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已经放假,安夏在家发现一大现象。
阿星守着一楼的信箱,一天中上上下下,不知跑了几回。有一天,安夏甚至还看见他在一封封地核对别人家的信件,那架势比人家邮递员还要严谨。
托他的福,楼下一排排的信箱不再是“重灾区”,反而变得十分赏心悦目、整齐干净起来。
这实在是他们这楼里一大新闻,安夏看着他心里也非常好奇,于是这天,在和妹妹周星霞追8点钟剧集的时候,安夏就提了半句。
这半句,让周星霞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但不知为何周星霞说得特别小声:“就我哥,报名了那个艺员培训班,然后跟去年一样没考上,这几天眼见的消极郁闷,回来就在床上躺着,问他也不说话。即使他平时也这样吧。”
看上去她并不是很担心她哥哥。
安夏听完后却皱了眉,问:“很难吗?”
“不知道啊。”周星霞停了一下,没看见她哥,才敢继续说,“不过好像他一个朋友考上了,本来只是陪我哥去的,但谁知道最后他上了我哥却没上。”
艺员训练班,一个低门槛、高福利的“造星厂”,是TVB为了培养自己的明星和演艺人才创立的无线艺员训练班,当时的郑少秋、任达华、周润发都是出自于此。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进入了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就相当于摸到了走红的门槛。
周星霞说:“要知道,前几天他的脸比现在更难看,问他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你一眼,气死人了。今天算是正常了一点,可能是因为你在家,不好意思摆出一张生人免进的脸。”
安夏若有所思。
周星霞最后下结论:“再过几天应该就差不多正常了,去年就这样。”
可过了几天,周还是每天在楼下开展他那旁人无法理解的“工作”。
晚上,大家用完晚餐了,周才回来。
安夏站起来去给他盛饭,周对她说了声谢,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星妈在周坐下的时候开口:“别去看了,你还不想接受现实?明天就给我之前那份工作找回来,整天呆在家无所事事的。”
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事不好好干,老想着玩,你就不能体谅妈妈、照顾一下这个家?你觉得我现在很容易,是吧?”
“妈……”在宝姨责问的目光中,周欲言又止,话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闭着嘴不说话吧,你这个样子真是和你爸……”
星妈立马意识说了不该说的,当下便住了嘴。
两人气氛一下变得难看。
沉默少言,想来是年幼时烙下的伤痛,漫长了一生不肯愈合,后来反倒变成了周的习惯。
周文姬、周星霞也默不作声,彼此只用眼神试探。
星妈在这个家里,可以说是绝对话事人,大家不敢、也不能忤逆她。
这就是周家的风格……
于是安夏开始倒茶。
虽然正在气头上,星妈还是接了安夏递来的茶。
周却没有看安夏,他的头埋在两胸之间,抗拒、落寞的样子像是要把全世界拦在外面。
安夏不愿见他如此,咬咬唇,犹豫着开口:“宝姨,我年纪小,不知道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我知道阿星他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他应该是真心想做。”
星妈的语气已经缓和许多,但还是十分掷地有声、威严声厉:“这条路哪里这么好走,星仔他不比别人特别,也不算出众,一个艺员训练班两次都没考进去。”
“但他至少没想过要放弃呀。”安夏说。
每一行都要一步一步往上走,做销售最后也不一定比演戏的待遇高,关键还是得看这个人,看他有没有这个努力的心,有没有这个把工作做好的决心。
宝姨看看安夏,又看看周,摇了头:“他能行吗?他那么怕丑的人,平时对我都是一个屁都放不出,怎么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表演?“
安夏的脸上一顿,像是真被问住了,不说了。
周星驰却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定定粘在了她的脸上,探究、期待着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一开始,女孩的声音很小,轻得像是梦中呓语那般:“他行的,因为……”
待找回思绪,你能看到她那双眼睛里有种东西愈发清晰明澈起来。
“因为表演对他来说,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说话“和”表达“。演戏的时候,他会变成另一个人,既能说会道又充满魅力。”
“而且我猜……”她看向周,见他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她才继续说,“这样的人,内心也一定渴望能有更多的观众看到他,在这个过程中,是欣喜,是满足,绝对不会是勉强。”
每个人都有表达的**,大多数的人通过与人交流谈话,来抒发表达自己,可有些人生来就要内向沉默,他们有属于自己释放情感的方式:写作,跳舞,音乐,表演等等,在这些领域里,他们也往往会比其他人做得好,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这边,周静听着,心中细想,觉得她这些话竟比他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恳切,虽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却是半个字也不能出。
“宝姨,我觉得他行。”
她的语气竟然比他心里的声音还要有底气。不经意间瞥过来的一眼,瞬间使他脸发烫,就像谁在他心里扔了一把火,一下子就把他烧得热血沸腾。
周激动道::“妈,我还不想放弃。”
就像李小龙先生影响他一样,周一直希望做一个也能够影响别人的人。
他,周星驰想做一个演员!
星妈看着突然站了起来的周星驰,心中一动。
作为一个母亲,心里总有许多考虑。
星仔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怕丑得很,不爱说话,脑子虽然不差但就是不肯放在正道上,小时候就只喜欢打架练武那一套,长大了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她不指望他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只盼着他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美满和睦的家庭。
可这18、9的年纪,正是不肯安分的时侯,一身的锐气。
而她是个女人,很多东西儿子都不肯跟自己讲,也不好跟他两个姐姐说,要是他爸在……
星妈盯着高过自己不少的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随你吧。”她说了这么一句,就进了厨房。
没人确定这三个字表达的意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在三个人希冀的注视下,安夏收拾碗筷也进了厨房。
安夏进来的时候,星妈是背对着帘门的,一只手还时不时抬到脸边。
她走到旁边,小声地抚慰:“宝姨,对不起。”
星妈看向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笑:“你又没做错什么,小夏。”
“其实我也想了,星仔崇拜李小龙、喜欢演戏、想做演员,当初也是受我影响,从他几岁的时候就被拉到院里听我唱戏。家里就算没什么钱,我也总是想办法带他们进电影院看电影。那时候,就给他种下了这么一颗钟爱演戏的种子。”
“宝姨……”安夏还想说什么话。
却见星妈一边摇头,一边说:“注定了的,不强求了,固执这一点,他随的我。”
是的,注定好了的,宝姨不会阻止他,而他也将向宝姨证明自己。
这一章改了又改,真不得劲,我真是不会写冲突,但我觉得这个冲突对周与安夏两个人非常重要,因为从这里开始才算是真正的“灵魂碰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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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致橡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