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青草葱郁,经过寒冬洗礼枯干到光秃秃的矮树桩纷纷冒出嫩黄色新芽。
掰着竹片制作而成的桧扇,直到它脆弱的身躯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源岐月枝气呼呼地说:“父亲,我不要嫁人!”
什么贵公子,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的黄鼠狼。
昨日送人回去还被踩了一脚,怎么能够不气,今日早晨一亮就赶到书房,对着起来晨练的源义洵说。
老神在在握着新收的毛笔,源义洵潇潇洒洒在草纸上浓涂淡走,他好像并不意外源岐月枝的话,头也不抬,怡然自得哼着小曲,回以模棱两可的话。
“不嫁就不嫁,留在关东挺好的,去京都太远我也不放心。”
“父亲!无论是京都还是关东,我不嫁人。”
“为什么?秀明的外貌优异,你该会满意才对。”
源岐月枝将桧扇拍在桌上,“不满意。”
余光瞄向女儿的面具,源义洵吹吹两根修得细细窄窄的胡须,“为什么不满意,你迟早要嫁人的,关东十五六岁的女子有几个是没有定亲的。”
怎么说不通啊,源岐月枝反驳着,“那是因为我和她们不同,父亲您该知道这面具下是什么情况。”
“没事的,月姬你是上天赐予的孩子,入夜门窗一关不就好了?诶,月姬别走啊……月姬、月姬。”
起身就往门口走的源岐月枝转过头,“无论您同意否,这场婚事不做算!”
什么入夜关门关窗,她是那种人吗?
自己长什么样还是有数的,让她去做强买强卖、骗人的事情,源岐月枝只能说做不到。
父亲以前就爱骗她,说什么自己是上天赐予的宝物,因为不俗的外貌是害怕人惦记,才祈求神明以遮盖真容。
十六年,大饼一样的脸也该有凸出的五官吧!
而她悄悄看过了,不仅平整的宛如被熨斗熨烫过,眼睛也就比绿豆大那么一丁点儿,骗人也该有度,反正是不相信这些鬼话。
瞧着源岐月枝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源义洵到不着急。
悠哉悠哉的继续描字,“这孩子怎么就不相信喃,没事等到满十六的哪天她就会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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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捏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捶打在堆叠起的软垫上,磨牙声从面具下若有若无传出。
徐徐吹来微风灌入主殿,裹挟着青草香和泥土香。
“姬君,好厉害!”
清脆欢喜的女童声,大声夸奖着。
源岐月枝正准备再次痛击软垫的手顿住,见身边扎着两根冲天马尾的小女孩脸上都是憧憬,立刻放下手,避免教坏小朋友。
“小桃子~”
小女孩甜美的笑容可以治愈一切,源岐月枝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然后开始捏着她肉肉的婴儿肥,“快让我捏捏。”
“唔唔唔啊啊呜!”
桃子努力反驳,却毫无作用,小姑娘眼睛都瞪得老大。
姬君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捏自己的脸,桃子最讨厌的就是脸上的两团肉。
已经到了爱美的年龄,看着宅邸里的侍女们每个都那么好看,唯独自己长得圆滚滚,脸就同名字一样像颗桃子。
小孩子不能逗弄过头,手下的感觉的确很爽,源岐月枝见好就收,对着桃子红红的眼眶,有种欺负了小孩的负罪感。
立刻哄骗道:“别哭哦,这样捏捏可以消除婴儿肥,以后小桃子才会越长越漂亮。”
红着眼眶,桃子噘嘴:“骗人,每次姬君都骗人,您捏过后……分明是越来越胖了。”
说着伤心,竟然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源岐月枝连忙用衣袖为她沾着眼角,“哎、我没有骗你,大不了以后不捏了。”
挤出几滴鳄鱼泪,桃子眨巴眼睛,认真问:“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要真。”
偷袭着举手保证才换得小姑娘破涕而笑,源岐月枝安心下来,刮过桃子的鼻梁,“你啊,越来越不好逗了。”
桃子调皮地吐舌头,“姬君才是,都快成婚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
“呸呸呸!谁要成婚,别瞎说。”
忍不住再捏把桃子的脸颊,源岐月枝见她不解,说:“秀明公子是客人,不可瞎说坏了人名声。”
秀明公子来意是求药,刚刚只顾着生气,忘记问对方所求的草药是什么。
桃子不明所以,侍所的姐姐们一晚都兴奋得睡不着,讨论着秀明公子的事。
她们都很喜欢长得好看的公子,以为两人会成婚,现下月姬大人说两人没有成婚的意思,她迷糊了。
好复杂!
