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舱的舱门“咻”的发出滴滴的两声,起初那声音是很低的,后来变成刺耳了。
舱门的开启是直直竖起来的,白色、透明,那是它的质地。伊文看见苍白的天花板,那里横着、竖着赤条条的。
液体让人的眼睛笼罩在淡黄色的滤镜下,刺痛、微微的不适。
迷离、残存的血腥味与温存还停留在感官。此刻外界的光线像太阳一般刺眼、不可久视。
……
“一片圣洁的寂静,大门在薄雾中隐藏,阴郁的光芒幽然闪亮,鬼魅般的影像我永远无法遗忘。
如此奇妙的印象吸引着我,会来到同一个地方,为什么呢?我也难以想象。”*(引)
脱离、嚎叫,激昂的鼓点。
……
四周的场景是如此的。
清晰梦境中痛觉的动感,亦是让人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但时间如果趋于曲波动,那未免太让人细思极恐了。
那趋于成熟却又懵懂的躯体,在那液体中如同海中的浮游,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且陌生,让人感到疏离却又真实。
耳畔的滴滴声并非是正常开启的流程,伊文木了一会儿,享受着这片刻的嘈杂,她是被唤醒的。
抹了把脸,健全的手臂,掌握之间能感受到骨骼的间隙。小腹是如此的平滑——顺着助骨向下,中间是马甲线。
肉的软色看起来格外的亲昵,那质地可见的水润,那阴影由于那液体的色泽更是带上了主观的暖色。
脱离了梦境中的感性。哨兵的手臂、血肉:温存、占有,浮现在她的脑海,仅仅是一瞬。
近处。
那是一整排的休眠舱,靠近墙壁。远处,伊文看见几位同样被唤醒的研究员,他们也都**着,一排排的休眠舱,像是草坪,仿佛能闻到山雨欲来的清凉。
“瑙姆堡附近那宜人的山岗,有许多迷人的地方,但其中最为美丽的景象,
要数那里大门的风光。我曾站在绿色的山丘上,被下沉的光线镀上金色的光芒,突然,我感到一阵悸动和紧张,
当我俯视山谷,向下眺望。”*(引)
伊文习惯梦醒时分的呼唤。
蓝星,她终归还是要回到那里去的——从她精神里觉醒的那夜,她便时常听见这样的呼唤。
逐渐清晰的意识流转被用零和一组成的二进制机械感官捕捉到。
区域化人工智能向她再次播报了时间和任务目标——新的任务。
隐约的红光。
墙壁上没有明显的标语,但当目光扫过去面窗便会自动开始播放相应的歌谣。伊文听见了:“联邦、联邦,你的美我们无比歌颂——在那些湛蓝的星球外,你带着我们,拥抱未来。”
悠长、细腻,激昂的曲调。
——黑色的字体如同幽魂一般的缠绕在视觉的一角,哪怕闭上眼睛也只会变为白色。
博士召集她前往中央实验室。
这是通知,更是一种许诺。
“什么时候?”伊文问,那些字符此刻显示在视线的一角,联邦所流行的通用文字无疑是美的,那是一种弯曲与直线所构成最简洁的符号。
“现在。”博士简短的回答在她的面前浮现。
那是在孩童时期植入于人类脑海中增强现实的道具,那几乎是新的器官,融合、融合。
“a区(中央区域),设备权限为你展开。”她“催促”到。
面前的文字消失了。
伊文目光暗了暗,她低头捏了捏太阳穴,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质地的明确让她能意识到现实、她宁愿这是梦境。……穿戴好防护设备,伊文在护目镜前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戴上。
那些柜子上的金属映照出他此刻有些疲惫的脸、一次性的白色褂子。
……
“蓝色空间号”航行于孕育她的母性——那无尽的黑、无尽的灿烂。
色彩斑斓的寂静吞噬了窗外的一切,仿佛人的情感也变得虚无、飘渺,人类文明不断的寻找硅基的同类也变得虚无、飘渺,这指的是意义。
a区(中央),四通八达的封闭隧道、一层一层的认证装置。巨大的阀门占据了整个隧道的洞口,识别、那些孔洞随时会伸展出的热武器。
灰色的墙壁只有在他人经过时才会变换出扭曲的色彩分层,肤色、银色……这让人变得诙谐,金属壁则获得了生机。
那是最后一道安检的设备,伊文看见它酷似眼睛的模样。这是第几道了?她看见阀门上写着的“Ⅰ”,是最后一道。低头,她看见自己的影子。直射光让它变得十分的清晰、凝实、弱小。
世上有两种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而阴影见到人心开始滋生、见到太阳开始萎靡。
空气中的杏仁味加剧了,周围没有任何的人影,那些先前同他一起苏醒的人们似乎都去到了各自的岗位,但一向人数最多的中央实验室,却只有她一人在不断的通过这些繁琐的认证。
“嗡”“嗡”
