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没有一只海豹是无辜的 第10章 第十章

# 第十章

张羽茜手心的晴明印有了变化。原本它是红褐色的，这会儿不知为何却变成了黑色，深深的，像烙上了刺青。

尽管如此，还是没多少真实感。

印记所在的位置不痛、不痒，却也搓不掉，像是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雪童子？”

“我在，张羽茜大人，您找我。”

看到晶莹剔透的漂亮少年，张羽茜瞬间被点了穴。

怎么说呢……是一张可爱到毫无死角的脸呢，让人联想到晴空环绕的雪山，或是冰芽初解的绿枝，这么可爱，一定是超级适合女装呢……

“……”

张羽茜感到胸口一阵气闷。她真的只是随便喊一嗓子，没打算找人过来。

她才刚醒还没有洗脸、梳头、化妆……而且张羽茜“大人”是怎么回事？原本就是觉得“阴阳师大人”太耻才希望能直接叫名字的，结果“名字 大人”的称谓反而让人觉得更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羽茜觉得自己的表情快裂开了，她一点都没有为美色所动，异常冷酷地说：“出去。”

雪童子看到了她的坚持，于是叹了口气，垂头穿墙而去。

张羽茜：“？？？”

忘了这茬。

虽然很不想接受，事到如今，她也是一名阴阳师了。

虽然她既不会占星算命，也不会看风水，召唤出的雪童子还是阴阳师游戏里面的样子……但是她召唤出了雪童子，那么……

她勉强也能算一名阴阳师了。

“啊！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啊。”

张羽茜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就带着自家崽上学了。

一路上她感觉是人特别少特别少。

只是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原本熟悉的街道就展现出另一番面貌。

平常的它像个七分的都市丽人，可能因为不够熟悉，它展现的风趣、亲切，总有种被迫营业的违和感，甚至因为网红感太强，显得迷之油腻。如今起早看到它没化妆的样子，才发现对方只是个圆脸的五分美女，由于五官反差太大，不禁满头疑问符号：它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啊走神了。

……

“所以还没想起来吗？”

“啊……抱歉，”雪童子用手托着下巴，很苦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其实啊，我已经能够回忆起平安京那时的生活，关于常识的部分也印在脑子里，但是，涉及到这次被召唤的部分，就完全回想不起来，好像那里是被暴风雪封住的大山一样，虽然我能看到它在那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就完全不明白了。”

他的声音轻而冷，像是晨光也穿不透的迷雾。随着他的讲述，张羽茜眼前出现了一片千山鸟飞绝的冻人场景。

那种寒意侵入骨髓的痛苦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总能想起来的吧。”她搓着肩膀说。

“欸？”

慢了一拍。

“因为你之前说过的嘛，失去的记忆只是暂时的。”说话的时候，张羽茜装模装样地拿起手机，看起来像在跟人聊语音。

雪童子迷惑地看着她。

“很在意？”

“……记得这个法器是叫'手机'来着。”他小声嘀咕。

“嗯，记性不错。这个是伪装，我不想被人当做跟空气说话的神经病啦。”

张羽茜说：“这个东西是我们现世所用的通讯工具，只要按下录音的按键，再发送对应的人，无论相隔多远都对方可以听见。”

“欸，好厉害，类似于千里传音吗？”

“嗯嗯，就是千里传音，好玩吧，我们这儿人人都会。”

说话间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打着电话，风风火火地小跑着拦下一辆出租车。

“来了来了，别催了已经出门了！……您得等等，这么大清早的我饭都没吃就到公司加班，对……对对对，我也很着急，但我飞不过来啊，您可讲点道理吧！不用买不用买，谢谢谢谢，挂了哈！”

张羽茜心想：又是个苦逼的加班狗。

“她也会那个……千里传音？她跟您一样也玩那个阴阳师吗，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噗，她玩不玩游戏我不知道，至于不高兴。”张羽茜说：“……害，这不是生活压力大嘛。你提前两个钟头被老板叫起来干活也是这样。”

看着她匆匆钻进出租车，张羽茜再次坚定了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以后找个有钱有闲好工作的决心。

