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既已上了天船,哪还有其他去处!没有问天门庇佑,你这体质还不是任人欺辱!”
见半天未能劝得少女同意,男孩便高声嚷了句。
少女瞬间睁开双眼,镇定自若的神情逐渐出现裂痕。男孩见此逐渐自得,觉得终于说中了软肋。
少女心中一股从未有的愤恨,她没得选择,银钱换取自由,但必须跟着上船。那些人也在赌,赌她主动放弃,赌她终会屈服。
少门主需要自愿奉献的姬妾,他们便创造这个自愿的条件。
除了看热闹众人,不少古怪的视线也落到了少女身上。
少女已过了最好的修炼年纪,若没能在芳华尚在时筑基成功,容颜和身体都会跟着老去,原本纯净的体质也会跟着浑浊,变得再无一用。
但对于他们这些不过筑基的底层修士,便是白养几年炼气期的纯净体也是好事一桩。如果少女最终没有选择问天门,也大致会流落到这类修士手中。
少女面上血色尽失,她不想听见的各种揣测叽喳入耳,小弟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格外刺眼。
原来,从出生起,她就从未幸运过。
“小弟,今后愿你能学会依靠自己。”
少女后退两步,逐渐接近围栏边缘。她面上沉静,心存死志却仿佛奔向乐土,不带一时犹豫跳下了天船!
一生狼狈,最后总算能任由自己选择。少女无惧死亡,只是有些遗憾。
若是可以,她多想有一个人问问她的意愿,让她知道自己真的还算个人。
“——!”
“天啊!”
围观众人忍不住惊呼,谁也没料到少女会如此决断的赴死。
男孩目瞪口呆中带了些气急败坏,想到再也无法得到的好处,忍不住心底叫骂。
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带着些嘲讽的笑意。一根藤条破种而出,没人注意下扎入了水下。
不一会,破水之声响起,藤条拽着一个人重新回到了船上。
众人大惊顺着藤条看去,不知何时出现在围栏边的华衣女子,正随手将用过的种子扔下天船。
女子擦拭下手心侧过身来,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她的容颜。
天空清朗,偶有白云蔽日,日光透过云层洒下,一身浅金华衣的女子便瞬间成为了此间光源。
这女子这般姿容,怎就现在才让人察觉!不少人心下纳闷,谨慎些的不敢多问,自知今日可能碰到了高人。
“咳咳,呼呼,咳咳!”被救上来的少女大声咳嗽着,身上全是水渍,便是天气晴朗也觉得冰冷不堪。她有些急促的呼吸,视线忍不住顺着眼前人的裙边向上。
发丝贴在脸上将眼中画面分割,少女还缺氧的大脑一阵眩晕。
她在什么也无法思考中,听到了那句铭记一生的话。
“你既不想成为姬妾,来做我门弟子可好?”
那声音十分悦耳,带了丝绵软直入人心。没有颐指气使,没有罔顾独断,不是装模作样的可怜,那只是一句平常的询问,却让她等的如此肝肠寸断。
她抬起的视线细细描摹女子容颜,不放过一丝一毫。她看得这般认真,仿佛与天地隔绝,她的世界只有女子一人。
“你是何人!我大姐要和我一同去问天门,才不去你那什么下品宗门!”
少女如同美梦被打破,她一双眼看向男孩,再无一丝温情。
抹开粘在额前的湿发,少女有些急切的再次看向江离。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一双眼里满是隐忍的渴求。
这次,会是她的幸运吗?
江离抚了下衣袖,眉眼带笑:“小鬼,前辈送你个机缘如何?若是能在这团火中坚持十息,我不止让你成为问天内门,还送你一件凡器。”
一团炎火从江离手心诞生,随手甩到面前燃起一人高大。众人忍不住齐齐后退,胆小者已经退回了船舱。
“这,我还没开始修炼!怎么可能去干这傻事!”
男孩恐惧的后退数步,又忍不住对少女开腔。
“大姐,便是爷娘再多不对,他们毕竟是生养你之人。出门前他们那般嘱咐于你,便换来你如此自私的抛下我一人!”
少女握拳不语,她平复了下呼吸,突然站起身。
“前辈,您刚才说我可入您宗门,此话当真?”她问的小心翼翼,仿佛怕美梦彻底破碎。
江离却回答的快速:“自然,你要愿意便可前来。不过可没有送亲族便入内门的捷径,能不能留下在于你自己。”
少女上前一步,对着江离深深一拜。她忍住动荡的情绪,再次出声。
“前辈,我想挑战您方才所说的机缘。不论死活,从此亲缘断绝,了然一身!”
江离眨了眨眼,无所谓的点头:“你要愿意,的确可以代劳。不过,最后结果岂不和你当姬妾并无区别,这般好吗?”
