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超人］茜空 第27章 第 27 章

购物的过程比饿狼预想中要顺利得多，简直顺利过了头。他们买了必要的内衣裤、换洗的运动衫和长裤，又在饿狼强烈要求下添置了全套的武道服。在这一路，无论是路人还是导购员，甚至连路上偶遇的一个和飞鸟茜打了招呼的C级英雄，都没认出他正是前不久风头正盛的英雄猎人。

——是因为人们想象不到英雄猎人会这么平常地出门购物吗？还是说与看上去非常无害的飞鸟茜同行会让人对我放松警惕？

饿狼提着自己的购物袋，看着飞鸟茜在一家店的橱窗前停下，不禁思索起到底为何这么顺利。

——在路人眼里，我不可能像是被英雄监管着的怪人。在他们看来，我们像是……像是什么关系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饿狼的思维不由自主地向无比日常的方向歪过去了。

——一般人看不出我们都是习武者，所以也不会认为我们是同门。飞鸟茜穿着常服，也不像是英雄在扶助穷小子。我们发色不同，也不像是一家人。这样一来……

“情侣”这个词语刚一冒出来，饿狼就感觉一阵恶寒，用力摇摇头，把它抛出自己的脑海。

——不不不，等等，就算以我的年纪想到这个字眼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但说真的，我可是不久前刚刚要统治世界的反派哦？我现在该考虑的是未来的人生！干嘛要对着一个职业英雄兼前学姐考虑这么……这么矫情的词汇？

“嘿，过来看看这个，我觉得和之前那些运动服挺搭的。”

飞鸟茜的声音打断了饿狼的脑内自我吐槽，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举起一顶浅色的牛仔鸭舌帽。饿狼向她望过去，心跳的鼓动莫名地加快了一瞬。就算他再怎么否认，此刻的飞鸟茜都实在太有情侣感了，在他的生命中缺席冷落了好几年的属于青春那一块的心悸仿佛正逐渐被引燃复苏，不断地提醒着他——你可是个正值年轻气盛的男孩啊。

“这和我现在戴的有什么区别吗？”饿狼下意识地按住帽沿，他不知道刚刚的心跳加速有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奇怪。

“嗯……乍一看上去是没什么区别，但有个换洗不也挺好吗？”飞鸟茜走过来举高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你不讨厌的话，我就买下来了？”

“……你掌握着财政，你说了算。”饿狼嘟囔着转开了目光。他不可避免地发现了，飞鸟茜提出同居的建议时毫无顾忌、说到购买内衣和真的出门一起逛街时都没有脸红过，难道她意识不到这种相处实在太像情侣了吗？她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了，真的就不在意？

虽然饿狼认定自己对这不感兴趣，但还是稍微有点挫败。自己可是差点成为神级灾害的强者，难不成还在默认一个C级英雄把他当做后辈、甚至可能是当做需要照顾的小孩子看待吗？

必备品采购结束后，飞鸟茜走出商场来到公交站点，掏出一张出门前新从冰箱上揭下来的便利贴。饿狼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凑到上方，看到了上面记录的语句。与上次记着的“G市山区”这种荒郊野岭不同，这次的备忘录上写着的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地址，日期标注正是今天，此外还有一行“福冈先生，医疗保险，见义勇为申请”。

“是工作？”他直接问出了口。

“嗯，是回访。”飞鸟茜也自然地回答了。“福冈先生在两个月前的一场怪人事故中为了保护自己的侄孙而受了重伤，但他的家人们都不怎么乐意分神照顾一个残疾老人……”

“啧，和怪人一样恶劣。”

“你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飞鸟茜无奈地打趣，但也没有反驳。

他们抵达福冈先生家附近时，已经临近下午三点了，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饿狼满脑袋都是“反正这一天都没出事可不可以把帽子摘了算了”。

距车站最近的居民公园里聚集了一群中老年人和几名警察，场面看上去异常混乱。而飞鸟茜正如饿狼所预判，一注意到那边的骚乱就走了过去。

其中一名妇女首先注意到了她，大呼小叫着跑过来，喊道：“小飞鸟，福冈先生家出事了！”

“什么？！”飞鸟茜猛然耸起肩膀，急迫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福冈先生的家人吗？”一名警察走上来问。

“我是帮他与家人和社区调解的志愿者。”飞鸟茜没有说出自己的职业英雄身份。“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警察举起手中的相机，给她看了看其中的相片。饿狼不想贸然靠近那么多人，只能站在人群之外，看到飞鸟茜倒吸一口冷气。警察谨慎地说：“这很有可能是怪人袭击，那边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不要接近比较好。”

