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等到了地,零仍被一路提溜着,然后一脸懵然地被扔进了浴室。
人鱼形态下和人形态不同,对水的感受也不一样。也是这么会,零才感受到,紧贴在身上的湿衣物,是多么让人不舒服。
琴酒又打开了门,把他的睡衣扔了过来。见他站在原地未动,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些嫌弃。
“怎么还站着?”
零被睡衣罩了个披头盖脸,费力气从中钻出来,一头金发乱成一团,便得了这么一句话。
他气性上来,狠狠剜琴酒一眼。只是气鼓鼓的脸颊,没什么说服力。
幼年体和成年体共用一张脸的结果就是,总让人联想到另外一面——开心的、生气的,不可一世抑或故作倔强。
表情丰富的人,身上总有股让人沉溺的生气。
琴酒抿了抿唇转身关上了浴室。
零听着一门之隔外,伏特加来寻琴酒的声音,又听见两人离开房间,这才脱下湿掉的衣服,泡进暖呼呼的热水中。
……
琴酒扔给他的睡衣不知道是谁准备的。黑色软绸裁剪成儿童睡衣的样式,却被零穿出一股成熟的味道。
因为材料算得上舒适,零也就没换下来——他之前那套睡衣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
他也不是故意要找之前的睡衣,只是在感觉身上衣服的料子似乎有些眼熟,翻开衣柜,确认了琴酒睡袍的料子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辙后,发现在衣柜里多出了些衣物后,他之前带过来的衣服,好似都找不到了。
琴酒和伏特加大概没聊什么重要的事。因为他很快就回来了。
——顶着那头银发。
零盯着他看了半天,琴酒的耳朵……似乎有些尖。
虽然琴酒算不上皮肤白皙或者苍白,但尖耳、一闪而逝的红眼,成天戴着黑帽,笼罩在黑色风衣下,以及看起来就别有意味的蝙蝠标志。
像某种神秘生物。
百分之五十。
还有一半的可能。并不害怕阳光,也不吸食血液……
零的目光落在琴酒的嘴唇上。
琴酒的唇很薄,天生是嘲讽的角度。好看是好看的,但配着有些阴暗的另一面,让人看着生厌、生怖。
只是,会有尖尖的牙齿吗?
咬人的时候挺疼。但要让他回忆被故意忘记的记忆,实在有些为难。
琴酒也任由他看着。
原本零应该有很多种方式来试探今晚之事,但如今两人的关系 ……即使是他,一时也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他对琴酒的观感很复杂。
在属于降谷零的幼时记忆里,如果抛开他被“骗”着签下的契约,琴酒其实并不算特别。
幼时曾因为皮肤的颜色,而受到某些孩子的排挤,但零天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
任何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当行为,都被他还了回去。而一些因为慕强心理而选择要站在他身后的孩子,零直接拒绝了。
他就是那样的性格。
不过也正因为这种“不识好歹”,他幼时的生活算不上普遍意义上的“好”。也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认识了宫野明美一家。
而琴酒的出现,要更晚一些。那时候,宫野明美已经算得上是他的玩伴了。不过显然,同样性别的男孩子,更能玩到一块儿去。
琴酒小时候,远不及成年后的冷漠。
世间万物的幼崽大抵是长得可爱的。这或许是生物生存的本能,用弱小来获取保护,即便是强者,大多数情况下也遵循这一理论。
所以琴酒那时候,长得是真的好看又可爱。和现在略显立体的五官不同,甚至还带着未散去的一丝婴儿肥。
抛却一切偏见,零觉得,那时候的琴酒可比他可爱多了——至少在肤色上。
他们的性子也很相似。
彼时,他们认识的那一天,最早是明美说,有一个怪小孩。
然后在某个时间点,他再次和附近的小孩“友好”交流时,撞上了问路的陌生人。
当时琴酒用一种现在看略显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像是某种评估。
他那时候,正将一个小孩按在地上揍,而穿着小西装、看起来像是什么富家小少爷的琴酒的打量,他只以为是属于一种比其他孩子来得更加“矜持”的审视与评估。
