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皆有其弱点,找出这个弱点,则一击即溃。
禅院甚尔接手所有的家务活儿,在伏黑凛加完班的深夜去车站接她,在休假时与她一起看租来的影碟,一起在室外抽烟闲聊,也会一起逛逛超市,但这一切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看不出她有一丝一毫心动的痕迹。
连他后来提出可以帮伏黑凛手洗内衣物,对方都不曾露出半点害羞,而是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份提议,并表达出得体的感谢言辞。
一见钟情不管用,日久生情是无用功,禅院甚尔不觉得挫败,反而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这样的人,最后因扭曲而裂成无法拾起,无法粘合的玻璃渣时,会非常有意思吧。
该换另一种方式了。
*
初夏的雨总是不讲道理,说下就下,排水渠返流的腥臭味在空气中若有似无。
伏黑凛冒着滂沱大雨冲进便利店,幸运地买到最后一把透明白伞,通过自动门上的玻璃反光折射,她能看出自己的头发因湿气炸开了,此刻看起来像颗海胆。她忍不住扒拉了几下头发,她知道这个动作于事无补,但总忍不住希冀这些不听话的头发能乖顺些。
夜色在大雨的冲刷下更加黯沉,适逢街灯又坏掉几盏,前方犹如能将一切吞噬殆尽的黑洞,深不见底的,黑黢黢的,直叫人内心发慌。一旦踏入,下场唯有被拖入影子世界,与生人的世界再无交集。
伏黑凛闭上眼,轻轻吁了声,随后撑开伞。
雨滴沿着伞扣飞速坠落,滴在鞋头,不时溅到鞋型无法遮盖到的脚背,水分子浸透薄贴的丝袜,带出让人烦躁的凉意。
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谧静的雨夜中格外响。
伏黑凛握着伞柄的手一紧,勉强自己在暴雨声中分辨那是自己高跟鞋的回音,亦或是她的身后有人。
她的步伐变急,水洼被踩出飞溅的水花,丝袜沾上分布不均的泥点,高跟鞋叩叩作响,后面的脚步声似乎也变得焦躁起来,紧追不舍。
她只能判断出身后的人穿得约是厚鞋底构造的工作靴或者户外靴。
公寓就在前方右拐的方向,拐弯后直走大概需要五分钟,跑起来不到三分钟,可是今晚有雨,外加她穿得又是高跟鞋,条件对她而言相当不利。
要赌一把吗?
伏黑凛倏地往后抛下伞,狂奔起来。在这个疯狂的雨夜,她仿佛能听见自己极速加剧的心跳声。
然后她在决定生死的拐角处撞上一堵人墙。
过于//迅猛的冲击力,伏黑凛整张脸都撞疼了,尤其是鼻子,她怀疑自己要流鼻血了。
“凛?”
伏黑凛抬头,是打着黑伞的禅院甚尔,一身黑色居家服打扮,脸上满是疑惑。
她拉住他的小臂,半拖着人绕回刚才的直路上。
早已不见人影,只有那把被她舍弃的伞,在狂风骤雨中孤零零地倍受蹂//躏。
“怎么了?你头发都湿掉了,我们赶快回去吧,不然你要感冒了。”
伏黑凛目光晦涩地盯着禅院甚尔,共站在一把伞下的两人,与外界的纷扰形成天然的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是你吗?”
“?”
骤然加大的雨势,水滴落在伞面好似投湖的小石子,响声不绝于耳,伏黑凛的脑子也冷静下来了。
是她太想当然尔认为这是禅院甚尔搞得鬼,要在一分钟内从她身后绕到300米外的拐弯处,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她问:“最近我们这附近是不是有通缉犯出没?”
禅院甚尔歪了下脑袋,“街道派出所好像是新增了几张通缉照。”
他搂住伏黑凛的肩,将她往自己这一侧带过来,以防被雨水滴到,紧接着立刻用余光去探测对方的表情是否有变化。
伏黑凛察觉到对方的走路速度在配合自己,紧紧挨在一块的上臂,隔着衣料的热度,然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某处。
“禅院先生,有件事想请教您。”
“嗯?”
“您在刚才的拐角处,埋伏了多久?”
禅院甚尔的步伐停下,半晌,咧嘴笑了:“看出来了?”
“今天的风向是东风,新闻报道暴雨的风速超过每小时90公里,拐角处朝西,为什么您的左肩以及左腿的衣物更湿一些呢?”
“............”
“吊桥效应吗?”
啧,真是敏锐的家伙。禅院甚尔想道。
天与的束缚带给他开发到极致的五感,早在远处他就清晰听见两个脚步声,并且迅速判断出伏黑凛走在前。
那个瞬间,他联想到所谓的英雄救美,于是故意在拐弯的地方多站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禅院先生,我们不妨坦言相见吧。”
伏黑凛长吐气息,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对方很危险,尤其是在山本小姐的死讯传来后。纵然她与山本小姐交情有限,也算不上特别了解对方,但促使一个人轻生的理由绝非仅是内因。
这个外因,正站在她面前,初见是七个月前,也与她同居快三个月了。
“山本小姐的死,与你有关吗?”
禅院甚尔忍不住嘴角一撇,她这段时日居然一直在纠结这个?一个点头之交而已,她的生死有这么重要吗?
“我没杀她。”
“那你鼓动她自杀了吗?”
“没有。”
“是放任自流了吗?”
完全正确。
“而你还在疑惑......”伏黑凛伸手抚上禅院甚尔嘴角的疤,“我为什么不屈服于你。”
这是这三个月以来,对方第一次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禅院甚尔不确定她此举的含义是什么。
“因为你不尊重生命啊,禅院先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