“既然是怪人袭击——”飞鸟茜挺直脊背，换上了一副更加坚定的神情：“那就轮到职业英雄登场了，我是英雄协会的五五开女侠，请容我去现场调查。”

“咦？……哦，原来是五五开女侠。”警察眯起眼睛打量飞鸟茜一番。“今天是你的假期吗？你看上去不像在工作的样子。”

“这些不重要，你们掌握了事发的时间吗？”

“啊，楼房溶解大概是一点钟的事，那时候我正准备洗碗，天花板就塌下来了！等我们都疏散出来，发现福冈先生不在楼下时，就已经听不到他的应答了！”之前那名妇女插嘴。

“两个小时吗……还有追踪的余地。”飞鸟茜看了一眼公园的钟表，拔腿就要跑向一个方向，又忽然才想起饿狼似的回头看向他，张开嘴似乎在踌躇该说些什么。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前怪人现在反而在协助退治怪人？

饿狼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袋子塞到旁边的报刊亭门口，对老板说了声“帮忙看一下”，就主动跟上了飞鸟茜的脚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怀念在怪人协会与飞鸟茜合作抗敌的感觉。

事发地是一幢五层公寓，它像是被临头浇了一车的强酸，从四楼的一户人家开始，大片大片的墙壁和地板消失了，边缘处残留着如同高温融化的焦黑痕迹。

“那就是福冈先生家。”飞鸟茜低声呢喃一句，纵身攀上了四楼，这里已经不剩多少家具了，也没留一点居住有人的迹象。即使那个福冈先生事发时在家，现在肯定也凶多吉少。

“如果我能早来一点……”

飞鸟茜攥紧了拳头，她做了个深呼吸来平复心情，蹲下来观察那些焦黑的痕迹。无论攻击公寓楼的是什么物质，它们腐蚀并流下楼身后，在地面上也留下了断断续续的焦痕，一路向着居民区更深处而去了。

“要追吗？”饿狼望着那绵延的痕迹问。

飞鸟茜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她编辑手机短信向协会做了简报，便动身沿着焦痕追了下去。一路上，周边的墙壁和街道本身也或多或少遭到了侵蚀，这股腐蚀的力量在一处垃圾回收站旁显然发挥到了最大，路面被蚀穿了一个大洞，露出了地面之下的排水系统。

“怪人潜入地下了。”

飞鸟茜又添加了报告，跳入这个坑洞，饿狼一边心疼自己刚买的鞋子，一边跟着跳了下去，落在齐踝深的水里。飞鸟茜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寻找到焦痕接下来的行踪。

“这个方向……是商业区地铁站！现在还没有怪人袭击地铁站的报道，我们得赶在它赶到人流密集区前拦住它！”

飞鸟茜俨然习惯性地以为自己在与渊奈搭档，不过饿狼也乐得不戳破她，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在指使英雄猎人帮忙。

沿着下水道追踪了大概将近一千米，拐过了好几个转弯，饿狼感受到了前方有着不祥的存在，飞鸟茜也在下一个转角处停住脚步，贴在墙边，向另一条通道张望过去。

“怪人就在那里，它肯定拥有特殊能力，等我去与它面对面，试探出它到底——”

飞鸟茜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她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缓缓抬起头与饿狼对上了视线。“抱歉，饿狼，我……”

“你在抱歉什么？你只是在履行职业英雄的职责啊。我也答应了两个月内不会作出危害社会的行为，也就是说，我不会妨碍你。”话虽这么讲，但饿狼觉得，如果这个怪人超出了飞鸟茜能对付的范围，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飞鸟茜却好像没有想那么多，她点头表达谢意，随后冲到了怪人身后，大喊道：“给我停步！”

饿狼挪到她刚刚躲藏的地方观察战况，在这种狭小昏暗的地方，怪人的具体模样并不清晰，但在饿狼看来，它像是鬼故事里的幽灵一样，上半身勉强算是固体，但下半身仅仅是一团黑雾，它的身周也弥漫着黑色的雾气，正是这些雾气在腐蚀着墙壁与地面。听到飞鸟茜的声音，它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抬起一只枯槁的利爪，那些雾气随之袭向了她。

