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TVB的艺员训练班教授的内容包括很多,有一条成熟的造星流水线,前期学习表演、台词、舞蹈、功夫、编剧理论等基础知识,后期就进入表演实习中间。
周星驰这一期学员实习也快两个礼拜了。今天是进新组的第一天,周星驰与梁朝伟、以及另外的学员陆续从面包车上下来,在艺人经理冯美基的带领下朝摄影棚里走。
突然,梁朝伟拉住同行的周星驰,指着棚子里的一个女孩,问周:“那个人,是不是……”
周看了一眼,说:“是她。”
两个人往女孩的方向走。
棚子里人来人往,各人有各人的工作,紧张而有秩序。
“夏夏。”周上前一把抱过安夏怀里乱七八槽的衣服。
看见是他们,安夏非常高兴,“是你们呀。”
“你怎么到剧组里来了?”梁朝伟问。
经阿星介绍,安夏与梁结识,三个人经常在一起。
安夏笑答:“我是这个组的场记助理啊,怎么样?厉害吧?”
她盯了眼时间,整理起那堆戏服。
显然她还不是太熟练,一些工作也做的不够好,但她足够努力勤奋。
安夏继续说:“想趁暑假想打份工,然后我就看到了TVB的广告。”
“这么简单?”
她看周,说:“是呀,要求不高,我已经跑三个组了,之前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碰见你们呢。”
没聊几句,安夏就被人叫走,周和梁也去换了衣服准备开工。
中午休息,周星驰和梁朝伟领完盒饭,找到安夏一起吃饭闲聊。
他们什么都聊,天南地北、新闻时事、影视娱乐,说得眉飞色舞。
周:“我觉得等一下的那场戏,我们可以设计一点特色。”
梁:“比如说?”
周扒了一口饭,然后把盒饭放在地上,就站了起来。
梁和安夏都看着他。
他故意伸了一下手臂,又捋一下头发,就像老戏骨的入口亮相,边走位,边解释自己的设计:“比如这个经常性摸枪的动作……”
虽然是没有台词的角色,但只要有一秒镜头,他都相信自己能非常出彩。
“嗯,是可以,很符合人物,”梁有点犹豫,“但在后面会不会太抢戏……”
周奇怪地看他一眼,似乎不理解梁的顾忌:“这样才能有区别,不然公式化的群众,多假。”
“有不少导演确实会因为你一个配角演得太亮眼,盖过了主角而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一旁的安夏看着意见有分歧的两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但我知道,至少我们的这个导演不是。”
“那我们继续吧。”梁点头。
他们继续捧着盒饭,互相交流想法,切磋演技。但你知道,常常是阿星主导,他喜欢重新演一遍给人看,分析自己添加的细节和应该表达的情绪。
梁很多时候都好脾气地受教。
(2)
“怎么你没和阿伟一起?”
安夏很少看见他没和梁在一起,过去他们总能被分在一个剧组。
周答:“他呀,去主持了。”
“主持?”
“嗯,430,那个儿童节目。”
那应该算件好事吧,但看周的样子,好像不以为然。
伟仔的发展似乎总是先他一步。当他是活道具的时候,伟仔是有台词的龙套;当他终于熬到龙套的时候,伟仔已经是配角。
梁比周小几天,却有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也更懂得妥协,反观周,有一颗炙热的赤忱之心,太容易一条筋。如果说梁朝伟与人群是脱离的状态,那周星驰与人群的行走方向则是完全相反。
而正是这样,梁和周都总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
安夏扬起嘴角,同周开起玩笑来:“干嘛?上班时间闲聊,和场记关系好就可以偷懒了?”
