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磬是南平侯带回来的孩子,别看他长得秀气,可那武艺在淮梧可是难逢对手的。嘉禾一向体弱,南平侯对她自然更上心些,云磬也就成了她贴身的侍卫。虽说是侍卫,可他的待遇半分不比世子差,嘉禾也把他当兄长来看,尤其爱听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神仙妖怪爱恨情仇,无一不有趣。
往日里嘉禾从不觉得云磬这般搂着她有什么问题,可现在她只觉得有些别扭,往后退了退,从云磬怀中脱身,看着他道:“云磬,我没事,穗禾可还好?”虽从锦鲤仙人口中得知穗禾回北苑山庄了,可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云磬一愣,嘉禾有些怪怪的,却也没有多想,左右看了看,嘉禾确实没什么事,轻笑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她没事。”
一听见郡主失踪,云磬就心急火燎的冲到了后山,远远他就感觉到周边仙泽环绕,便知是九重天上的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人,除此之外,还有强大的妖气残留,妖界的人也来了,不知他们是何目的。
只不过当云磬赶到时,却没有发现天界和妖界的人,只看见穗禾昏迷在地,他一眼看去就知道她并无大碍;身边是一只没了气息的白额虎,那白额虎笼罩着一般凡人看不见的绿烟,那是碧羽蓝麟蛇毒。
云磬半分没有犹豫就将穗禾交于身后人,沿着仙泽一路追寻,半道却没了踪迹,心灰意冷之际,天际莫名出现了一道彩虹,那方向正是北苑山庄,沿着那道奇怪的彩虹,云磬果然碰到了嘉禾。
“那就好,”嘉禾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将躺在草丛中的姑娘慢慢扶了起来,道,“云磬,你帮我把这姑娘带回去疗伤吧。”她手无缚鸡之力,云磬来得太是时候。不知怎么的,嘉禾对这姑娘很有好感,似曾相识的感觉。
重峦叠嶂,茂林遮天蔽日,烈日当空,也不觉得半分炎热,反而丝丝微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万分清凉。
北苑山庄,围猎大帐内,两发床榻,一方小桌,上头搁着釉青冰裂的茶盏,看着简约朴素,橱柜衣柜等物却是一样不少。穗禾悠悠醒来,一睁眼便瞧见自己的父亲一脸的憔悴忧心,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南平侯久经风霜眼角早已爬上细纹,可那挺拔的身姿,入鬓的飞眉,都隐约可见昔年神采。他是叱咤风云的南平侯此刻却只是一位为儿女忧心的父亲。穗禾伸手抚上他拧做一团的额间,笑道:“爹爹这般皱起眉头的样子一点也不威武,穗禾喜欢看爹爹威风凛凛的样子。”她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发虚,虽未中毒,可白额虎散发出的碧羽蓝麟蛇毒气味对此刻已是凡人的穗禾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
“好好好。”南平侯见她清醒过来,算是松了一口气,连连道好。他坐在穗禾身边,抬掌摸了摸穗禾的头,神色缓和也不过片刻,随后又挂上了几分忧思。他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天色一片晴好,蓝天白云一群大雁飞过,可心却不那么明媚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在淮梧境内伤了我南平侯的女儿,还掳走了的嘉禾,想着,南平侯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他定要找出那个人,严惩不贷。
穗禾左右看了看,未见嘉禾踪迹,忙问道:“爹爹,嘉禾呢?怎么没见嘉禾?”穗禾此刻懊恼万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兴起去追那只麋鹿。
“她…”看着穗禾急切切的样子,南平侯一时有些为难,直接言明嘉禾失踪,以穗禾的性子她定然现在就跑出去寻人了。
正在为难之际,嘉禾回来了。她一把掀开门帘,撑着,就看见紧跟着进来的云磬手中抱了个十来岁的姑娘,伤痕累累,衣裳皆被鲜血染红。
嘉禾唤了军医进来,为受伤的姑娘看诊。而后快步走到穗禾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瞧了个遍,除却刚刚醒来的睡眼朦胧以外,没有半分不对劲。
南平侯和穗禾见她这般活蹦乱跳,气息平稳的样子,也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自然也就放心下来。
“你们二人怎可如此鲁莽,抛下随从深山里头追麋鹿?”好在虚惊一场,她们二人都没什么事,否则南平侯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他有些责备的语气问道。