飞鸟茜没有躲避，而是站在原地，她身周也爆发出一股黑雾，应该是成功共享到敌人的能力了。但饿狼没想到的是，她在与怪人周旋片刻后，退到了足够让他听到她说话又不会让自己产生的黑雾波及到他的距离，告知他：“怪人的能力就是腐蚀，只要有事物接触雾气或者它的肢体就会被融化，当心不要被碰到。”

——感情你真把我当需要照顾的小孩了！

饿狼难以置信地想要怼她一句，但这时，怪人似乎被飞鸟茜轻飘飘的躲闪激怒了，它抱住脑袋，雾气变得更加浓重，头顶的天花板因此被融化了，阳光从外面洒进下水道，让饿狼看清了怪人那仿佛已经腐坏了好几天的尸体般流下脓和肉的脸，纵使他见识过不少怪人，这张脸也让他着实感到了恶心。

“喂，飞鸟，别小瞧了我，虽然这家伙的能力挺惹人烦的，但以我的实力，一击就能把它彻底消灭啊！”

他努力表达出自己有意帮忙，但飞鸟茜却好像没在听，她愣愣地注视着怪人半晌，忽地捂住额头，跌在了水沟里。

“飞鸟？飞鸟！什么情况！”

这一突发情况让饿狼顾不上雾气了，他条件反射地蹿到飞鸟茜身边扶住她，想搞清她是不是遭到了敌人的什么无形的攻击。

“怎么会……”

飞鸟茜身周的雾气四溅消散掉了，她极其苍白的脸色显露出来，嘴唇颤抖着，轻声低语：“原来，并不是‘怪人袭击了福冈先生家’……”

饿狼脑海里立刻就有了猜测，他望向怪人，飞鸟茜抬起一只战栗着的手臂，指向了怪人光裸的带着巨大疤痕的胸口。

“……而是‘怪人化的就是福冈先生’——那就是他为了救侄孙而落下的另一道伤痕。”

这个结论仿佛夺走了飞鸟茜战斗的力气，她两手拄在水中，躬起腰背蜷缩起身子，整条下水道被她恐惧的喘息与怪人悠长的呜咽充斥了。

饿狼不能完全理解飞鸟茜的心情，但他可以试着去想象。他们面前这个散发着悲伤气息的怪人或许不到一天前还只是个无辜的、孤单的、见义勇为的老人。在这个怪人频出的时代，任何执念、习惯，只要足够深切就可以令人变异。福冈先生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化作一具腐尸呢？正常的英雄谁能做得到毫无芥蒂地消灭他啊。

“飞鸟，虽然这可能是你第一次面对熟人变异成的怪人，但你想想看，你之前所对付过的所有怪人中，总会有和这家伙情况类似的吧？”饿狼放低了声音，试图用尽可能温和些、却难以委婉下来的话语劝飞鸟茜找回状态。“这不可能是你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意难平。想想看地铁站，想想看商业区，我们必须在这儿把他解决掉。”

飞鸟茜抬起头，她的眼神十分涣散，根本不能聚焦在福冈先生或者饿狼身上，她一直在念叨着些饿狼听不清的话，突然狠狠咬住牙关切断了那些碎碎念，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问道：“饿狼，你曾经怪人化过的，到底怎么才能——怎么才能解除，或者说，逆转——”

“给我冷静下来，飞鸟。你也知道的吧，我的怪人化与其他的怪人，与这老头不同啊！”饿狼也不想这么直接地打破飞鸟茜的幻想，但这太不切实际了，她必须认清现实。“真是不好意思，但他回不来了！”

飞鸟茜窒住了，她整个人像是断了线一样瘫坐在原地，抽泣几秒，才逼迫自己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饿狼，我相信你的实力。求求你，让福冈先生……”

饿狼没让她亲口说完，点了一下头，站起身，面向几十米开外的黑雾怪人。

“如果交通或者商业被破坏，蜗居在这座城市的我也会很为难啊，老头。”

自言自语着，饿狼冲了上去。如他所料，被腐蚀的刺痛感的确很烦人，但他没有悬念地一击击溃了前福冈先生。那溃烂的半实体身躯哀嚎着化作灰烬，熄灭了最后一丝生命的脉动。黑雾彻底消散了，但下水道里仿佛还回荡着他的恸哭。

帽子早就被腐蚀坏了，阳光直投在饿狼头顶，但他感觉不到暖意。他走回到飞鸟茜身边，使出堪比挑战大蛇时的勇气，蹲下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

但即使强大如他，也明白自己的安慰有多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