——如果不是被生活所逼，谁又乐意强行佛系，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加班狗呢！

反正，她是不愿意把打游戏和睡觉的时间用来加班的，谁的命令也不行！她才不是什么诺诺否否的老好人，谁叫敢她加班，她就骂谁！

张羽茜说，这个世界的人活得很便利，很多事情不必等待许久，就能及时得到反馈。

有时候，这些反馈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或许正是如此，大家反倒各自为政，出于不知名为[礼貌]或是[冷漠]的选择，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画得泾渭分明，避免过于袒露造成不快。

“比如我跟我室友余欣欣，虽然我们两个住在一个屋檐下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其实平时除了打招呼，基本毫无交流，对对方的兴趣、爱好也一概不了解。”

“大家都很习惯只关注自己的事情，所以只要稍微装一下样子，做出毫不起眼的寻常举动，就不会被当做怪胎对待——就比如这个‘手机’，只要摆出用它讲话的样子，大家就会觉得‘原来是在跟朋友聊天啊’，而不会过分追究。”

“反正，你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就行。”张羽茜说。

“我不喜欢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感觉会很麻烦。而且游戏角色穿越来到现实世界之类的，也太奇怪了，我这么做，你是能够理解的吧？”

“嗯嗯，我现在是幽灵嘛，而且好像只有您能看见，不要意思添麻烦了。”

“很好。”

雪童子侧着头，敏锐地感觉到自家阴阳师大人似乎有一咪咪生气。

……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是早上他没确认就擅自闯进房间使她感觉冒犯了？还是无意间穿过墙壁的时候把她吓到了呢？或者是屋檐下多出来一个陌生的自己，使她感到了难堪。明明讨厌不寻常的生活，却苦于善良的性格无法直言真相……

越是竭力思考，越是感到不安。

……怎么办，越是深想反而越是心虚得不得了。

突然闯入阴阳师大人生活的自己，真的是对的吗？

“今天早上……”

刚开了个头，女生就紧张地打断他。

“打住，这个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有交代清楚。”她说：“虽然三番五次被你看到丢脸的样子了，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哦，毕竟你已经看到了就没有办法了，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

不……

怎么想都是超级在意吧。

“虽然三番五次的，都是我丢脸的高光时刻，呵呵。已经发生的事情，寄希望于当事人失忆是绝对不可能的吧，那就只能面对了。总之这个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没有提前给你讲清楚，我一点也不在意，你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总之这个事情已经到此完结，已经翻篇了，没有下一次了。以后你想进女孩子的房间要先敲门，这是现世的规矩，知道了吗？”

“……嗯，下一次，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状况了。”雪童子陈恳地说，双手合十：“请原谅我吧。”

张羽茜哼了一声，突然扭头就走。

哒哒哒。

咦咦？为什么要突然加快脚步。

明明已经说了错不在自己，他也老老实实道歉了，阴阳师大人的反应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她为什么还在生气？

他又做错什么？

雪童子的脸苦恼地鼓成了包子，他觉得女孩子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

如果是晴明大人的话，一定不会像他一样手足无措吧。他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人，无论面对人类还是妖怪，都十分游刃有余。

脚步声停了。

雪童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好险！差点就从她身上穿过去了。

“你想不想去游乐园？”

埋头看手机的女生问得很突然，眉头也是拧着的，显得很不开心。

她的左脚不自在地踩着右脚脚跟，好像那里发痒似的。

雪童子：“？”

张羽茜咬着嘴唇，声调忽高忽低。

理不直气不壮的。

“没意见的话我就搜一下有没有打折票，嗯，那就周末带你去玩吧，感觉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不必想太多，就是之前说过的……要让你‘了解这个世界人们的生存方式’。”

雪童子不敢有意见，只要能跟阴阳师大人在一起，他就很开心了。

“嗯嗯，我听您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在网上看看。”

“啊诺……”

“嗯？”

女生埋着头，呼声带着轻微的鼻音。

她的头发其实是打理得很直的，又平整又柔顺，显得没那么桀骜不驯。

欸……好像又不生气了？

雪童子飘到她身边，凑着头挨得很近。

“您刚刚说的网，是藏在这个法器里面的吗，在哪里呢？”

张羽茜浑然不觉。

“什么网？哦，上网是吧。”张羽茜说：“这个不是法器，它是我们生活的辅助工具，就是能够做很多很多事情，是很特别的那种……”

“原来如此，是仙人的礼物吧。”

“也不是仙人，它就是普通人也可能做出来的……不对不对，也不能叫普通人，应该是高级技术人才，不过也不会阴阳术所以……”