蠕动着的,仿佛是月球引导下的潮汐生命的蓬勃——静静竖立在那圆桌的中央向士璧拇儿息的雕塑。人类的四肢从其中的凹槽处可以显现,柔软坚硬,那些矛盾的集合仿佛是它神圣的宿命。
那是——“主体”,人类所寻找的命运主体根源的主体千百万年前真正生命的起源,一切的主体。
“茧”中的生物从细胞一点点扩展,到现在那是一条巨型的鱼,然后他开始扭曲,有的时候是树木,有的时候是动物,两栖类爬行类脊椎类,一点点的生长着。
这并非是肉眼清晰的所见,而是精神力如同潮汐般的引动着他的思绪仅仅只是一眼他便跟着那股精神里经历了一遍演化的历程。
“茧”在圆桌中央,如基因链般的螺旋结构一点一点爬上它的外层,难以言喻的色彩,仿佛吞噬了星空中所有的物质,让其显现——
那些孔洞中流出类似于受伤时的褐色液体,它们仿佛在鸣叫,孔洞一张一合像是嘴唇、像是生命的缝隙。
那些实验员们零散在飞船的各处,此刻他们便像是巢穴中的虫子,在地上行走踏步的声响,一点一点的传入伊文的脑海——而他们仅仅是存在,偏让博士通过精神的连接呼唤了母虫的降临。
那是伊文看到的最后景象。在那巨大的信息侵蚀下,此刻的实验室发生的一切便都明了了。
它们在通过母虫的精神力“茧”的切片强行逼迫着他走一遍人类进化的道路。当祂正走过一条道了之后,那祂在那些意志中的一部分并也有属于人类的——进化史、文明:文化、史诗。
伊文转过头,博士穿戴着防护服,低着头应当是在和局部的人工智能进行着交流,伊文走近,手上的粒子翻动成枪对准了博士的后颈。
她的防护服是那么的完备,那完美的圆形面窗透露着她那张俊美的面庞。
“老师。”她十分确信博士能听见她的声音,两人离得是那么近,实验室的中央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伊文低着头,她不知道该作何表情,那双眼睛看着博士博士那明艳的面庞。
“你认为人类文明的程序性是具有可转移、可复制性的吗?”她问。
博士转过头,将她的印堂对准了伊文,她的声音很轻柔……这再一次印证了她能听见伊文所说的话的理论:“你说过你要追求真理的。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验证一个可能。”
博士将面窗调整到了她的下半张脸。她关闭了心灵的窗户,伊文看着她勾起的嘴角,伸手摁住她的头盔。那防护服带有颗粒质感的手套,摁住那光滑的面窗向上转起,轻轻摁住她。
“你想要让虫族取代人类吗?”伊文看着她,她的面前显示的是占据了视线四个方框的紧急任务。
——“实验成果不可控,请确认”
“没有人能确定最终合成留下来的是谁的精神、谁的躯体。”博士眯起眼睛笑吟吟的看着她,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装作顺从的反抗。
她没有正面回答伊文提出的问题,但伊文此刻已经心知肚明——她心中所蕴含着更大的秘密。
“我所想知道的只有共生——以及虫族与人类之间的关联性。如果那样,我宁愿选择去上传自己的意识。”伊文诉说了自己的立场,她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中央实验室静静的回荡。
那些墙壁接收到了声波、再一遍遍的反弹回响。博士没有回答,她那双无瑕的眼睛盯着伊文,伊文没有挫败而是一瞬间的开了枪。
子弹划过博士的防护服,砸在了那茧的腹部。博士想要扭头向后看去,他的肩膀开始剧烈的抖动,那张漂亮的面孔终于是变得有些扭曲,她一瞬间的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口吻说了一句一文听不懂的话。
“(蓝星脏话)*”
伊文知道,博士一直追求她一直所向往的——那个从蓝星时代参与第一批冬眠,来到联邦时代的科学家。
“你所谓的人类文明,不一定需要在人类的躯壳中活下去。
对吗?博士。”
伊文又接连向哪个方向开了几枪。
“砰——砰——砰——”那宽口径的枪口,散弹。刺耳的声音在博士逐渐平静的脚步中收敛了生机。
她毫不犹豫的知道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却仍然没有对博识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
伊文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臂。控制着枪械弹道的那一处抓手此刻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博士靠近了她,只是笑着伸手,而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她身上可绑定好的防护服便自动的开始解体。
