迷。
但又不能放着哥哥这样不管。
那就……莽一下看看。
“那么哥哥你是否仍旧拥有坚定的人性,抱有对生命的敬畏,是否会因为死亡而感到悲伤呢?”
这是全都是她没有的,逆推一下就是人类应该具有的。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很久,点头:“是的。”
枕叶大喜:“那么就拿起你的笔吧。”
“嗯,你也好好工作吧,我那天看见你经纪人在门口哭得确实挺惨的,没必要因为我而一直耽误自己的事业。”
枕叶:“……好的呢。”
时隔几个月,在深秋的日子里,枕叶终于踏着红叶,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了。
然后就在后门看见了被一大群人围观的太宰治。
为什么造成了这么大的场面呢?
因为这家伙窝在一个写着“请找一位姓织田的红发人士前来领我”的纸箱子里,可怜兮兮地望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谁问也不回话。
这谁遭得住哇。
要不是他们没有枕叶的电话,估计已经冒着生命打爆她的电话了。
被来瑟瑟发抖的经纪人科普了情况的枕叶:“……去把他们弄走。”
经纪人:……你怎么不叫我去死?
“好的。”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努力的打工人。
等人群不情不愿地散开之后,枕叶蹬着高跟鞋踩着要杀人的节奏,站在太宰治的面前。
精致漂亮乖巧可爱的少年仰着头问她:“姐姐,您终于想起来要见我了吗?”
枕叶一脚就踹了过去,被太宰治灵活地跳起来躲开,出事的只有那个大得离谱的纸箱子。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甚至混进了公司,堂而皇之地蹲在后门门口。
经纪人为太宰治的脸没有受伤而松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枕叶不要跟小孩子置气,这里虽然是在公司但被人看见影响也不好……
而太宰治重新找了个地方蹲着,经纪人说一句他点一下头。
要不是有人看着,枕叶能给他头拧掉。
“好的,我知道了。”她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温婉动人地笑了,笑得经纪人立刻摸着脖子怂得不敢讲话。
然后她给太宰治做了介绍:“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弟弟小兔宰治,啊不,织田叶子,我之前把他丢进垃圾桶扔掉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过来了。”
经纪人满脸写着卧槽:“这……遗弃未成年的孩子是犯法的吧?”而且一个男孩子就算再漂亮叫叶子也不太好吧?
熟读各种法律的守法女青年织田枕叶:“四月份的新规定,十八岁成年,他六月就十八了。”
经纪人:“这……他都找过来了,不管也不太好。”
太宰治又在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不太好不太好。”
枕叶从善如流地说:“行,你们说得对,所以我今天就先不进公司了,带着我弟在东京四处逛逛。”
然后扭头就走了。
在她冷酷无情的背影中,太宰治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我姐姐平时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经纪人先生呜咽了一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出去说自己只有二十三岁谁相信啊?”
太宰看了一眼他憔悴的面容,颇高的发际线,还有零星冒出的白发,觉得三十二岁也不一定是这样的。
他万分同情地说:“辛苦您了,我就先和我姐去逛街了。”
经纪人:?
您两位真就不愧是姐弟咯?
在逛街的路上,横滨在逃犯太宰治给枕叶讲述了他是如何搞得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两方焦头烂额并且把森鸥外三度整进ICU的。
“因为主犯已经被织田作杀死,所以就只好给把他当棋子的人折腾一下了。为此我被两大势力通缉,在横滨已经完全混不下去。您就收留我一下嘛,姐姐大人~”
太宰治握住她手试图通过撒娇打动她,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她酒红色的头发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他身体一僵,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到了一张美丽到极致的脸,那脸上挂着危险至极的笑。
“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太宰治立刻撒手,他是真没想到她身上有伪装。
明明之前踹他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真想踹你的话,你已经没了)
考虑到太宰治只是个人类,枕叶最终也只是动作轻柔地打了他一顿,还没有打脸(毕竟对她来说这人浑身上下也只有脸可以看了)。
打完之后,她恢复了伪装,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继续带着他逛街。
并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买绷带买螃蟹买酒的要求。
太宰治乖巧地跟在她后面给她拎东西:“话说姐姐作为明星不是越漂亮越好吗?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起来。”
枕叶:“因为这已经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美貌了。”
换做别人可能就要觉得她太过自恋,但太宰治却懂了她的意思:“我听说东京很危险。”对非人生物来说。
她非常不屑地说:“除非有六眼,没有人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你以为五条悟会满大街乱跑吗?”
枕叶: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成员:亲哥(织田作),垃圾桶里捡的弟弟一号(真人),垃圾桶里捡的弟弟二号(宰),小弟们(瑚宝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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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