因为工作踏实,安夏已经升为了场记。
“是啊,安小姐,我来是想问你受不受贿赂,中午一起吃饭?”周突然压下声,“虽然走了一个靓仔,但我也不差呀。”
“去换衣服啦,我走了。”
他看她脸是红的,忍住笑,稍微正经点道:“中午我帮你拿盒饭。”
安夏偏头:“不要。”
“真的?”他盯着她。
周的坏笑不是深不见底的,相反,是最清澈见底的。
她佯装生气瞪他一眼,说:“不要南瓜。”
周的心里很得意,在安夏走开后,一个人还站在那里笑了很久。
阿星这个人,只要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其实很健谈很活泼,而且还很爱逗人。
后来,三个人的盒饭,变成了两个人……
有时两人不说话,只安静地坐着,也总能看到一块去,打着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哑语,然后莫名地傻笑,默契得就像认识了五百年一般好。
(3)
香港影视发展之高速繁荣,一套工业化流程下来,效率非常高,有时一个场地能拍十几个剧组。
香港人喜欢拍情景剧,拍家长里短,拍职场竞争,也拍感情深浅。
安夏站在监视器的后方,看着几个主演慷慨陈词,面对镜头发光发亮,看着周站在不起眼的位置,眉头紧锁,一丝不苟。
哪怕镜头只有一秒钟,他也努力用表情全程配合,即便这样的角色,其实连龙套都算不上。(在行业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谓——活道具。)所有人都只关注中心位,根本不会去注意背景里那个走心的“背景板”。
虽然她知道周有当主角、被所有人看到的时候,但看着他努力发光、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心里面还是着急那一天的到来。
“小夏,”一个不速之客挨到她的身边,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那人用无比自信的语气跟安夏说:“怎么样,今晚有空吗?我知道4点就可以收工了。”
见来人,安夏轻微皱了皱眉,半句广东话半句普通话地说:“不了,我收工之后还有事。”
这个人是摄影组的黄求,一有机会就老在安夏身边转,她暗里明面都拒绝了很多次,但仍是甩不开。
这天,温度达到了历史高度。
下午1点,太阳更加可怕,因为棚里人又多,于是导演便请了全组吃冰。
棚外,待场的临时演员都在这里,安夏抱着一个泡沫箱走到太阳下的时候,周自然也看到了她。
安夏把箱子放下,招呼道:“大家辛苦了,吃点冰的以免中暑。”
走到他的面前,安夏把两个糯米糍雪糕给他:“阿星,我的也给你解决了。”
周见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便走到她的侧面,用后背对着太阳,为她落下一片阴影。
“夏夏。”
“嗯。”
“那个人……”周指着棚里那个正在调试机器的黄求,“他在追你吗?”
好几次看到他在安夏面前晃来晃去。
“啊?没有,我不认识他。”安夏没想到周会问得这么直接,她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说起那个人的时候,她嘴角明显向下。
“没事,我也不认识他。”不知道为什么,周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安夏笑他无厘头,说着说着,突然把她被冰得凉凉的手掌贴在他的两颊上。
“都晒红了,帮你降降温。”
“!”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她的脸,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心和脑都是一片狼藉。
“雪糕再不吃,就要化了哦,阿星。”
她的笑如此坦然,而他的表现这么扭捏。
是他的心里有鬼,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俩。
她收回手,再次提醒他吃掉雪糕。
周“嗯”了一声,狼吞虎咽解决了两个雪糕。
两个人又说了点没用的话,安夏就回棚内去了。
周看到,那个人踩着安夏的步子也进了茶水室。
他掀起衣服就是发狠地往脸上擦,心中咒骂头上这亦步亦趋的烈日。
虽然像周这样的“咖哩啡”休息的地方只限于不妨碍拍摄的场外,但剧组上厕所却是没分个三六九等来。
男厕算个不干净的地方,男人们在这里站着,嬉笑着,两分钟的时间挤出十几种的表情,开着不好笑的玩笑。
厕所里,周正在洗着手,想下场戏的台词(虽然只有一句,但他也要设计几种的语气),这时,走进几个人,都是摄影组的,大笑着、大声评论组里某个女孩的身材。
“没搞到手咧。”
“谁啊?谁啊?”
“还能是谁,就还是那个安夏
“黄老球这次都快黔驴技穷了。” “黄老球,这次你耐心十足啊。”
只见那黄求往水里啐了一口痰,说:“你不懂,大陆妞不能来硬,必须慢火细熬。”
“说说,大陆来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黄求:“大陆妞,就是要等她全心全意地爱上你以后,才会对你百依百顺,我试过……啧,反正比九龙的爽。“
“你不怕得病啊,又脏又乱的,偷渡过来的不知道身上有多少病。”
黄求:“牡丹花下死,就是做鬼也风流。”
“咦,我惜命。”
几人推搡哄笑着拉上裤子,出了厕所。
只剩下周,和他略显滑稽的愤怒。
“以前我没出名时,在剧组里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小人。现在成名了,身边全是好人,每一张都是洋溢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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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