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果猫不存在 第168章 分手大师07

手宫公园，是男树对女树恶作剧的地方。

女藤井树的记忆里，男藤井树长着一张酷似青春主人公的脸，纤细内向，不善言辞，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故事里的小樽是一座节奏缓慢的城市，像是银河铁道之夜所描绘的那种国度。

在这里，孤单的孩子要乘上翱翔银河的神秘列车，遇见已经死去的朋友。

书里还说：究竟什么是幸福，是无人知晓的。

路过的书店外面张贴着《情书》的剧照。

剧照边缘写着一行清隽的小字：寻找失去的时光……

书店门外的台阶上，铺着白色刺绣桌布的独脚小圆桌组成了小型展台，台上，塑封的蓝白色《情书》整齐叠放，旁边，还有精心制作的指示牌。箭头指着宣传册一样的东西：有需要请自取（爱心x3）。

我推着五条悟朝前走，他纹丝不动——

伸手径自取走一份宣传册，只见正面写着：

欢迎光临电影【love letter】的拍摄地。

……所以这就是那个了吧。

良善之人为圣地巡礼制作的无料指引单。

仅仅只有A4纸大小，却写满了觐见爱情圣地的箴言，有图有文字，为从八方赶赴而来的游客提供了绝佳导游线路……甚至提前帮你折好了，尺寸小巧便携，并且方便随时从口袋或者背包取出查阅。

太有爱，太可怕了。

因为五条悟非常认真地研究这张薄薄的纸，好像它是一张写满宇宙奥秘，藏着探宝密码的日记，需要翻过来看一遍，再倒过来看一遍，是不是连起来有藏头诗，是不是暗藏着摩斯电码……

我的心跳在异样的安静中响亮起来。

七海先生注意到不对劲：“有什么问题吗？五条先生。”

“您要买吗？这本《情书》，您开始对爱情故事感兴趣了么？呀嘞呀嘞……”

两个成年男性并排堵了半个大门，阅研打卡攻略的画面实在太美。

我装作自己很忙地抬头看风景，看橱窗的反光，看电线杆上麻雀吵架，背手十指交叉掐着手心，脚尖在地上划圈。

“小夜酱，专门在地图上画圈，去拍照打卡就是为了这个吧？”

宣传单在眼前放大。

故意抖得哗啦响。

我心虚避开。

干嘛，贴额头驱邪呢？

他淡色的薄唇勾起，了然地嗤笑一声，邪性而色气。

然而若隐若现的甜味又中和了过于强烈的侵略性，会散发浓烈荷尔蒙的男人身上总带着甜味合适吗？……我口干舌燥，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的口唇移开。

“要不你别干了，还是先跟我结婚。”五条悟毫无征兆地蹦出一句惊雷。

我吓得头发丝都快立起来了。

一瞬间加班的精气神都有了。

突然觉得熬夜也没有问题了。

他骗我为他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大饼就是我哐哐内卷的动力。

七海先生也被雷得不轻。

看起来努力想无视这句天雷发言。

“你觉得呢，七海。”

七海只好沉默。

“七海也觉得我们天生一对。”

我&七海：“……”

不，他没有。

你不要瞎说。

一瞬间，我与七海先生的心灵达成了共识，可能是想阻止他作妖，也可能想装作跟他不熟。

我试图还靠谱成年人一个清白：“七海先生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他也没反对嘛，再说他的眼神一看就很认可我们的婚事。”

“您的婚礼我不会参加的。”七海先生说：“因为从前我们就觉得您是个人渣。”

“请别擅自开玩笑。”我说。

我跟七海统一装作有事情要做地站在一起，对着展示的《情书》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这本书讲什么？”

“是个玩弄替身梗的爱情故事。”我说。

店员正要满脸热情地出来迎接，闻言顿时僵住不动，眼神呆滞。

“听起来男主角好像是个渣男。”七海先生给出了肯定的结论。

“只不过仗着自己帅就抢了好朋友的恋人，还好苍天有眼，没让人渣得逞，只让历经磨难的有情人多走了三年弯路，最终破镜重圆。”

店员：“……”退退退，惹不起。

我瞪了五条悟一眼。

他昂首挺胸，更得意了。

——在我跟七海先生的背景旁白下，硬生生衬托出一种人渣感。

想到这个人现在的自信可能是我给的，就很想装作完全不认识他。

“七海先生应该很少看爱情电影吧。”

“确实不爱关注这个题材。”

我忍不住愧疚了：“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其实这个故事讲述的是遗憾和告别，如果因为胡说八道让您产生偏见，我会觉得很抱歉。”

“没关系，我对这本书了解不多，只是偶尔有听说过，也不用担心给我剧透。这个故事讲的是历经磨难的爱人破镜重圆吗，那肯定是非常感人了。”

