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溪背着宋远桥一行四人借着雨势狂奔三十里,直到天已露白,才在一处密林里稍加歇息。正当众人运功去除身上的寒气时,却听见草丛籁籁响动,有几条蛇窜出。纪晓芙曾被蛇咬,因此对蛇特别敏感,惊叫出声。
张翠山剑柄连挥,每一下都打在蛇身七寸之中,仗到立毙。纪晓芙正喝得一声彩,又听得嗤嗤之声不绝,眼前十余丈处万头攒动,群蛇大至。张松溪连忙背起宋远桥示意大家一起奔出松林。
只是众人已奔波一晚,经已力竭,没走多远便又停下来。这时又见成千条青蛇从林中蜿蜒而出,后面络绎不绝,不知尚有多少。张松溪道:“这些蛇似是有人养的。”张翠山点了点头,满脸怒容。
忽然,听得松林中几下怪声呼啸,三名褐衣男子奔出林来,手中都拿着一根两丈来长的木杆,嘴里呼喝,用木杆在蛇阵中拨动,就如牧童放牧牛羊一般。其中一人笑道:“没想到你们真的能逃到这里,阿大他们真是没用,也幸亏郡主料事如神。”话一毕,啸声一变,草丛里,树梢上,群蛇攻之,张张二人急忙挥剑斩杀。
纪晓芙见眼前尽是蠕蠕而动的百蛇,不禁呕心,喉头发毛,张口欲呕。但也奇怪,林中蛇虽多,却只追咬师叔二人,群蛇并没有靠近她,就连宋远桥,因为纪晓芙一直站在他身边,百蛇也没有对他不利。
纪晓芙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手串,心中一甜。再看向三名褐衣男子,发现他们武功不高,而且群蛇皆因啸声而躁动,就想若那啸声止了,百蛇自然不足为患。
纪晓芙说:“师叔,你们照顾好爹爹,我去把他们拿下。”两师叔不明就里,自然不愿晓芙冒险,连忙喝止,但纪晓芙已施展梯云纵飘落到三名褐衣男子面前。三人大惊失色后退半步,其中一人急忙变调,可面前的眼镜王蛇不但没有向纪晓芙进攻,反而让道。三人一如纪晓芙所料武动平平,两三下就被制服,啸声遏止,群蛇恢复平静,只在草丛中树梢上蠕蠕而动。
纪晓芙回身径行穿过蛇群,两师叔只见她在万蛇之中行走自若,群蛇纷纷让道,均感诧异。但此时不是细究这事的时候,四人连忙离开密林。
张松溪料想对方既然如此大费周章致他们于死地,必定在回武当的路上再设埋伏,于是与众人商议后决定改道往滁州方向走。
武当四人马不停蹄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猜想对方无法追赶,便终于在路边的茶堂子停了下来歇息。
不到片刻,宋远桥突然口吐黑血,跌坐在地上,三人惊愕,张松溪马上为他把脉,心下一沉悲戚道:“大哥中毒已入肺腑。”接着察看箭伤,已灌浓溃烂,黑血横流,要不是宋远桥内力深厚恐怕早已丧命。纪晓芙脸色煞白,心如刀割,低声哭泣:“爹,爹爹。”张翠山二话不说,盘坐在宋远桥身后,想为他运功逼毒。
宋远桥知连日来大家已经疲惫不堪,实在不能再消耗内力为他逼毒,气若游丝阻止道:“五弟,没用的。”颤抖的大手轻轻地替晓芙摸泪,“芙儿不哭,芙儿已经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娘亲。”听到此话,晓芙已泣不成声。张松溪跪在宋远桥身旁双眼通红悲恸欲绝。
纪晓芙靠着宋远桥左臂旁,泪眼茫然中往腰间瞟了一眼,大还丹!脑海里想起杨逍说的话:无论受了多重的伤还是中了剧毒只要服下,至少能保三日无虑。纪晓芙左手两指一捏,黄球碎裂取出丹药,喂到宋远桥嘴里,“爹爹,赶紧吞下。”宋远桥已经意识模糊,朦胧中听到女儿的话,缓缓将丹药吞入喉中,却不至腹,晓芙忙对张松溪说,“四师叔,水。”张松溪本来看纪晓芙举动已然呆木满脑疑问,听到她叫水,忙转身倒水让宋远桥吞服药丸。
一盏茶时,想是药力发挥,只见宋远桥微微张开本已闭上的眼睛。三人惊喜不已,张松溪一把脉狂喜道:“大哥脉象平稳了不少,暂无性命之忧。”张翠山听见亦是喜不胜收,但纪晓芙反而惆怅幽幽地说:“只有三天,大还丹只能保爹爹三天无忧,三天后怎么办?”晓芙凄然看向两位师叔。
两人一愣,略一沉思后张松溪道:“不怕,等我和五弟休息片刻功力恢复,自可为大哥运功逼毒,应该可以暂时保住大哥的命,至于解毒之法……”此处离武当山甚远,更别论途中还有可能被人伏击。