伊文惊悚地看着那自动转开的螺旋机关,后退了几步躲开她的手,伊文能感受到自己加快的呼吸声,但此刻她的脑却理智的过分。
博士的操作权限,比她想象的还高。
下一秒,她便暴露在了那些厚重的血腥味中。
那些齿轮的嗒嗒声。整个实验室宛如一只巨兽的体内肠胃在蠕动、肌肉在韵律,血液在流通。
后退、后退,闪躲、闪躲。
那些血腥味麻痹了伊文的感官神经,她想要向后退,却看见博士一步一步的逼近。
眼球地震。
博士伸手摸上她的脸颊,那粗糙的手套仿佛要将她的整个脸摁在星球最坎坷的岩壁上,但她没有那么做,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防护服卸下后,那种窒息、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伊文在这种最原始的痛感中获得了控制身体的权限,她迅速的后退一步用枪托,那最原始的方式直接撞击了博士的助骨之间。
咔嚓一声,那白色的袍子浸出一些猩红的血液来。那里留下了一个洞,薄薄的那层衣服里面是一层防护服,防护服被戳开了一个小孔里面的血肉被带出了一丝。本身就粘稠的血腥味又多了那么一些,伊文盯着她看,她的目光十分的平静。
她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只有那一丝被枪托卡出的血肉,白色的袍子被那红色的撞色撞的艳丽,像是胸口盛开的鲜花。
“你不觉得这样的躯体太懦弱了吗?那些甲壳、那些肌肉、那些组织,你也都见过不是吗?哪怕是血液,他们的活性也要比人体高得多。”博士认真的说。
“精神高于□□。只要人类精神尚存,文明便能延续,如此,躯壳结构有所改变又何妨?”她原先以为伊文会在这里反驳她,但是伊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那种眼神晦涩,仿佛像此时才真正看清了她这个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并不希望人类成为工虫,沦为母虫的附庸。既然母虫是智慧生命,那我从一开始就在思考,为何不能让每个人类都拥有母虫那样的能力呢?生来就能掌控虫群,将人类大脑中的想法即刻付诸实践,你能想象吗?
在更久远的过去,在人类还生活于地球之时,人类就通过统治他人来获取剩余劳动力。如今虽与过去不同,可人类进化至今,仍无法从事自己认为有价值的劳动,只是为了联邦、为了人类整体、为了生存,成为社会的一分子。”伊文低下头,哥哥曾经跟她聊过这些,博士此刻提起让她有些意外。人的自由意志和群体的利益产生冲突时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人的意志,本就是由外界造诉的。
她盯着博士的眼睛:“联邦的教育体系是存在问题。精神力的介入更是将人的重要选择推迟至出生之后。
人人都清楚,联邦如今选取的都是最优质的基因,生产配方已然如此先进,却依旧延续着最传统的家庭模式,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劣根性。
让最适合当科学家的人出生在科学家家庭;让最适合成为学者的人出生在学者家庭;让文学创作者出生在充满理想的家庭,人人各得其所。
但博士,这种事可以只争朝夕吗?你这样的做法太极端了,这不像你。”
博士冷笑了一声,两人就这样在粘稠的空气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扭曲,仿佛视线也变得模糊。植物尸体的味道、动物尸体的味道、被吞噬进腹中的那些死物,被火燃烧过的味道。
博士将她的长发轻轻的甩下,她凑近了“茧”,到了圆桌旁,她伸手抚摸着那其中溢出褐色液体的孔洞。
她从口袋里摸了摸递了一包咖啡粉,递给朝她走近的伊文:“联邦的高层早就知晓这其中最大的变数精神力的控制。
食用虫子的血肉成年时便能获得高级精神力——那是一种稳定状态。
基因改造工程早已开展,可联邦高层仍不愿舍弃人类最基本的人性。
失去人性会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则会失去一切。*(引)
虫族已向我们展示了它们的优势,明明智慧需要唯一的最高智慧生物统领,它们却能凭借本能与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长期对抗。
人类需要在特定星球获取资源,不可否认,虫族也需要极强的氧气来维持“茧”的生存,那些独特磁场是它们的依托。议会所做的数字生命,不就像“茧”一样,将自己封闭在容器内,然后被分发至各个世界吗?