撅起嘴,桃子不情不愿的往殿外去,她一会儿去问问母亲大人。
“对了,让谦也近卫和奈奈一起过来。”
点点头,桃子飞快的跑起来,准备去内院里找下奈奈姐姐和谦也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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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源岐月枝找自己的两人,恰逢一路到了殿内,分别坐在两侧。
“唤你二人来是有事想问问。”
奈奈和谦也好奇月姬有什么事情找到他们,异口同声答道:“是。”
“秀明公子近身侍奉的人是谁?”源岐月枝先问奈奈。
奈奈说:“是新来的侍女今子,之前本意是调她和壶女去后厨帮忙。”
“昨夜桂月夫人说今子外貌不错,学习礼仪很刻苦,后厨人又不需要太多人,就让今子升为女侍,壶女调入后厨。”
今子?
源岐月枝仔细在脑海里将人和名字对上号,想起昨日见到的壶女,她的同乡就是今子。
怎么会是今子去侍奉,到不是对今子不满,是早跟奈奈说过侍奉的人挑选机敏、实诚的人,突然就换了人选。
“我记得你说过秀明公子身前侍奉选的是三井,如今怎么换成今子。”
“三井昨日突发呕吐,实在难以上前侍奉。”
“这……可有吃药?”
奈奈摇头,她想应该是吃错食物才会呕吐,现在这会儿还在侍所躺着休息,清晨起来后特地去看过,不见好转的迹象。
“松正医师留下不的草药到是有对症的,只不过……三井她似乎不是很想吃药,清晨我们全说过,她只说这是佛祖对自己的磨炼。”
医师是不常见的职业,多数都喜欢游历各地增加阅历,好在之前松正医师留下不少药方子和草药包,配了双份带到下乡。
“稍后,我去侍所瞧瞧。”
三井年龄较大,认死理……劝她吃药是件难事,源岐月枝想还是自己亲自出马去看看,草药不能乱吃,诊断后在让人熬药也不迟。
随后,想着今子毕竟才到宅邸没有多久,她不免多说一句,“既然是今子,那她的事情就减半,让人专心侍奉秀明公子。”
“是。”
人选换成今子,奈奈是不怎么放心的,若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也不会选今子。
桂月管家很喜欢人美嘴甜的今子,但奈奈见到过她对同乡的壶女颇苛刻,所以一直不太喜欢她。
解决掉一件心事,源岐月枝这才看向谦也,正好逮住他偷偷在看奈奈,清着嗓音故作咳嗽,“咳、咳!谦也近卫。”
突然被叫到名字,谦也感觉到好像心底的秘密被戳破般,还是当着敬爱的月姬大人,脸颊滚烫火红看向主位,匍下身:“月姬大人!”
声音宏亮的回荡在房间内,奈奈反应过来害羞的低下头,刚才谦也的目光她自然是感受到了,不过当着月姬大人的面,无论如何都不想失了仪态,现在……怪难为情的。
两人间的粉色气息真的齁到源岐月枝,作为单身狗吃狗粮这种事情,只能一边开心一边落泪的吞下。
抬手让谦也起来,不必如此多礼,询问着:“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京都公子的底细,父亲大人究竟是在何处寻到这位公子的。”
问及秀明公子,谦也立刻坐直身体,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说:“,义洵大人从未透露过关于公子的信息。”
他们的队伍是在半路与秀明公子相遇,义洵大人离开关东就在说已为月姬大人寻找到合适的夫婿。起初,谦也为月姬大人能够觅得良婿而感到由衷的开心,直到在山丘与传说中的‘京都公子’汇合,仅是四目相对,汗毛倒立,铺天盖地而来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那个男人站在夜幕之中却光彩夺目,暗红的双眸就像嗜血的野兽静静观察着所有人。
危险。
谦也在见到人第一面,身体就不自然的拉起警报,只有犯过屠杀之恶的人才会沾染上血香,而秀明公子应该就是这类人。
义洵大人挑来挑去最终选定此人,他想要劝阻大人的决定,但自己只是近侍,哪怕受大人的重用,也阻挠不了其决断。
“那一路上此人身上可有疑点?”
源岐月枝想要找出秀明身上的问题,如此就算父亲再怎么坚持亦是无用。
谦也说:“他是在下乡与队伍汇合,至于……疑点。”
有些话本不该他说,但月姬大人是救命恩人,如果不将疑虑说出,恐怕会留下遗憾,“他的行踪诡异,一直以来和义洵大人是以书信交流,身上有明显的血气,该不是普通的京都子弟。”
京都的男儿最厌恶血气,喜好都是风雅为主,不擅长文武。
身含血气的人武技都不会差到哪儿去,京都如果有刀法出众的公子,不该没有名声在外,在义洵大人手下做事,接到过不少京都情报,所有信息里真没有一位京都公子和秀明公子挂上钩。
血气?
源岐月枝与奈奈倒抽一口气,想起夜里见到如明月似的公子,她们的确都曾经闻到一股香味,唯独没有想过淡香会是血的味道。
修修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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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