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专司万物转世轮回之事,曾经实力不亚于天魔两界。万年前一场六界混战,冥界就此归息,除却冥界人界妖界的轮转之事,其他三界与之再无瓜葛。其余五界中人,任其法力多高,不得冥界中人引路也很难进入冥界核心——幽冥府,轮转之事也不过在其外围的黄泉,可就算是黄泉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大战之时穗禾尚未出世,她不认识彼岸花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没成想这发簪竟然是冥界之物,怪不得天后如此惊讶。穗禾依言收起了发簪,本是想着和天后聊聊旭凤的,可不知怎么的竟脱口问道:“这冥界入口在哪?”说完穗禾自己都吓了一跳,冥界的事她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怎么会这么问,可话已开口不能收回。
许是天后沉浸在什么回忆里,也不觉得穗禾问的话有什么奇怪的,她似乎有些累了,本来想说的话也没什么心思说了。她以手撑额,发间的金饰珠钗一同偏向一方,靠在右手边的金色凤凰雕梧桐木扶手上,双眼微闭,道:“时间久远,本座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在忘川尽头,幽冥之眼。”天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只当是穗禾好奇心重,便告诉了她。
冥界早已不是天界威胁,偏安一隅,生怕别人发现似的,那冥界的入口幽冥之眼除了冥界中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在哪,况且入了幽冥之眼还有各种封印结界。除却神魔,万物转生轮回都是冥界经手,这结界防的不就是天魔两界。
见着天后精神欠佳,穗禾很是自觉的拜别天后。冥界的事情,她才没有什么兴趣,旭凤和鸟族在她心中才是头等大事。既然无缘无故的到了天界,自是要去看看旭凤的。
“穗禾公主还有什么事情么?”穗禾刚一脚迈进栖梧宫的院子,燎原君远远见着她,便过来问道。一身的银丝雪软甲,云冠半束长发,自是器宇轩昂,旭凤最得力的手下,自然是不会差的。
穗禾笑道:“没什么事情,本公主这就要回翼渺洲,想着和殿下说一声。”听燎原君的意思是她今日已经见过了旭凤,虽然她不知怎么的没印象,可也不好再去叨扰。
“穗禾公主的意思,属下定会转达。”燎原君双手握拳作揖,一看就是送客的意思。
穗禾自然不好在继续停留,只眼睛有意无意往里头看了一两眼,旭凤这会又在和那个蛮荒小妖说笑,穗禾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在旭凤身边没出现个什么难对付的。
她转身离去,长长的殷红裙裾铺在云白的玉石小路上,那如瀑青丝随风轻扬,腰若流纨素,身姿袅娜娉婷,不愧是当世天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一袭红衣更是难掩国色。
燎原君也不禁多看了几眼,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可惜呀,他家殿下对这穗禾公主并没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兄妹之谊而已,这穗禾公主就是看不透。
翼渺洲有一处名为千羽岛的地方,万花盛开不败,绿树环绕繁茂,远远便可听见如鼓水声,如银瀑布倾流而下,荡起层层水花,瀑布下是清冽寒潭,水中浮藻飘摇不定清晰可见。百鸟千羽,聚居此地,色彩斑斓。
这是鸟族的圣地,是万鸟向往之地,能来到这里的鸟族个个都是地位超然,法术高强。穗禾作为鸟族族长,自是鸟族地位最为尊崇之人,她心情烦闷之时,来到这里,见着美景如斯,心情也舒畅大半。
穗禾来到巨大的瀑布之下,声如雷鸣,砸下的水花溅湿了穗禾的衣摆。鸟族畏水,大都不会靠这瀑布太近,穗禾灵识感知,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她一扬手,捏了个避水诀,水完完全全隔绝在外,伸掌一推,洁白幕布般的瀑布拉开了个口子,穗禾走了进去,那个口子便渐渐消失了,没有任何人看见。
原来这瀑布后头不是石壁,而是一番洞天,洞府里,潮湿昏暗,隐约见着奇形怪石斑驳其间,畏光的矮木花草零星分布。穗禾拿起穗羽扇,转手一抚,发光的萤草渐渐开了起来,蜿蜒而下,开出一条小道,为这昏暗的洞府添了几分幽光。
沿着萤草一路走,不消一会,豁然开朗,分外明亮,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花海,姿丽比瀑布外头更甚,彩蝶蜜蜂穿梭其间,花海中央是远远可见一个小屋,屋上尽是各色鲜花,屋后是一株巨大的梧桐木,苍翠青绿,在一片五彩斑斓中分外惹眼。
穗禾一脚迈进花海,这花似通了灵性,自觉开出了一条彩虹道,直通小屋。她踏上彩虹道,便见一人白衣飘飘,正在屋边施法,花肥混着云雾滋润着这成片的花。