人类到底在和什么进行战斗?联邦到底在怕什么?议会到底在躲避什么。
我们,不过是刚刚迈出了第一步。”博士几乎是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她微微喘着气。伊文看着她,博士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那些血腥味是有实质的,她感觉脸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液体。
她身上的衣袍此刻跟随着她的走动而晃来晃去,他取下了他的头盔,那张明艳的脸出现在了监控的范围内,伊文拿起枪,枪里没有子弹,但有刚才戳入她肉里产残留的一丝血肉。
“要多想。”
博士看着伊文仍然站在那里轻轻笑了笑,她走上前,摘下手套,戳了戳她的眉心。
——
病房。
窗外的星系扭转着,那些代表一个个星球的光线,或许,那些光线本身便来自于同一处,冰冷、规整,此刻又在人的眼前被汇聚了形成一幅灿烂的星途。
伊文睡去的面庞有些许的过于平静,他柔和的双手轻轻握着,压着被子那柔软的被褥像是大气一般。阿列卡尼亚站起身,看着眼前显示的拜访申请。
那是一串简短的文字:“到约定的时间了。”
他转过头,看着打开的阀门,那里站着一个清瘦的男人。那人手上食指灵活的动着、转着一把钥匙。钥匙是很古朴的材质,应该是铁或者钢之类的金属。
他的头发长长的垂落着面容却很锋利看得出性别。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有些许的风尘仆仆。远处停留的飞船尾焰还没有完全的消散,仍在续航阶段。
飞船一到他便下来了,来到了这里。
那男人的面庞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钥匙扣着的金属环在他的食指间来回的旋转。那把钥匙单一地旋转着,只能听见钥匙与金属环碰撞的轻铃声。与那圆柱形的白骨,形成一个同心圆。当然,那骨头是藏在血肉中的。
他看起来有些许的漫不经心,但脚底下的动作却很麻利,跨了两步在那舱门还没有完全收缩到地面之前便走了进来。那袍子随着他的大步被惯性带动的摇曳。
诺曼底·亚萨。
怎么都来了?阿列卡尼亚下意识的想。先是娜塔莎,又是诺曼底。撒切尔其实也来过,但间隔的时间有些许的久,以至于他一时半会没有想起来。
——距离伊文服用药剂才仅仅过去了八个系统时。
阿利卡尼亚冲诺曼底的方向伸出手,那双白皙的手常年不见太阳,诺曼底并没有吝啬表达自己的友好,两人的右手交握着,上下晃动了三次。
诺曼底把目光放向病床旁边那一排排的药剂,伊文的手上此刻又出现了预留针的针头,头顶打着的是一瓶多功能营养液,纯白的液体、里面蕴含着最基本的生理物质。
两人松开手,诺曼底的声音十分的平静,来自于声音本源的有些许的空灵,或许是他说话的语调:“博士的研究方向稍许的有些偏移,但这些都在我们的接受之内。
关于组织的研究应该告一段落。表面的研究成果应该会影响到新一批的事迹估计会公开。
那些你可以拿给她看。”
这是一个善意的消息,阿列卡尼亚略微点头。
面对着伊文的家人,他始终都有些无措——他们所处的生长关系都是在联邦中比较例外的。
联邦至今也没有明文规定取缔家庭的制度,大多数的家庭由父亲母亲和由联邦子宫培育出来的孩子组成。
父母间优质的基因将会得到更多的传递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联邦将会培育两个及以上的孩子,父母有权选择只培育一个,将另一份属于双方的基因交付给联邦——那些孩子将会被投射上实验星。
不达到标准的基因则是会被联邦扣留。
伊文便是标准属于实验星的前几代,他们的基因大多来自于那些更古老的基因库。或许是曾经的伟人——为联邦做出过重大贡献的航天将领、统治者、革命者。
联邦并不看重血统,但这是趋近于他们已经将人类的血统优化到了极致。
那些劣质被定义为不适宜人类发展的基因早就被抹去了存在的价值。
哪怕有可取之处的,但触犯了某种戒律,也只会被改组、再改组投放成为亚种。
“她所追求的真理是什么。”与娜塔莎不同,诺曼底是真正能接触到内部信息的。
——他听见阿列卡尼亚的询问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个属于妹妹的哨兵,轻微的摇了摇头。
“仅仅是连降两级不足以支撑你保下她,那是一个你最感性的举动,当然,也是因此你没有收到她死亡的假消息。”诺曼底的声音十分的平静,他的表情是那样的谦恭。仿佛是寂静的丛林与山峦,那双眼睛轻轻的抬起,看向面前比他体型宽阔些的哨兵。
那仿佛是一个警告。
他伸手,那是一个冒犯的动作。白色的长袖口上的银色扣子,那样的亮堂的一瞬。他握住了挂在哨兵脖梗上的项链,他轻轻用拇指搓了搓那光滑的瓷器质地。
“我知道。”哨兵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对于他冒犯的动作只是捏住了他的手腕。
