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到目前而止,我十四年的人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地方。
虽然我老妈换男友像换衣服一样勤,每天都出去约会不管我,但我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平平安安。
特别是几年前我妈和清水谷叔叔结婚了,他被我妈迷得神魂颠倒、爱得不能自拔,对我这个拖油瓶继女也好得很。
我的姓氏改成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清水谷”,瞬间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可姓氏什么也代表不了,我有过很多个姓,高桥、吉本、松田……清水谷。
最后我也只是“莉世”而已。
——也只有“莉世”。
我偶尔会感到寂寞。
但同时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我的生活平稳而优渥,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了,所以寂寞是可以忍受的,为了这种伤春悲秋的事情抱怨太不识好歹了。
而且我现在还再次遇见了惠和津美纪,他们像从前一样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
那一点小小的寂寞也会被抹去,我的生活完美无缺。
我的生活要这样完美无缺地、没有任何干扰地继续下去。
*
总之我现在正处于某个恐怖片的情节中。
室友深夜打来求助电话,值班老师神秘消失,我孤身一人前往教学楼找保安求助。
途中还捡了一只白色大狗狗。
我抱着狗猛吸了几口,从可爱生物上获取勇气。
我其实很爱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我继父和他的长子似乎有遗传性的过敏症,所以清水谷家不能养宠物。
我把食指竖到唇前,小声对狗狗说:“不要发出声音哦。”
它用头蹭蹭我的脸。
“那我们出发吧。”我站起来,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了陪伴,我没有那么害怕了。
穿过紫藤花廊,宽阔的中央花园就在眼前。
大理石花坛里绽放着鲜红的月季,花园正中是高大悲悯的圣母怜子石像,圣母玛利亚乳白色的裙摆如同水波,晦暗的月光从头浇下,背后是瘦骨嶙峋的钟楼。
——月光、钟楼、圣母像,非常哥特小说。
我收回目光,加快脚步朝教学楼跑去,白犬轻盈矫健地跟随着我。
“咚!”
就在我离教学楼还有二十米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被砸中了一般,狠狠地一跳!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脚踝攀爬而上,我身边的白犬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咔哒、咔哒。”
“咕唧、咕唧。”
从背后传来的,令人反胃的声音。
我的身体僵住了:“什么啊……真的假的……”
在教学楼明净黑暗的玻璃门的倒影中,我看到了恐怖的场景——
中庭那尊惨白的大理石像巍然矗立,玛丽亚垂眸注视着怀中受难的圣子,血红的液体从她的眼眶里喷涌而出,源源不断流到圣子的身上,顺着他无力垂下的手落入草地。
流血的圣母像……
然后,圣母玛丽亚那美丽慈爱的面容蓦地扭曲、变化、膨胀,如同一块大得过分的红白相间的橡皮泥一样,刹那间扩大了好几倍!
“怪、怪物!”
我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恐惧占据了我每一根神经,除了“恐惧” ,我根本无法产生其他任何意识。
漆黑的、寒冷的、刻骨的恐惧。
我仿佛被恐惧替换掉了血液,它冰冷无情地在我血管中流淌。
那扭曲怪物身上绽开了无数的眼睛,每一只都在流血红的泪,一张巨大的嘴朝我张开,里面长满了雪白的利齿。
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我脚边闪电般疾驰而出,向怪物扑去!
——那是什么?
——我无法思考。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瘫坐在地上,头脑空白地看着面前超出常理的画面。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抱住自己的头,浑身像冰块一样冷。
我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我平稳幸福的生活里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场景。
不可能的吧。
假的吧,我是在做梦吧。
圣母像流血了?还变成怪物了?肯定是做梦吧——这是不应该发生的,是“不正确”的。
不正确的东西,虚假的东西,不应该存在。
那个怪物用它无数只流着血的眼睛看我,好恶心,那种邪恶的视线不应该存在。
我明白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正确的。
所以——
所以——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消·失·吧。】
——肥皂泡,“卡恰”一下,碎掉了。
*
“哇啊啊啊!”
我非常没有淑女礼仪地大叫着从床上翻身而起。
等等?床上?
我环顾四周,西洋式的宿舍,微风吹动纱帘,纱帘后是金子般的阳光和种满粉色月季花的露台。
宁静安稳的清晨。
可是不对!明明昨晚……
我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昨晚出门时的那身运动装,所以昨天晚上并不是梦?
“杏美?杏美,你在吗?”
我翻身下床,急匆匆地跑到杏美床边,可床上并没有人。
昨晚发生的事……
——我接到了杏美的电话,去教学楼求助,遇到了圣母像变成的怪物……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好像还有一只白色的狗。
狗狗和杏美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而且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还躺在床上,被子都盖得好好的。
厚重悠长的钟声从远方传来,一共八下。
要上课了!
我满心疑惑,快速洗漱后换上校服往教学楼跑去。
圣母像上被罩了一层油布,听同学说是要重新修整。
到了教室,老师告诉我活动室昨晚失火了,所幸没有人受伤,杏美因为受到惊吓所以暂时回家休养。
所以,杏美向我求救是因为火灾吗,然后我确实出了门,但是那个怪物……
我恍恍惚惚地上了一天课,下午四点是社团活动时间,我请了假,回学生寮休息。
我坐在露台上,努力回想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惠:有时间吗?】
【惠:我在青藤门口。】
*
时间拨回到昨晚。
五条悟站在青藤鎏金的大门前,负责收尾清理工作的人正处理着学生们的伤势。
他对从远处走来的伏黑惠挥了挥手:“第一次进女生宿舍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梦幻?”
伏黑惠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他皱起眉:“莉世那是怎么回事?”
“在极端情况下完成了术式吧,她身上本来就有咒力的,你也发现了不是么。”五条悟感叹,“今天还真是看到了了不得的场景啊。”
“莉世的术式……五条老师有见过类似的吗?”伏黑惠问。
五条悟一拍手:“没有哦!”
——在他和伏黑惠赶到现场的时候,刚好赶上那个诅咒像画布上被橡皮擦擦掉的一团阴影一样,无声无息地瞬间蒸发。
更有趣地是,诅咒一般会留下“残秽”,而中央花园中,一点诅咒的气息都不曾残留。
就仿佛那个诅咒从来没有出现过。
五条悟很高兴。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惠那位小青梅的术式,真是狂妄又任性呢。
——非常有趣。
五条悟对伏黑惠说:“惠,你的小莉世很有咒术师的天分呢!”
“莉世绝对不行。”伏黑惠毫不留情地说。
五条悟:“呜哇,真毒舌。”
“我是实话实说。”伏黑惠露出一点沉郁的神色,“莉世很胆小的。”
“话不能这么说,恐惧是因为自己很弱,变强了胆子就会变大的哦。”五条悟笑了笑,“而且你的小莉世……你也看到了吧,其实超凶的呢。”
“我看那家伙差点要吓死了。”伏黑惠没好气地说,“都叫她不要乱跑了,还带着我的玉犬一起跑,就不能听听我的话吗?”
伏黑惠揉揉眉心:“莉世那家伙像垂耳兔一样,嗅到危险的味道就会把头塞进洞里。她当不了咒术师的,她连和别人打架都不会。”
“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五条悟吐槽,“但是把头塞进洞里的是鸵鸟吧。”
伏黑惠:“是垂耳兔。”
五条悟:“是鸵鸟啊!”
伏黑惠:“是垂耳兔。”
五条悟:“行吧垂耳兔。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惠惠:莉世是垂耳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所谓狂妄任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