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流浪 第5章 离别

我睁开眼，眼皮还残留着火辣辣的肿胀感，我知道这是高烧后的后遗症。我下楼时，发现惠比寿先生和佑一已经坐在餐桌上了。惠比寿看到我，脸上浮现出担忧和愧疚的眼神。从那天我在浅水区晕倒后，惠比寿先生便一直是这种表情。那天我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惠比寿先生，晕倒失去意识时耳边一直是惠比寿先生呼唤我的声音，睁开眼看到的也是惠比寿先生的脸。其实我那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只是看到海水被吓晕了。但是还是吓坏了惠比寿先生，佑一和小岛同学。小岛同学看到我醒来后不停的道歉，惠比寿先生和佑一也脸色愧窘。他们这个反应让我很过意不去，明明是我搞砸了他们难得的度假。我只好扯着笑容不停地安慰他们，甚至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表明自己健康得活蹦乱跳。但我当天晚上还是发起了高烧，应该是白天不小心感冒了。

惠比寿先生轻咳了一声，成功地让思维发散的我回神，认真地看着我：“对不起阿潾，我本来想带你去海边玩，我真的很喜欢大海…我以为你也是…结果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我看着惠比寿先生认真的眼睛，不由得想起最近经常做的梦：惠比寿先生出现在了我的梦里，他穿着狩衣，头戴乌帽，就像神社的神官大人，但他的袖子和裤腿都被挽起，他站在海浪中，右手拿着鱼竿，左手拎着一条鲷鱼，嘴角和眼角荡漾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我。我觉得海浪中的他有点不太真切，想过去找他，但我害怕海水，只能焦急地在海边徘徊。梦中的惠比寿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胆怯，无奈地笑着朝我走过来，我看见他扔掉左手中可怜的鲷鱼，任由它扑腾着在海中溅起一片小小的浪花，他向我伸出手，嘴一张一合，呼唤着我的名字：阿潾。明明是在海边，在我最害怕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温柔的惠比寿先生，这个梦却让人无比安心。

佑一看我又在发呆，在我眼前晃着手，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我不会是几天高烧烧傻了之类的话。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毫不客气地反讽他：“打扰了你和你女神姐姐的约会还真是对不住了。”我满意地看着他被戳破了小心思，满脸通红地溜掉。不过是佑一吐槽我的话，惠比寿先生似乎当真了，他的上半个身子探过餐桌，双手按着我的肩膀，力气很大，让我动弹不得，开始认真地打量我。他灼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让我有点不太自在。我觉得他可能真觉得我傻了，甚至可能想带我做个智商测试什么的。我决定随便说点什么帮助我自己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说起来，惠比寿先生您叫我阿潾了呢，听上去很亲密，我很开心，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惠比寿先生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应该称为害羞的神情，但马上又回到原来严肃的表情。“阿潾，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惠比寿，不用用敬称，既然你没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其实这算时间我在海边，回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我……”惠比寿先生打断了我随口说的没什么营养的话，但不幸的是他的话也被店面里佑一的惊呼打断了，我和惠比寿对视了一眼，向店面冲去。

我看到佑一惊讶的用手指着凭空出现的穿着白色寿衣，头戴天冠的小姐姐，说不出话来。我捡起脚边碎成两半的小纸人，原来是那只猫咪形状的小妖怪，它终于变回人了呢。小姐姐端量着自己作为人类的双手。忽然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走过去想扶起她，但她却哭着握住了我都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谢谢，说着自己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变回人类。

我知道她是喜极而泣，但我的内心却还是百感交集。我不知道人类的亡灵变成妖怪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但每个亡灵变回来时都是类似的反应。我也曾今问过一个亡灵作为妖怪时他是什么样的，他只是黯然的垂下双眸，眼睛里是深沉而绝望的悲伤，让我怎么也张不开口继续问下去。这对他们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开心的经历吧。

等到她平静下来，我便让她离开了。她看向店门外灿烂的阳光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她说她想留下来，我没有答应，只能告诉她下次被污染了要及时来找我。

我想现在的我看上去有点绝情吧，但我知道，亡灵身上的气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太多亡灵聚集在此迟早会会引来可怕的怪物，我无法时时刻刻呆在店里保护店里的佑一和那些还留有人性的小妖怪。处理好这一切后，我回过头，正好对上了惠比寿深沉的绿色眼眸，我忽然害怕他觉得我无情冷漠，他身上的污染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过几天我也会不得不请他离开。我想到这里，有点难受得想哭，也再也不敢继续看他的眼睛了。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我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我听到惠比寿在我耳边说：“谢谢你阿潾，我代替所有被你拯救的灵魂谢谢你……”我看向惠比寿，他的眼睛里满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和前几天无厘头经常脱线的惠比寿先生仿佛不是一个人。他刚才说他回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可能他的变化和他恢复的记忆有关吧。虽然他之后没说什么，但我觉得，大概我和惠比寿离别的时候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