“议会上层有人在保她,联邦那边你应该清楚,他们一向对于这种学者是很重视的,除了必要的销毁对于他们这些人,便会尽量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你最好不要想着让她恢复记忆,议会已经商讨过了最佳的方案。
你不是一直希望她能跟着你吗?或者说你难道不想重新回到中校的位置。”诺曼底的话说得很轻很慢,但却带着一种属于演讲的魔力。
这或许和他年少时翻阅的那些垃圾山中的蓝星读物有关。他曾经看过一本书——那也是他名字的来源。
他原本该叫亚萨的,但他选择了一个地名作为自己的名字,亚萨自然就成了他的姓氏,后来他也为自己的妹妹增添了姓氏。卡斯特罗,多么充满寓意的一个姓氏。
哨兵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低下头,给了诺曼底的腹部一拳。那男人的面庞变得有些萧索了,他后退一步支在病床旁边的架子上扯了扯嘴角。他听见哨兵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聊这些?”哨兵的语气变得很防备,他轻轻看了一眼伊文所在的方向,但理智让他没有继续动手。
诺曼底的眼睛弯了弯:“我们目前在做的是为了全人类谋福利的事情。”
“你如果还记得撒切尔。当然,我指的是那位传奇的上校女士,她跟我说了这么一段话:
蓝星生态的研究一直在星际人类间长久不衰,但却从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他的源头。
这次共生研究的只有关于植物、虫族。哪怕是大型动物,联邦也没有审批下来,那些东西太过于禁忌了,况且涉及到重物,终究有一天会涉及到人类。
联邦对连接人类与虫族保持着绝对静止的态度。
两者共有的精神力,是人类为了求生被迫后天开发的——
两个种族之间似乎可以更多的交融,无论是开发与虫族相似的血肉科技,还是主动连接母虫的精神。
但这些都被严令禁止了,联邦要求的是从躯体到文化灵魂都保持人类的姿态。
科教院为哪些改造过基因重叠度低于百分之九十的生物都冠上了亚种的名字——那不是人类。”
诺曼底轻轻拍了拍手,又低头揉了一下肚子,支撑着站直了身子。转身,看着病床上平稳安睡的伊文。他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那是一种宠溺但无奈的目光,他的手仿佛是无意识的在胸口划过那是一种深深的歉意。他敬爱的妹妹,真是不枉费他铺的路。
“那又怎么样,虫族与人类之间的间隔,本身就在不断的被打破。战场上那么多的血肉,最终都被联邦回收。
母虫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虫族的尸体去了哪里,他们本身就依靠吸食星球为生,人类不过是解虫族之手,通过战争强行将他们回收罢了。她也不过只是在纵容人类,期许着有朝一日的融合。”阿里卡尼亚走上前,他深邃的眼眸看了一眼床上的伊文,将被子向上拉了一点,盖住她的肩颈。
房间的温度本来就是很适宜的,被子只不过是在追求那种原始的拥抱、憧憬、存在和心跳的共鸣。——都被模拟出来了。
房间内的雕塑是那样的泛白,一切都像是一场冬天的大雪鹅毛般的雪花,让人感受到寒冷,脚下是坚硬的金属地面。
诺曼底笑了笑,那张泛白的脸并没有因为对方刚才的行径而有半分的芥蒂。他在口袋里掏了掏,衣服的褶皱鲜明,他掏出了一支笔又接着递给阿列卡尼亚一只红色的护目镜。
“撒切尔跟你的关系好,她之所以会去保伊文,也是因为你愿意主动背下这件事的责任。
关于她竞选的事,不可能在这里落下把柄,你也应该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带着她走,这不一定是最好的路,但是是你力所能及的。”他的目光很幽深,顺手将那支笔在手上转了转,又把钥匙揣进兜里。
“我清楚你知道,你知道我清楚。”阿列卡尼亚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靴子。
这几年联邦的变动很大,尤其是在于军制的改革上,原先想要成为中校、上校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或许伊文失去了这一段的记忆,那是他亲口跟她说的。
他剪的短发十分的蓬松,诺曼底撑着床边又看了看伊文,伸手掰开了她面前的碎发。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杏仁味……
“她从没有忘记她想得到的真理,她的精神已经先她的意思,知道了一切的答案。”诺曼底意味深长的说。
他此刻背对着阿列卡尼亚,低头,看着他的妹妹。
他不只有一位妹妹,但他那位妹妹的选择……如今他还没有办法把那位上校绑到他们的战线。
