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30章 妙云

“大娘子，”彩薇有些急了，“这可是险些丧命的事。”

“是呀，大娘子，是我们疏忽了，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秋江郑重道，她是盛墨兰的陪嫁女使，虽说跟着盛墨兰在梁府尔虞我诈的不安生，但伯爵府六大娘子身边的一等女使，至少衣食无忧，出去也是得脸的很，且墨兰自嫁入伯爵府，对她们几个陪嫁女使极好，月钱也比别家女使多出半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盛墨兰出了什么意外，她要再找一个这样的主子可太难了。“此事可要告知六爷？”

墨兰端坐在酸枝木竹节纹太师椅上，垂眸思考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着急。”

这几次与春风阁交手，墨兰虽都占了上风，可万春舸却依旧轻而易举复宠，由此可见，她在梁晗心中举足轻重。下毒这事来龙去脉没有查清楚，内鬼还没找到，就这么贸然告诉梁晗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夜色渐浓，静谧无声的夜里，噼啪的烛火声响起，转眼一看，石榴花枝纹的烛台上金箔红烛上结了老大一个灯花。

墨兰起身，随手拔下发间的一枚花丝镶嵌菊花扁金簪，往烛火里头一拨，灯花落在了地上，烛火却愈加明亮。墨兰转过身，吩咐道：“今晚这事你们就装作不知道，柳大夫那边彩薇你去交代，秋江你去好生查查出门时接触过咱们马车的那些人。”烛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半明艳动人，一半沉稳和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万春舸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如今想要取她性命，那她也用不着对万春舸手下留情。打蛇打七寸，她一定会抓住她的把柄，一击制敌，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是，大娘子。”

明月高悬在苍穹之上，夜风习习随清辉落入琴楼，带动屋内轻纱飘扬。蓝玉一会慢垂霞袖，一会急趋莲步，风姿绰约，好像天上仙子，从云端翩然而至，进退之间仪态万方，转眄流精，回眸一笑百媚生。

妙云身着桃红撒花交领衫，下搭一件绣杜鹃的大红百迭裙，外披件石青大袖衣，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

秦筝前，凝霜皓腕，轻拨琴弦，铮铮琴音自指尖滑出，似翠佩触碰般清脆，又好像夜间百灵的啼鸣，夜风似从指尖起，清泉若从弦上走。

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秋香色蝴蝶样的软荷包，里头装着龙井茉莉香包，清风一过，衣带生香。

这一切，都是墨兰离开永昌伯爵府前安排好的，香包也是她亲手交给妙云的，只等着今夜梁晗的到来。

妙云难掩心中的喜悦，琴音愈发轻快。

“咿呀”一声，门开了，妙云满怀期待带着几分忐忑抬眼看去，进来的人不是梁晗，而是翠花和芙蓉，满怀期待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

“蓝姑娘，云姑娘，过来喝些玫瑰桃花泪吧，这是大娘子之前吩咐小厨房给你们做的。”翠花说着将玫瑰桃花泪端了过去。

蓝玉和妙云听了，立刻就停了下来，接过白釉莲花口的小碗，齐声道：“谢谢大娘子，也辛苦二位姐姐了。”

看着打扮的光鲜亮丽，一口一口喝着大娘子特意准备的桃花泪的妙云蓝玉二人，芙蓉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论姿色身段，她不比蓝玉差；论温柔体贴，她也不输妙云。左右都是要争宠，大娘子宁愿扶植蓝玉妙云，都不扶植自己的陪嫁女使，究竟是为何？哪家大娘子不是从自己的陪嫁女使中挑选人做夫君通房的，偏盛墨兰是个例外。

妙云默默喝着桃花泪，看着月上中天，繁星密布，就知道梁晗今日不会过来了，大娘子给她做好的安排又一次付诸东流了。

蓝玉闷闷的说道：“大娘子一走，六爷就不来仪岚轩了。”她轻轻拨动着桃花泪，瓷器碰撞的声音尤为清脆。

芙蓉回过神，听见这话，半是嘲讽半是酸的道：“倒也不是六爷不来，只是往咱们仪岚轩的路上多了娇娇俏俏会吟词唱曲的，把六爷勾去了春风阁。”

又是春风阁，定是万春舸安排的。妙云低垂着眼，手紧紧抓着汤匙，几乎要将它撇断。

“天色不早了，二位姑娘先回去休息吧。”翠花说着走到妙云跟前，轻声宽慰道，“云姑娘千万宽心，只要咱家大娘子好好的，机会还有的是。”

大袖下的粉拳攥得紧紧的，妙云强挤出一个笑容：“妙云明白。”