正当三人踌躇,旁边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纪姑娘不必担忧。”三人刷一下看向说话的人,只听他继续道,“前面三十里,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就是蝶谷医仙胡青牛的住处,姑娘前去,令尊自然有救。”
此时纪晓芙已经认出说话的人:“彭和尚!你刚才说那蝶谷医仙可以救我爹?”晓芙边说边想走过去,却被张翠山一把拦住,“彭和尚,魔教中人!”张松溪听到张翠山的话从速戒备。
彭和尚见此情形也不生气,双手合十一拜;“在下曾受姑娘恩惠,现下不过给个指引罢了,武当二侠无须紧张。”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纪晓芙腰上的穗子转身离开。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纪晓芙欣喜如狂,正想着和两位师叔带爹爹去求医,却看到两位师叔神色严肃,心中不禁焦虑道:“怎么了?”
张翠山皱眉沉吟:“素闻这‘蝶谷医仙’胡青牛虽然医道高明之极,却是魔教中人,向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何况他脾气怪癖无比,只要魔教中人患病,他尽心竭力地医治,分文不收,教外之人求他,便是黄金万两堆在面前,他也不屑一顾,因此又有一个外号叫作‘见死不救’。”
哪知道纪晓芙知道胡青牛是魔教中人后不忧反喜,让两位师叔甚是惊讶,但又想着晓芙说得对,无论如何先去蝴蝶谷再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毒发而亡。于是二人不再多虑,立马动身前去蝴蝶谷求医。
武当四人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女山湖畔,见天色已晚,便在一棵大树下相倚而睡。到得天明,张翠山站起身来,将宋远桥负在背上,放开脚步便走。三人休息了一晚,精神已复,步履之际也轻捷得多了。走了数里,转到一条大路上来,纪晓芙心想:“不是说隐居吗,住处应是荒僻,怎地到了大路上来,莫非走错路了?”
正想找个乡人打听,忽听得马蹄声响,四名蒙古兵手舞长刀,纵马而来,大呼:“快走,快走!”但见大路上百姓络绎不断,都被元兵赶畜牲般驱来,三人见此甚为气愤。张翠山最是血气方刚,双拳紧握似要冲出去为百姓出头,张松溪按住他肩膀,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先下最重要的是先救大哥。”张翠山点点头,强忍怒气。
只见远处一个蒙古军官骑在马上,领着六七十名兵卒,元兵手中各执大刀,慢悠悠地走过来。行过时众百姓便一一跪下磕头。张松溪心里一直回想着驱蛇人的那声郡主,眼见情势不对,悄声道:“快跪下藏好佩剑。”
待元兵走过,三人加快脚步,知道胡青牛隐居之处便在左近,当下耐心缓缓寻找。一路上嫣红姹紫,遍山遍野都是鲜花,春光烂漫已极。转了几个弯,却见迎面一块山壁,路途已尽。
正没作理会处,只见几只蝴蝶从一排花丛中钻了进去。纪晓芙道:“那地方既叫作蝴蝶谷,咱们且跟着蝴蝶过去瞧瞧。”张松溪道:“好!”也从花丛中钻了进去。
过了花丛,眼前是一条小径。三人行了一程,见蝴蝶越来越多,或花或白,翩翩起舞,也不畏人,三人知道已进入蝴蝶谷,都感兴奋。
行到过午,只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花圃,种满了诸般花草。纪晓芙道:“看来这里就是胡青牛的住处。”
张翠山把宋远桥轻放在地,背靠树荫,张松溪细心地喂了口水。纪晓芙知道两位师叔对明教中人始终有所顾虑,于是自己走到屋前,恭恭敬敬地朗声说道:“请问这里是蝶谷医仙胡青牛胡先生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