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红霞漫天,夕阳掩映在彤云之下。初秋的风吹过雕花窗台,月牙弧秘色青瓷花瓶里乌头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
风临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飞廉菱花镜中的自己,经历了岁月侵蚀,眼尾爬上了几缕细纹。
曾经的风临秀也是玉颜花貌,有着铮铮风骨的绝代美人,可自打嫁给了洛霖,她的容貌与高傲就生生在这岁月里蹉跎殆尽,每日里都过得清心寡欲。
美人如花,而风临秀这朵花,真的就要在这苦苦等待中枯萎吗?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左池风拿了一杯五味子泡的茶汤进了御风阁。
风临秀喝了一口,靠在椅子上,用五齿梳梳着她那一头依旧乌黑的秀发。
平日里送完茶,左池风都是立刻离开的,而今晚他并没有立刻就走。白日里,风临秀刚认了锦觅,人人都在道贺洛霖,又有谁来体谅临秀呢?
“堡主就这么接纳了锦觅,不觉得委屈吗?”
风临秀听到这话,停了手下的动作,自嘲的笑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意多委屈些时日。”
有些自己视如珍宝的东西却总是被他人弃如敝履。左池风仰望了风临秀大半辈子,一直追着她的影子;而风临秀亦仰望了洛霖大半辈子,亦等不到回首。
“就像你,本来可以继承路门门主的,却改头换面,跑到我风家堡来当一个小小的堡主随从,二十余年了,就不觉得委屈吗?”
左池风愣住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风临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一阵沉默,左池风正准备离去,风临秀突然起身,一把拉住了左池风的手,扑在他的怀里。
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子都发泄出来。左池风僵硬的抬起手,拍了拍风临秀的肩头。
风临秀十八岁时,当时的风家堡堡主夫妇先后去世,也就是那时候左池风来到了风临秀身边,帮着她树立威信,巩固风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
左池风知道风临秀喜欢洛霖,所以他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只是默默守候在风临秀身边,想着只要她好就行。可偏偏,洛霖不珍惜,冷落临秀多年。有多少次他都想对洛霖下手,可是害怕临秀伤心,他只能怒而不发。
“哭吧…哭出来就好。”
风临秀哭够了,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抬头莞尔一笑,问道:“左池风,你喜欢我对吧?”
这话问的左池风一愣,还没等他回过神,腰间就环上了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带。他一把抓住那只手,心跳跟着加速,声音都不自觉的沙哑了几分:“堡主…不可…”
风临秀听到这话,不禁大笑:“有什么不可以的?我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守活寡一辈子?还是说你想让我出去找别人?”
“我…”左池风一把搂住了风临秀,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明媚动人,一如昔年。
风临秀踮起脚尖,吻上这个守护她多年却被她忽视许久的人。是她自己死脑筋,一棵歪脖子树上吊了这么多年。
这间洛霖从不踏足的屋子,慢慢有了温度,满室旖旎;从未有过春天的御风阁开出满园春色;那朵干涸许久的花朵,得了春雨的滋润,再次盛放起来。
也就一两日的功夫,锦觅与润玉的婚约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
三日后,一辆湘罗华盖的二驱马车进了凌霄山庄,太微自动忽视荼姚那难看的脸色,亲自去接了锦觅,还将她安排在西边的木辛阁,位置相对而言比较偏僻,但是有一点好,只要穿过屋后的一小片竹林就到了七政轩。
自打知道了锦觅与润玉的婚事,旭凤整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接连好几日都坐在留梓池畔喝闷酒。
这不,刚见过锦觅,看见她与润玉两人站在一处,有说有笑的,旭凤气得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前厅。
鹤梅穿了一件红色交领梅花上襦搭了一件胭脂红的梅枝真丝褶裙,衬得鹤梅肤白貌美,她将酒盏菜肴一一放在了旭凤跟前,惊喜又欣羡道:“想不到锦觅姑娘竟然是洛府主的女儿,还与大少庄主有婚约在身,真真叫人意外。不过倒也真是,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旭凤强压着怒气反问着,明明是他先认识锦觅的,天作之合也该是他和锦觅才对。
“难道不是吗?这可是盟主与洛府主定下的婚约。”
“那又如何?”
鹤梅试探性的问着:“二少庄主莫不是对锦觅动了真情?”