“……不是的。”

我没好意思跟五条悟提《情书》这部电影，他的观影喜好非常一目了然。他偏爱适合大荧幕的视觉奇观，动作向悬疑向的类型片还有情节简单，脑洞奇大的电波系。

反观《情书》，温吞的日常情节显然过于平淡如水，缺乏刺激点记忆点……会变成令人昏昏欲睡的白噪音，他只看十分钟就会睡着，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指责我背着他偷偷看。

……【偷偷】两个字就很灵性。

就跟背着他找了别的小朋友一起去厕所似的。

对着七海先生这样西格玛男人倒是可以很诚恳地安利，他看起来完全不是会欣赏爱情电影的人。

哪怕我说：“男藤井树简直就是占星术魔法的诡计，靠着两位女主角主观叙述演绎的完美幽灵，是一出完美的不在场犯罪。”

七海先生也只能迎着满脸悲愤的店员点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神户是一座神气的现代化都市，自黑船事件后开辟为通商口岸，从渔村摇身一变为漂亮宜居的临海城市，距离老牌的大阪-京都也很近，独特的地理条件使得其成为西洋文化和古代文化的交汇地。有充满西洋风情的异人馆（洋人街），也有弥漫中式烟火气的中华餐馆，有庄严的寺庙，也有数不胜数的历史古迹，游客多，玩cosplay的也多，群星荟萃的。

《情书》的故事背景大概发生在日本的七八十年代，真的很有时代啊。日本的七八十年代是被称作“奇迹经济”的年代，“大叙事”时代结束，消费浪潮席卷，日本成为美国以外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制造业强大出口全球，文化产业极其繁荣。

少年时代，男树跟随父母搬离熟悉的小镇，在繁华都市努力扎根，还有女树因为单亲家庭的原因只能留在小镇生活，两份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都是那代人的共同记忆。

1995年，《情书》电影在泡沫经济后的“失落10年”中上映。当时整个社会发展停滞，国民也被低迷的情绪笼罩。神秘、颓废、迷幻、厌世的情绪在社会蔓延……人们充满真实感的缺失，和对异世界的渴望。

这个故事中的人都很普通，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法一怒之下打败敌人，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显得纤细内敛，迷茫固执。

女藤本树也有种仿佛似曾相识的气质——安安静静的生活、学习，没有盛大热闹的青春，反而因为在人际方面的迟钝笨拙，留下过痛苦的回忆，又因为面对父亲早逝，不得不思考孤独和虚无。

生命的结束是一瞬间的事，是淡淡的沉重，是熟悉的人就此与世长绝和近乎黑色的空虚。

这个世界没那么温柔，反复无常。内心总会不断受伤，坚硬变冷，直到把过去的回忆冰封。过去的美好就像冻在冰层下栩栩如生的蜻蜓，只能触碰到冰冷的寒意。

我没有来过小樽，是因为想来的时候没到冬天。等到了冬天，又觉得很麻烦不想出门。

“五条先生国中时期是什么样的呢？”

“我很好奇，这是可以说的吧？”我仰头问。

七海先生想了想说：“我是在高专认识五条先生的，国中时期的情况并不了解。那时候他已经很有名了，嘴上总是挂着【最强】。我不幸在于刚好是五条先生的后辈，从入学那年就认识他了，与他共事，真是一场孽缘。”

“御三家的咒术师更喜欢京都的高专，听说是五条先生自己主动要来东京的。”

“高专时期五条先生是完全不值得尊重的前辈，就跟现在一样。”

跟现在一样啊～

七海话锋一转，问：“所以这本书究竟讲的是什么？”

店员高高挽起袖子，一双愤怒的眼睛隔着玻璃，目不转睛盯着我们，面上通红，嘴唇紧紧咬着，似乎张口就会是“八嘎”。

“嗯……”

一时没敢开口。

故事以一封寄往天国的书信开启回忆……在雪国中，少年暗恋如诗，勾勒出纯真而遗憾的爱恋。

第一个版本的介绍，就好像是什么Ntr受害人视角。

第二个版本就更离奇了，应该是犯罪悬疑片，夹带纯爱元素的那种。

连我自己都觉得过分。

被店员当做来捣乱的人了吧。

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派胡言。

最后我说：“讲述的是寻找过去的时光，我看的是电影版，内容应该大差不差吧，这本书的作者和导演是同一个人。”

带了一丝真诚。

“《情书》已经是22年前的作品了，每年精彩的电影有很多，我更喜欢老电影的质感。”

“以前听人说起过，来不及的告别，要么从此埋进心底，要么随风回到过去。从前男主角选择埋进心底，后来他死了，就唱着歌随风回到过去了——能够实现梦想，应该是个好事情吧……其实他只是孤零零地冻死在山谷而已。”