他回头看了一眼哨兵,那同样黑色柔顺的秀发,那双黑色的眼睛。他看着他的躯体、他的面庞,轻轻的笑了笑。他不清楚这位哨兵的底气,但他清楚自己的妹妹,伊文。
如果他没有野心,不会在和撒切尔的角逐中成为伊文的哨兵;如果他不重视伊文,那么此刻伊文应该已经被自己送上了飞船,对方会永远地得到她的死讯。
他低下头伸手插进口袋摩擦了一下那把钥匙,然后拿起来,放在了伊文的枕边。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直直站着的哨兵:“你说的对,这里确实不是聊这些的地方。”他又一次向对方伸出了手,哨兵没有握住,而是点了点头,指了一下门外。
诺曼底跟上他的脚步,哨兵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无言。
……
潮水声渐渐的褪去,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出生时的纯真、无瑕。
先前将伊文从传输舱中抱起的那位女士护士穿着系好的白褂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身旁跟着运输车,运输车里装着那些试剂。运输车能够保证那些试剂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都能背安稳的锁在真空箱中。
她看了一眼伊文微微轻动的手指,知道药剂的作用即将过去,她轻声哼着歌,蹲下身给运输车输完密钥之后把那些瓶瓶罐罐镶嵌到伊文身旁的药架子上。
这里的病房常备的两名护士都是一对一的。她也照顾了伊文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对这个病人算是有些许感情。护士看了一眼伊文睫毛微颤的动作,她似乎正在夺回意志的掌控权……考虑到对方快要醒来,她贴心的将营养剂放在了第一位。
……
主星,T4OB2,如同一颗孤独的明珠,在浩瀚宇宙中散发着神秘的光晕。
查理斯端起补充剂,轻抿一口。
那补充剂有着奇特的粘稠质感,滑过喉咙时,让他不禁做出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这动作牵扯着肌肉,连带着他的胡子也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的表情透着几分懒散,手中握着补充剂瓶,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在光线下闪烁着黯淡的光泽,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近处是一座美得如梦似幻的花园,馥郁的花香悠悠飘来,沁人心脾。蓝色的天空宛如一块澄澈的绸缎,映照着太阳即将消逝的余晖,给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馨又略带忧伤的色彩。
没错,是近处,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似乎都在诉说着平静之下的暗流。
在查理斯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高挺的女性哨兵——撒切尔。
她宛如一尊优雅的雕塑,只是那一头秀发在两人之间那扇窗户外吹来的微风中轻轻浮动。此刻,她正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查理斯身旁。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你合作,上校。”撒切尔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就像平静湖面下隐藏的暗礁。
查理斯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联邦、联邦,一体的联邦。攀附着、攀附着,宇宙的银河悬臂。”查理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早在五百年前,联邦怀揣着伟大的梦想,立志要走出太阳系,去探索那无尽的未知。
——可那些太阳系内宜居的星球都被逐一发现后,我们却依旧被困在原地,因为没有能让人类跳跃星系的办法。
那些带着希望向外飞出的探测仪器,没有如我们所愿带回更多的机遇,反而引来了恐怖的虫群。人类被迫向内扎根,可这又何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查理斯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德尔塔从不认为我们选择的这条路是反人类的,可讽刺的是,视我们为异类,恰恰是同样身为联邦公民的你们,不是吗?”