旭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口将杯中的酒都喝了下去。
听见旭凤肯定的回答,鹤梅眸中的光都沉了下去,旭凤侧过眼正好瞧见。
知道旭凤心情不好,丹朱拎着一坛梨花白就跑到栖梧轩找他来了。
“哟,这就已经喝上了?”丹朱还是穿着一身的红衣,一团火焰般坐到了旭凤的对面,将梨花白放在了桌子上。
鹤梅痴痴的瞧着旭凤,神情里含着几分忧愁,低眉垂首间,更是点点风情,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这样的眉眼神色,鹤梅练了许久,才达到这种我见犹怜的效果。
见她这样,旭凤有些于心不忍,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丹朱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便让鹤梅退下了。
“这丫头很喜欢你呀。”丹朱看着鹤梅伤心离去的背影,打趣旭凤道。
“叔父说笑了,我只喜欢锦觅一人,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是润玉的未婚妻了。”旭凤说着,拿起那壶梨花白,直接灌进了自己的口中,酒顺着脖颈流进他金色的里衫。
丹朱满不在乎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既然是未婚,便算不得夫妻,你还是有大把机会的,叔父看好你哟。”
久久,旭凤都没有搭话,仍是喝着闷酒。
“凤娃,你不会是想要放弃吧?”依着旭凤以前的性子,他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也不是个轻言放弃妥协的人。就像当初被逼着娶穗禾,他亦是做足了准备,想要在穗禾进了栖梧轩后就逃走,后来出了些意外,他这个准备才没用上。
旭凤看着头顶的凤凰花,就好像那个明媚艳丽的女子,就那么悄无声息的飘进了他的心里,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我不知道,从小到大,但凡我有的东西我都会主动与润玉分享,唯有锦觅我无法拱手相让。”
“傻孩子,这是真爱呀。试问天下哪个男子肯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的?”丹朱兴奋的拍了拍旭凤的肩头,这话本子里的故事要在现实中上演了,想想就很精彩呀。
“可是父亲不会同意,母亲也不喜欢锦觅,润玉又是我兄长,怎么争?”旭凤心有顾忌。
“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锦觅的心意,只要你们俩心意相通,管其他人做什么?”丹朱继续鼓励着旭凤,在他眼中,只要是真爱就足够了,管他什么礼法规矩,那都是狗屁。
锦觅来凌霄山庄的第二天,太微就让润玉亲自带着锦觅去山下游玩,临下山前还特意让人把羽落给支走了。
山下清台镇上,好玩好吃的特别多,“锦觅”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润玉亦步亦趋的跟着,丝毫没有抱怨。
“润玉,这个糖葫芦真的好好吃,你也来一个吧。”“锦觅”说着将糖葫芦递到了润玉的嘴边。
还未入口,一股淡淡的甜就从唇侧滑入了口中,润玉尝试了一颗,酸酸甜甜,还真挺好吃。
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大街上走着,穿过涌动的人群,渐渐往僻静的小道上去。
一处楼台高地上,黑衣人带着半边银制面具,拉满弓,对准小巷里的粉衣女子,一箭射出。
润玉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箭矢飞来的方向,他一把将“锦觅”搂在怀中,转了一个圈。“锦觅”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中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箭矢划破了润玉的袖子,鲜血泊泊流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裳。
“润玉,你没事吧?”看到一片鲜红,“锦觅”慌了神,刚想要查看润玉的伤口,润玉立刻阻止了她,靠在墙上有气无力道:“别碰,有毒。”
再一看,润玉的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嘴唇黑的可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润玉无力支撑,迷迷糊糊之间,他看见“锦觅”发急的模样,眼中竟然擒满了泪水。
高楼上的人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正准备再补上一箭,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暮辞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之前在万春楼里遇见的那个姑娘。
二人缠斗起来。等摆脱鸢时,暮辞再回头看时,大街小巷里哪还有“锦觅”和润玉的身影。
郊外一隅偏僻的小屋里,穗禾坐在桌前,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润玉,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就往自己右手腕还未愈合的新伤口上划了一刀。
黑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进陶碗里,穗禾的嘴唇渐渐发白,手亦开始发抖,本就冰凉的手现下更是寒冷刺骨。
正赶过来的鸢时见到穗禾又在割腕放血,忙跑过来阻止道:“圣女,你这割腕放血送去离火教也没几日,现在又放这么多血,这身体可怎么撑得住呀?”
“那还有别的办法救润玉吗?他中的是钩吻,不及时解毒他会没命的,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找解药。”穗禾说着身体忍不住一抖。
“圣女,你不是一直想要凌霄山庄不得安宁吗?他死了不是很好吗?”鸢时都快要哭了。
“他救了我的命,难道我要见死不救吗?”太微所做的一切都与润玉无关,只是因为他身在凌霄山庄,穗禾才将他牵扯进来的,她不想要润玉的命。
“他救的不是你,他救的是锦觅,不是穗禾!”鸢时说罢夺过桌上盛着鲜血的陶碗。
“可现在,我就是锦觅,他救的就是我。”穗禾朝鸢时伸出手道,“鸢时,你拿走这一碗,我一会就还会放下一碗。”
最后,鸢时妥协了,她知道,穗禾说的出做得到。
╮( ̄▽ ̄)╭不用担心我不更,这篇我已经码完了,就差一篇番外,可放心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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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歪脖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