我盯着海报上女主的侧脸，叹了口气，轻声说。

“这个故事是讲述遗憾和告别的。”

“无视时代因素，这部电影也是绝对合格的。”

现代电影会更加注重挖掘阴暗面，或许这阴暗的，像下水道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是“现代性”，就像是人越来越原子化以后，却不得不与集体紧紧依存，呈现出的孤独虚无浸泡下的礼崩乐坏，拿到镜头下暴晒直至疯狂挣扎尖叫。

曾经爱过的人转身就出轨堕胎，互赏巴掌大打出手，面容扭曲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跟一群特级咒灵似的。因为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的想法，对现实的理解越来越多元化，放眼望去，只有负能量在双向奔赴……就感觉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是破镜重圆？”

“……也有，但不是主线，视角问题。”

“不是不在场犯罪？”

“按照尼采的观点，也可以说是重罪。”

“谁杀人了？”

“权利被他人侵占就是邪恶。”

七海先生用力摁了摁眉弓：“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谁啊？”

“男主角。”

“……”

没有吧。

考到我了。

一瞬间无法回答。

我抿了一下嘴唇，反驳说：“我也不算乱说，男主角不像网上大家说得那么好，他根本没出现过，故事的开头，已经是他山难去世的第三年忌日了。”

“……死人是没办法亲自开口说话的，不是吗？他的形象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是由活着的人来共同决定的。”

“男主角其实并没有真正存在过，只是虚幻的编织物。”

故事通过回忆共同编织出少年时代的残像，之后所有人完成了对过去的告别。

遗憾是淡淡的樱落，是来不及，是想说的话没说出口，是天南海北，是喜欢的女孩要嫁人，是所爱溘然长逝。这其实是极致的物哀。

兀自沉默了一下。

“男主角肯定有性格糟糕的地方，刻意筛选、美化的部分太多了……哪怕不翻开蛛丝马迹，不用放大镜寻找，也有很多不那么愉快的回忆。正是因为一切都存在回忆里，才显得纯真美好，让人更愿意用这种方式来……铭记他，与他告别。”

男主的形象其实挺悬浮的，运动会摔倒被同学起哄，拒绝了旁人搀扶，转学无人想念，反倒被嘲笑是死人。女树对他缺乏好感，一直发现不了告别时的情书，用粗枝大叶来形容也太夸张了。

在另一个倒霉蛋，在深爱女主的秋叶视角，男树的行为是毫无疑问的背刺，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女主博子，却在同一天抢先表白，害他只能看着最喜欢的女人和最喜欢的后辈在一起。

后面到了求婚现场，男主沉默了两个小时，让博子绷不住主动提了求婚，他就回了个同意。女主通过女树的回信都能感受到男树偷偷藏不住的喜欢，后面得知自己跟女树长得一样，女主瞬间“咯噔”了，觉得自己就是替身，节目效果爆炸。

真的很糟糕啊，这家伙的性格……与其说是世纪末的美少年，不如说连世纪末的美少年都拯救不了他糟糕的性格。

“替身？那是谁，肯定不是人家对不对？哪里有替身？人家肯定没有那么糟糕对吧……”五条悟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晃晃纸页：“我从来不会把别人看做替身哦～”接着婴儿蓝的眼睛就笑开了。

弯腰俯身，拿宣传单半掩着嘴哼唧唧念：“所以交朋友的时候一定要尽量看清人，但如果真的做了很糟糕无法饶恕的事，也尽量不要放弃掉，老师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

“……”

盯。

代入感很强啊，五条悟。

除了性格是很完美，连完美都拯救不了糟糕的性格——这家伙就是你对吧，五条悟。

七海先生眼神都不对劲了。

他绝对是翻了个白眼。

而且他的眼神……

等等，为什么眼神同情起来了，狗屎替身梗竟然还在追……七海先生应该不知道黄泉魔女，其实还有别的替身，我实际上双重替身吗？还有谁，除了月见里黄泉还有谁！

每次轻易原谅五条悟过后……我都会发现在奇怪的地方低估五条悟。

五条悟会用实力证明：他，不要脸。

认真想想，我也看了很多电影，唯独《情书》像情绪刺客一样正中眉心，说不定是潜意识对手术刀级别代入感的尊重。

而五条悟的反应，恰恰是我“容易吸引人渣”的又一次验证。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呵呵。

我拿起书，微妙地体会到了书里那个叫渡边博子的女人心情。

我讨厌人类。

因为喜欢反而要受伤也太不公平了吧，对吧，每个人类都是渺小虚无的，无法承受痛苦和快乐，不会对这样的人生绝望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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