他的笑容里多了一丝高高在上的味道,让撒切尔不禁侧目:“我们只有在这件事上利益是一致的,我欠他一个人情。你刚才提出的是原则性问题。筹码不够,何必深究?”
撒切尔冷冷地回应道,面容却看起来很平静,她的眼神如利剑般,仿佛要穿透查理斯看似轻松的伪装。
“别再打这些哑谜了,我知道你在探我的口风……前线的战争虽然停歇,但人类需要牺牲,需要新的矛盾。”撒切尔的语气变得平静,她看了一眼查理斯,将桌上的那瓶补充剂拿了起来,一口闷下。
查理斯的语气有些含糊,但却很严肃:“如果人类不想陷入与虫族漫长而残酷的战争泥沼,就绝不该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去遴选对抗虫族的战士。
这就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火把,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我们真正的敌人,理应是那些更接近人类智慧水平的文明。
与这样的对手交锋,就像两个宇宙中的猎手相互试探,才能在博弈中激发我们自身科技的潜力,实现科技的爆炸式发展。
我们要迅速地消灭对手,而不是被一个仅靠原始血肉科技、由单一智慧生命统领的虫族文明拖入无尽的消耗战。这种消耗战,除了徒然损耗我们的资源和生命,不断强调我们在挣扎中求存的可悲价值外,毫无意义可言。”
查理斯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愤怒与无奈交织的光芒。
“这是新的合金材质。”撒切尔冷静地补充道,她的目光不再看他,而是盯着窗外那些美丽的花园,“我们目前尚未发现新的智慧文明,这是摆在眼前无法忽视的客观难题。
你所幻想的两个近似文明之间碰撞引发科技爆发的场景,不过是空中楼阁,毫无实践价值。
更何况,上次科教院检测到的那次观测,已经对我们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它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扰乱了太阳系内事物运转的客观规律。
甚至触及了我们太阳系内物体运动存在的极限,让我们原本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以不变应万变”。
或者说,你认为按照德尔特的想法和虫族交融就是保存人类文明。
失去躯体,繁衍所谓的精神。
还是说你也清楚这根本是一种向乞讨似的效忠。证明人类有融入其他文明的本事。”
撒切尔看着查理斯反射在向外开启窗户上那张没有变化的面庞。
他看起来又憔悴了一分,摇了摇头,最终妥协似的把话题拉到了伊文身上。
“我不擅长争辩,但时间会证明一切。还是聊聊关于伊文的事吧……她是个好孩子,德尔塔并没有把她放在计划之内,至少我得到的是这样的信息。”他终于选择妥协,将在他身后的板凳向前拉了些然后稳稳的坐着。
桌上的光影细碎。
“他们都不知道关于“观测者”存在的事实。
将(伊文)卡斯特罗送出联邦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意义,她是从研究星出来的孩子,从一开始那些思想的烙印——对于科学的追求,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你我的权限当然可以护她的周全,但重点是我们要弄清楚博士对她做了什么。
如果罗纳德按照你的要求去做,那么她此刻应该已经清楚了必要的部分。
让她回到那艘飞船的残骸里面。”撒切尔开出了条件。
“联邦必须要知道她哪里被篡改了,还有,一切有关于博士的计划。”
w这一章走剧情比较多,展开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自过往的呼唤(二卷剧情展开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