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个夏夜,朱朝阳和母亲周春红拥有了一套六十平米的房子,却没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父亲急着为新欢腾地方,早早安排了过户手续,美其名曰给他们合适安稳的住处,说着自己弥补他们所以会净身出户(但是只是把房子和家具留下,说定期会给他们抚养费。)他和母亲只需要静静看着搬家工人进进出出帮他拿行李罢了。
看着母亲呆愣地坐在塑料地毯上,平日里一尘不染的裤脚满是泥泞,朱朝阳虽然只有8岁,但还是知道让母亲这样下去不好,而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便是上前安慰。
他怯怯地走上前,想要将周春红搀扶起来,却不料以前对他极尽温柔之能事的母亲此时此刻自我防备般将他的手拍开,转而见到他无辜又可怜的样子,想到负心的带着另一个女人住上大房子开着豪车的男人,心酸道:“朝阳,你先回自己屋里去,让妈妈自己待一会。”
他握握拳,扭头便进入窄小的屋内,一进去他就紧紧关上房门,眼泪刷地落下,是啊,母亲因为父亲全然不念旧情而伤心,可他呢?他的确只是个孩子,在父母看来,离婚这件事不必过问他的意见甚至不用告知他。可是,他已经是一个懂事的人了,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因此,他知道那个鄙夷地看着他和母亲、以胜利者姿态傲立于父亲身旁的所谓“阿姨”绝不是以往那些街坊邻里的阿姨,而是会夺走父亲的爱和母亲的笑容以及自己圆满的一家的罪魁祸首,而他还清楚自己以后就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的事实。他咬咬牙,厌恶起自己的弱小来,这样的他,只能被赶到这里自怨自艾,而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事实上朱朝阳回忆里的温馨家庭也只是美好泡影罢了,哪怕是他幼年时,父亲也是整日早出晚归,早应该是为了盘货,晚却常常是因为通宵赌博。而母亲习惯了等待,习惯为父亲布置三餐、衣物,甚至父亲偶尔将朋友带到家中一起吞云吐雾,呛得他接连咳嗽,母亲也让他理解父亲的不容易,因为之前母亲因公司倒闭没有正式工作,全家靠父亲当顶梁柱,所以母亲总是对他说:“朝阳,你只要安心学习听话,旁的你不要操心。”
思及此,朱朝阳竟有那么一瞬觉得父亲毫不留情退出“幸福一家”的做法可能也有益处。但又转念一想,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他生日时为他量身高,父母也不太可能心平气和聚到一个餐桌笑谈奇闻异事了,因为父亲已经被不知从何冒出的年轻女人夺去了,而他甚至不懂为什么一个不如自己母亲温柔的刻薄女人可以轻易夺走自己的父亲。朱朝阳又觉得胸口闷闷的,尤其这些时日母亲好不容易寻了个工作,是在景区,可能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她叮嘱着自己:“朝阳,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在家好好学习,不要和街巷里的坏孩子们混一起玩。”
他又想到以前和母亲去菜场,母亲从不愿为了几分几毛钱讨价还价,失了体面,可如今,却总是一份份算计着,甚至母亲常常阴郁地坐在客厅。他越想越情难自抑,不愿再深思。
为了转移心情,他匆忙从书包中掏出了课本,想要依靠自己‘喜爱’的学习转移注意力。却又想起父亲曾口口声声念着“我家朝阳学习这么好,次次满分,真是爸爸的骄傲”时的情态,又忆起了父亲不发一言,只讪讪地摸摸他的头,便头也不回地挎着那个光鲜亮丽的‘阿姨’离去的、仿佛毫无眷恋的背影来。学习好有什么用呢?乖巧又有什么用?父亲终究不会因为自己学习好而返回,母亲也不会因为自己得满分忘记父亲的所作所为,那个女人也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个好孩子,可能到时候她和父亲有了新小孩,父亲就会把对自己的爱倾注给他名义上的‘弟弟妹妹’了。可是,他又唯有学习可以由自己控制了,只有学习是不会背弃他,不会因为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消失不见,甚至,学习会一直给自己回报,同时,安心学习还能让本就忧郁的母亲不必为自己忧心。朱朝阳不断安慰自己,想着可能等再大些自己一直保持第一名的成绩的话,父亲看到自己一直这么优秀,会不会回心转意也未可知,如此想来,他便暗下决心今后要专注于学习了。
可朱朝阳愈发无心看书,只觉得以往让他愉快的题目都变成了一幕幕情景浮现在眼前,一会是母亲捂嘴哭泣,一会是父亲绝情的身影,一会又是王阿姨的轻蔑嘲讽,这些都令他头晕目眩,他咬咬牙,合上了课本,从箱子中翻出了以前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本厚重的日记,当时父亲说以后让他把点点滴滴的家庭时光记录下来,那时候他还撒娇说有时间自己还要提前做做六年级的应用题,才不会浪费时间于此,而父亲则哄他,说“我和你妈妈陪你写不就行了,朝阳你不学都会是爸爸的荣耀”之类的话,现在想来,原本的温情也变得字字诛心起来了。
朱朝阳浓眉紧蹙,稚嫩的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显得有一丝成熟,手也因为情绪不稳没个准儿,只见被他将将打开的日记本没入他手上的血痕,顷刻却又消失不见。
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胡乱摸了一通将脸收拾干净,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用力摸了摸日记本,又揉了揉本就通红酸涩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本子看,却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样。
果然是我看错了吧?他想着,打算先把自己的名字写进第一页,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然还是要有标记才好,不然便会如父亲般轻易被人窃去。
【朱朝阳】
他写道,格外用力,稚嫩却不失风骨的字体跃然纸上,他呼了一口气,他就说是刚才情绪不稳花了眼......啊?他紧盯着纸张。
【你的名字是朱朝阳吗?真是个阳光的名字呢,让我想到了旭日东升的景象,感觉暖暖的。我是尉(yu)睐(lai),不是未来哈,你好啊】
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原本只有他名字的纸上,徒然生出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字体来,见了鬼了,朱朝阳愣住,脑中急速运转各种思绪。
本文剧情基本游离于紫金陈大大原著,比如原著朱永平是在朝阳2岁的时候和周春红离婚的,这里要更改一下设定,因为我想让女主在朝阳心理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帮忙及时止损,一个人的童年真的会伴随一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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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本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