后来,琴酒和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住了下来。从而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于是两人也越加熟悉……只是,那时候的他可比现在天真多了。
所以长大后,成为卧底,进入组织后的零,已经将小时候的这段经历忘却在脑后了。
在组织中,他殚精竭虑地为事业忙碌着,很快得了朗姆的赏识,获得了波本的代号。
顶头上司朗姆对琴酒很忌惮。于是,虽然同为组织的核心成员,他却鲜少与琴酒交流。而因为琴酒那头明显的金发,让他完全没将人往一头银发的黑泽阵上想。
这样说起来,获得组织称号的那一天,忽然前来的那位先生,似乎也有些眼熟……不过,怎么可能呢?跟在黑泽阵身边的老人,明显在两人的位置中,保持着从者的位置。
琴酒看着皱眉眨眼、表情丰富的男孩,一下回忆起了对方按着鼻青脸肿的小孩一顿痛揍的情形。
和零类似,其实琴酒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他太过习惯不动声色了。
“库拉索……”回过神来,零最终冲口而出的是库拉索的事。
琴酒面上不显:“那些咒术师会找到她的。”
“咒术师?”
零对咒术师的了解很少,似乎艾利欧曾经提过一嘴。
“黑泽家……曾经也是咒术师一员。”没想到,琴酒反而主动提及了问题的关键,“不过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脱离,现在与那边已经没什么联系。”
“但诅咒的来源是人类的负面能量,那些东西从来没有消退的一天。”
从琴酒的语气中,听出了对此事的漠不关心,零反而有些好奇。
“那你追求的是什么?”零是真的感觉奇怪,看起来琴酒并没有什么寻常的追求,可他却是组织中最忠诚的守卫和清理者。
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奇妙,琴酒这样的人却甘于守着这样一个“小”组织。
琴酒蹙眉:“组织……算是家业。”
“那……”
“不是遗留的财产。”琴酒知道零误会了,他整理语言,“几百年前,身为咒术师的黑泽与名为乌丸的诅咒结合,诞生了两支血脉。”
“黑泽是接近人类的吸血鬼,乌丸是标志为乌鸦的诅咒。”
“虽然因为异类相合,产生了有别于人类的高资质血脉。但同时,两者也皆有缺憾。”
“几百年过去,黑泽家只剩下我,家族留下了解决缺憾的办法。而乌丸创立了组织,寻求解决他们那一支缺憾之法。”
难怪。
零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比如说,组织的各项药物研究。如果不是因为还涉足了一些黑色产业,简直就是医学界的楷模。
“组织里的卧底?”
说这话的时候,零顿了一下。因为这话将所有东西都摊开来讲了,甚至包括他之前故意是忽略的、他的另一个身份。
虽然这身份早就被琴酒看得清清楚楚,零不是什么幼稚的人,这种时候不会去纠结这种东西,他要得到的是,所有隐藏的事实。
“为了‘银色子弹’。”
APTX4869。
“为了这种毒药?不对……”零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为了‘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一下子,所有的线索在脑中汇合在一起,连成逻辑融洽的网。
琴酒给了肯定的答案。
“原料是人鱼巫师制作‘青春|药水’的主料,对人体和对诅咒会产生不同的作用。”
“人鱼巫师的‘青春|药水’,是将时光倒置,重塑身躯。乌丸想得到到祛除血脉中诅咒的净化作用。而人类……”
想要的是时光倒置。
难怪组织吸引的只是人类。显然,诅咒并不需要净化。
“那库拉索?”零忽然想到库拉索手掌上,那个可以控制咒灵的“嘴巴”。不过他稍一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情况。
朗姆走到了组织的高位,恐怕对组织的真实目的了解得差不多了。但他只是普通人类,恐怕产生了别的心思了吧。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琴酒开口打断了零的思考,墨绿色的眸子落在零的脸上,“公安卧底,零先生?”
“想要违背契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