鸡声嘹亮，清霜弥漫，天边肚白，日出东方，朝阳带着秋日里的一丝寒气透过窗台柔柔的落进屋内。

柏木大方桌上，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妙云彻夜未眠，早早的就起来了，正坐在桌前绣着花。

突然，屋外传来脚步声，有几个人捧着什么东西打妙云门前过往蓝玉住的屋子日暖阁去。

想来又是六爷送了什么好东西给蓝玉吧。

“嘶…”妙云一个不小心，针扎到了手指，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蓝玉承宠之后，她住的那间屋子就被题名为日暖阁，六爷也时不时会赏赐她，上上下下的女使小厮对她也都高看一眼，少不了些阿谀奉承，往来洒扫的人都多了些，瞧着就热闹。而与蓝玉相对的，妙云这边就太过冷清了些。曾经她们都是梁晗身边不得宠的通房，同病相怜，如今蓝玉得宠，而妙云照旧，这巨大的落差，强烈的对比，让妙云心中很不舒服。

血印在了妙云刚绣了一半的夕颜花上，粉色的花染成了妖艳的红，凄美而娇艳。

本来昨晚墨兰已经给妙云安排好了，本来昨晚过后她也可以像蓝玉一样受到恩宠受到重视；可是，这一切，都被万春舸破坏了，万春舸又一次夺走了她的机会！

“万—春—舸—”妙云咬牙切齿，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蹦出这三个字，她拿起剪刀，一把扎在染了血的夕颜花上，用力一划，夕颜花裂成两半。

水绿天青，了无纤尘，风光和暖，秋风宜人。万春舸一袭娇粉色桃花缠枝纹对襟襦裙坐在春风阁后院的凉亭里，手上拿着个藕荷色薄雕小碗，一口一口的吃着里头的血燕，吃完血燕还不够，又拿起一旁的桃花酥吃个不停。

坐在万春舸对面的苗水仙穿着身绣喜上眉梢的桑染色广袖对襟衫，沉稳简约的衣裳，偏偏头上簪了一朵极不合适的凤凰流苏大金钗。

苗水仙抿了一口新进的大红袍，笑道：“阿舸这些日子胃口真是好，这么能吃看来是个哥儿呢。”

“表姐，这心情好胃口自然就好。”万春舸笑着又拿起一枚蜜饯果子吃起来，“嗯…这个也好吃。”

这两日日盛墨兰不在，梁晗都是在春风阁陪万春舸，她这日子过的别提过得有多舒心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苗水仙说着将碟子往万春舸那推了推。

吃着吃着万春舸又想起什么事，眼神示意着秋娘让左右其他女使全都退下，方才忧心忡忡道：“这都过去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难道是被她发现了？还是说那药没起作用？”

“不急，这才两天而已，她可能暂时还没吃那酸杏干呢。那药可是我从苏浅手上拿来的，你也知道苏浅是太医院苏院判的女儿，她手上的药那都是极好的。把药下在饮食当中，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至于药效嘛，那可是宫里用的，怎么可能不管用呢？你且放宽心，耐心等候些时日。”

“表姐说的对。”万春舸听言放下心，喜滋滋的顺手从菱口小碟里拿起一块黄色的糕点，咬了一口，一股子辛辣蹿进鼻子，十分好吃，她偷偷咽了咽口水，猛地将生姜糕吐了出来。

坊间传闻，酸儿辣女，万春舸自打怀孕来，半点辛辣也未沾，今日陡然尝了一口，竟觉得十分好吃。这怎么可能？万春舸忙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

她怒不可喝道：“秋娘，把清水给我叫过来！”今天的点心都是清水准备的，这死妮子竟然敢备生姜糕，万春舸怎么可能不生气。

“你怎么准备点心果子的？我说了不要辣的！我不喜欢吃辣的！你耳朵呢！”万春舸气急败坏的拍了拍桌子。

清水见状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娘恕罪，是婢子糊涂，拿错了糕点。”她怎么可能糊涂，她就是故意的。万春舸十分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一心希望生个儿子，若是不喜欢辣味也是犯了她忌讳，若她爱上这辛辣的滋味，自然会愈加担忧自己怀的是个女儿。

“阿舸，”苗水仙扶着万春舸坐下宽慰着她，而后转过头蔑了一眼清水，吩咐道，“没眼力见的东西，给我掌嘴。”不管有意无意，这生姜糕送上来就是触霉头。

一旁的秋娘忙劝阻道：“大大娘子，小娘，万不可伤她皮肉，六爷今晚过来，若是发现了这丫头身上有伤，怕是不好交代。”

万春舸的好心情全然被破坏了，不能体罚但也不会放过清水，她一脸不情愿道：“罢了，那就罚一个月月银吧。”

“多谢大大娘子，多谢小娘。”清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你退下吧。”看着就碍眼，等孩子出生，她必然第一时间将这丫头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