少女突然笑了,那张冷淡的脸上涌上一股热烈。
“不一样的,这次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再次朝江离深深一拜,视线转向男孩:“小弟,我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从此之后,我二人生死无管,再无瓜葛。”
“这,这……”男孩犹豫不语,内心竟是涌上一股暗喜。他的目的既然可以达成,那是用何种方法都无关紧要。
他忍不住多嘴了句:“这人说的能当真吗?可别是大话……”
江离手中忽显一把铁剑,白刃泛光,灵光暗藏。
“凡器。”她指着这把剑,又将目光转向船舱出入口:“那的人劳驾出来下,这东西你认得的吧。”
她另外一只手中,玄色令牌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一人走了出来,直直看向江离,竟是此次问天门领队。
他仍不住低语 :“那令难道……”
“先别说话,我问你答就是了。”江离看过去的一眼,竟是让那人定在了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方才之事你也有听到,我所说无异,你点个头便是。”
领队自然只能点头,他心下翻腾。那是斩龙令,他竟是在此遇到了极剑弟子!
男孩见领队点头,自然全然信了。他沉下的脸上带着无法控制的激动。
少女不用看也知他在狂喜。不由合眼一笑,还滴着水的身影从容走入火中。
终于等到的幸运,终于活的像个人。这般壮烈的死亡,也许比孤独的沉入海中更让她满足。
她再无遗憾,还了生养之情,断了血亲孽缘。在最后还能遇到这般美好,便也足够了!
火舌舔舐着身躯,疼痛撕心裂肺。她勉强睁开的眼中,已经看不清女子面容。她想勾起嘴角,将最后的温情留给女子,却早就忘记如何温柔。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光慢慢熄灭。
终于,一切可以结束了。
“嘶-被烧的面目全非竟然能忍住不叫,好生厉害的意志!”
“我有些不忍看了,隔着这般距离都觉得烫人!”
江离默默倒数,她抬头看向火中燃烧的少女,然后一只手伸进火中。
已经模糊的意识感知到手腕一片冰凉,被拽住的瞬间,火焰离身意识恢复。
“你还要待上多久,十息可是已经过了。”
从眼皮的缝隙,再次看到那张皎颜,阿簌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想,也许从出生起的不幸,便是为换取这一瞬的幸福。此生得遇此人,便已足以。
她名阿蔌,最后的最后,竟是还没告知姓名。
她叫阿蔌,好想,好想让……
“醒来了,阿簌。”
好想让那人唤自己姓名!
……
温淑头疼的看着江离捡回来的东西,准确来说,是个人。
“前辈,您出去一趟收获颇丰?”
温淑无可奈何,却仍是接过江离手中丹药,开始照看床铺上的少女。
少女烧伤严重,呼吸微不可闻,若不是一口灵气吊着,怕是早就魂归西天。
江离冲着温淑甜笑,又不经意间眨了眨那双明眸。看着温淑无力点头,便放心转身。
“这丫头名叫阿蔌,她要是快醒了你喊我,我先去看看风儿!”
见江离风风火火去了里间,温淑叹了口气。她抚开少女发丝,将脸上灰尘擦去,等到全身烧伤退下,便掐诀帮阿蔌清理了身体。
退去烧红和烫伤,阿蔌清冷的容颜倒是让温淑眼前一亮。她自己容貌柔美,幼时有些娇气,便多少带了分亲和。而这少女却仿佛和她反着来,五官亭亭却天然带了股冷漠劲,倒是自有气势。
阿蔌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江离站在床前,缓缓道出她的名字。
“醒来了,阿蔌。”
阿蔌想,这般美好的梦境,请让她一辈子不要醒来。
……
“师兄,江妹妹她到哪里了!”三峰戒律堂闯进一人,衣衫不整满头大汗。
白狸放下手中玉简,半搭的猫眼将来人打量了一番。在那双瞳孔越发尖锐之前,千秋辞赶忙施法将身周收拾妥当。
“嘿嘿,我,我就是急了些,师兄莫怪,师兄莫怪。”
千秋辞规规矩矩的冲着白狸行了一礼,然后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听说小师妹已经寻到风儿,那她们几日抵达宗门?”
白狸瞥了眼,到底给了回答:“天星渡口距离宗门遥远,便是日夜赶路,也需五日。”
“五,五日。”千秋辞一脸绝望,他捂着脸飞快的动着小脑瓜,突然灵光一闪:“师兄可否传信小师妹,让她不妨走传送阵,费用我来报销!”
白狸挑眉眸中多了些趣味:“哦?天星渡口位于中州西南延边,我极剑在西北临海,基本横跨整个南北,花费灵石怕是要成千上万。”
“千师弟,你确定?”
千秋辞吸了下鼻子,有些囔囔的声音:“我,我确定,劳烦师兄传信小师妹。”
看见千秋辞一脸欲哭无泪的惨样,白狸忍不住笑了下。
他想原因无外乎一个,月华师姐要回来了。
阿离的死忠加下属二人已就位,就是温淑和阿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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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149.阿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