“冰姨,我来看你了。”穗禾冲着施法的白衣仙人细语温言的喊到,不是面对天后的恭敬,面对火神的讨好,那是略带撒娇的语气,是对着至近至亲的人独有的。
冰娴停了下来,略带埋怨的开口道:“族长大忙人,还记得来看我呢。”而后笑意盈盈的转过头,看到穗禾此刻的样子,笑容瞬间凝固了,她后退了几步,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神情之中带着惊讶,一丝凶光一闪而过,穗禾根本没来得及看清。
那凤凰花从肌肤中生长出来,开在穗禾的右眼眼尾,恍惚中冰娴似看见了另一个人。穗禾看着冰娴那错愕的样子有些不解。冰娴不等穗禾反应,缓缓的抬手,轻轻覆上了穗禾眼尾的凤凰花,问道:“这眼尾花,怎么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自打去了趟南荒山之后,这眼尾突然就长出了这么一朵凤凰花,有什么不妥吗?”穗禾疑惑道。
南荒山?冰娴一愣,转而神色和蔼,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就看它怪好看的。”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与火神极为相配对不对?”穗禾面含羞涩的问道。她压根没注意到冰娴的神色变化,引着冰娴一道坐在了院落的桌几旁。
“是呀,倒是般配。”冰娴点头附和着,好像对穗禾眼尾的凤凰花没了兴趣,只伸手捏了诀,唤出一堆穗禾最爱的吃食。
穗禾满心欢喜的拿起一块玲珑玫瑰糕,斯斯文文的,细嚼慢咽着。冰娴在一旁看着她吃,神色眉眼皆是笑意,可一看见她眼尾的凤凰花,就有些忧心忡忡。
穗禾是个孤儿,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自记事以来她就跟着冰娴了。冰娴一直同穗禾说,她的父母都是鸟族中人,父亲死在万年前的六界混战中,母亲本就身受重伤,在生产时便油尽灯枯了,冰娴与他们有段渊源,便将她带回千羽岛花海抚养长大。“炎帝时有丹雀衔九穗禾”,她真身是只丹雀,因而冰娴为她取名穗禾。穗禾能当上鸟族族长,最大的支持者是天后,冰娴也大有出力,她是鸟族的大长老,虽早已不管事,可地位依旧尊崇。
冰娴从未告诉过穗禾,南荒山,是她父母定情之地,是她降生之地,也是她母亲殒身之所。
九重天,云雾缭绕,云锦繁盛,万花争艳。藏书阁位于天界云湖中央,那屋顶飞檐绰约于云雾之中,飞檐上坠着铜铃,风一吹,清澈悦耳,恰似天籁。天机楼说是楼,其实就位于藏书阁里,是阁中楼,楼里有着各种上层仙法,一些六界秘辛,天家过往多少都会有些只鳞片爪的痕迹。因而藏书阁众仙都可自由出入,这天机楼不得天帝特许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兄长这是看的什么书,这般入神?”旭凤走到润玉跟前笑着招呼道。
润玉微微含笑,将书合上,递于旭凤道:“不过看些杂书,见着书中记载,有个叫胥的仙人明明已经魂归天地,尸骨无存。可不久之后就有仙家发现,一个叫乐的仙人突然之间变了,开始时而不着调时而严谨,判若两人,后来才发现原是这胥并没有消亡,而是借着乐的身体活了下来,二仙共用一副仙体。”
旭凤接过书,烫金的书封早已掉了金,微微泛黄的书页,显然年岁久远,俨然几个大字写着“六界怪谈”。他随意翻了翻,正好见着润玉说的那个故事,可到了这一页,后头的就没了,跳到下一个故事去了。
他将书交还给润玉,道:“这书我儿时也曾囫囵读完过,故事确实有趣,不过怪谈而已,当不得真,看看罢了。这一体二魂的事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兄长怎么对这个如此着迷?”他这个兄长一向对这些个杂谈怪录没什么兴趣的,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不过随意看看罢了,这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不免多看了几眼。我要找的书已经找到,便先告辞了。”说完抬起双臂,朝着旭凤拱手作礼,拿上挑选好的书便转身离去了。
旭凤亦回礼,而后便开始找着自己需要的心法书本。
那本《六界怪谈》看似完整无缺,其实不然,一个故事怎么会到这里就结束了呢?只能说,那个撕书的人做的很完美,一般看不出破绽,即便有人发现缺页,一本怪谈而已,少了几页也没人会在意。
性格迥异,判若两人,穗禾公主自眼尾多了那朵凤凰花以后不正是如此?她自那时起便是一体双魂,一个是穗禾公主,另一个定是那株凤凰神木。不论她是一体双魂还是纯粹的穗禾公主也罢,于其他人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于润玉而言却是大不一样,穗禾是鸟族族长,天后内定的火神妃,心心念念的只有旭凤;可凤凰神木不是,她有着鸟族族长的身躯,可对旭凤天后并不热络。
布星台上,润玉广袖如云开,布下星辰。魇兽温顺的站在他的身侧,他背手而立傲世浩渺星夜,大有睥睨天下之态。
璇玑宫新来的仙侍邝露,远远的看着润玉,他宛若云间皓月,是她黑夜里的一弯玄月,可望而不可及,这样远远看着,邝露便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