卡壳了。

本欲科普破迷信，无奈本人没文化。

雪童子却点头说：“嗯嗯，我大概明白了。我听说得道高僧手里有一种名叫[芥子]的法器，可以容纳天地万物。你的‘手机’既可以成为召唤的媒介，又可以千里传音，还可以上网，它就是[芥子]这样神奇的法器吧。”

张羽茜：“……”

感觉好像是对的，但感觉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厚。

“对！它就是法器，而且每个人都有。”她选择放弃治疗。

“每个人都有？”

雪童子对每个人手里拿着[芥子]的画面想象无能，稚气的脸上显出些许脆弱的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啊？”

“……大概得益于生产力的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进步，和龙国伟大□□的领导？”

“别看现在没什么人，等太阳出来，城里可热闹了。我们这地方看着不小，能容纳一千多万人口，这还是几年前统计的数据了，这些年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估计人口数量还要增加。”

“一千多万啊……”

“好厉害，平安京一百年的人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呢……”他轻轻地说。

说话间，两人到了门口的早餐铺。这家店很小，里面总共只有六张桌子。

张羽茜选择了最最经典的早餐套餐：豆浆油条。真的超级好吃。

两个人相对而坐。

铺子里的灯也是暖黄色的，有种怀旧的味道。

张羽茜用筷子夹着油条，咬了一小口。

因为有人看着，她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用餐纸擦嘴。

过了一会，她端起装豆浆的碗，先是对着热乎乎的豆浆吹了一口气，再安静地喝起来。

雪童子托腮看着她。

虽然额头上顶着非人的冰角，他看起来跟也普通的人类男孩差不多。赤红的眼瞳很漂亮，有柔软的高光。

他的眼神特别认真。

像还未入夜就被晚风吹散的温度，像随着风沙沙作响的树叶，像缓慢流淌的河水，即将告别的蜻蜓和落日，还有无疾而终的书信和转瞬即逝的夏天……

——是平淡又即将落幕的诗意。

看得她嘴里的油条都不香了。

“干嘛这样盯着人看？”

她绷着脸。

耳根又红了，像只凶巴巴的纸老虎。

“欸？”雪童子一愣，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说：“……就是觉得好香哦。”

“有那么香吗？”

他又笑了一下，撒娇似的：“很香。”

张羽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两只孤零零的筷子随着指尖无意义地动了几下。她不禁想：……那你什么时候会有身体呢？我也想跟你一起吃东西的。

“其实豆浆和油条也很普通啦，我请你喝——”原本最喜欢的快乐水，却好像拉低了小仙男的格调，于是张口就成了：

“等你好了我请你喝奶茶！”

“好啊，感觉很有意思哦。”

雪童子安慰似的说。

“嘿！张羽茜，好巧！”

张羽茜沉浸在自我世界里，闻声不自然地抖了一下。结果看到同班的夏萤。

大约性格使然，她跟这位学霸同学并不熟。

张羽茜就道了声你好，说：“确实很巧，原来你住这附近。”

“是啊，没想到会在同一家店吃早餐。”夏萤说：“决定了！老板，我也来一份豆浆和油条！”

张羽茜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低头戳手机。

在普通人面前，她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不过夏萤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冷淡，很自然地就在她面前坐下了，雪童子忙起来给她让座。于是一瞬间，张羽茜眼中出现了类似服务器卡爆游戏人物重叠的画面。

张羽茜：“……”

感觉就很诡异。

夏萤浑然不觉自己差点坐到一只幽灵身上，只是惊呼：“张羽茜你油条居然不泡豆浆吃吗？干哽不难受吗？”

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羽茜瞬间就被惊到了。

油条居然泡着吃？这是什么邪教吃法？鄙视她！

张羽茜怀疑地问：“你是本地人吗？”

“我是本地人啊，我们全家都是市人，跟你讲，真的很好吃！豆浆和油条天生一对！”

看到夏萤自信满满的样子，张羽茜顿时坐立难安。难道她之前都生活在平行世界吗？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豆浆和油条还有这种吃法，太诡异了吧？完全不敢尝试。

光是想象油条松脆的油皮被水泡得发胀，再硬生生咽下去，她就感觉一万只猫爪子在使劲挠她的喉咙。

张羽茜赶紧给原千夏发信息救命。

——萌萌粗来！十万火急！

——油条和豆浆，你平时是单独吃还是泡着吃？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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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