“爹爹,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穗禾一把扑进南平侯的怀中撒娇,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人心都融化了,怎么舍得怪罪。
南平侯笑嘻嘻的抚摸着穗禾的头:“真是个孩子。”
“对了,在后山猎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何人偷袭你们?”南平侯对于自己女儿的实力多少是了解的,区区白额虎根本伤不了她们分毫,若不是有人暗中设伏,根本不可能一个晕倒,一个失踪。
“是这样的爹爹…”穗禾挪了挪位置,凑到了南平侯跟前,将来龙去脉细细的跟南平侯说了一遍。
“杀死了白额虎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了。”穗禾实在弄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嘉禾点头附和着:“杀了白额虎之后我只觉得浑身难受,呼吸不畅,有几分中毒的迹象,而后我和穗禾就突然晕了过去,待我再次醒来竟到了一处人间仙境,碰到了一个白衣仙人,人也舒爽多了,我想是他救了我,他还为我划了道彩虹引路。”嘉禾一想到锦鲤仙人,莫名的有些耳根发烫。
一旁军医已经诊治完毕,吩咐了下人进来为昏迷不醒的姑娘安排住所,清洗伤口。
云磬依旧待在大帐内并未离去,一听说白衣仙人,一向好脾气的他登时浑身带刺,满含怒火,这个白衣仙人,云磬不用想也知道是润玉。他紧紧拽着手中的剑,指节发白,牙关紧咬,都已经说过放弃的人就这么出尔反尔,真不大丈夫。
然,情之一字,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去关注那个人,再次难以自拔。
夕阳最后一丝红霞淹没在了黑暗之中,夜幕降临了,点点繁星一颗接一颗的爬上了夜幕。
南平侯看着已经燃起的烛火,眼中是让人看不真切的表情,他微笑着道:“那可真得好好感谢这位仙人呢。”说罢轻轻抚上了嘉禾的额头,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没入了嘉禾的眉心。
不一会南平侯收回了自己的手,长舒了口气,满是宠溺的对着嘉禾穗禾道:“你们还没用晚膳呢,爹爹让人备了你们最爱吃的,吃完了就好好休息,听到了没有?”
“知道啦,爹爹有事就先忙吧。”嘉禾莞尔一笑,看她爹时不时看向外头,她也猜到是有事要忙。
南平侯没在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人便已经出了大帐,云磬紧跟着一起出去了。
夜幕降临后的南平侯,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卓然不群之姿,那每一步都愈发坚定不拔,难以撼动,大有睥睨天下之态,那是连淮梧熠王都要仰视的姿态,仿佛他不仅仅是个侯爷,而是一方帝王。
云磬紧跟着南平侯来到了主帐之中,南平侯负手而立,背对着云磬,透过窗台看向星罗棋布的夜空,和天边那弯明月,依旧那般美丽的明月。
云磬双手合十,将手高举至眉心,深深鞠躬朝南平侯行礼道:“冥帝陛下。”
南平侯转过身来看向云磬,此刻他的眸子不是普通凡人的黑色,而是血红的,如同鲜血染成,像冥界的彼岸花一般都是璀璨。“起来吧,说说你发现了什么。”九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云磬。
“那白额虎浑身沾满了碧羽蓝麟蛇毒,属下赶到时那白额虎已经丧命,附近还有天界和妖界的人留下的踪迹,想来他们的目的都不单纯。”云磬如实禀告自己探查的结果。
九渊随手拿起了身边的一盏茶,抿了一口,冷笑道:“太微未免太过猖狂。”手下微微一用力,茶盏便化作了齑粉。这碧羽蓝麟蛇毒除却天帝太微,谁还能得到?
“冥帝陛下,属下认为未必就是天帝所为,细想一下,知晓嘉禾她们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个个都是她们的至亲至爱,又怎么会将她们的身份告知天帝?”云磬的话点醒了九渊,所谓关心则乱,他确实漏了这一层关系,看来是有人栽赃嫁祸,企图挑起天冥大战,这么一想,那妖气出现在后山猎场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如此,只能有劳云磬你替本帝好好查查了。”九渊虽分有一魂在南平侯体内,却也只有夜幕降临才能有他作为冥帝的记忆,做起事情来太过掣肘,这也是他让云磬来人界的原因之一。
“是。”云磬答道,而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夜神也曾去过后山猎场,救了嘉禾的仙人应当就是他。”
“哼,这小子还有脸来,他既然已经决定为了天帝之位放弃嘉禾,又何必这般护着嘉禾。”他本是九渊最看重的女婿人选,可他不甘平庸想要天帝之位,是非漩涡,九渊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当年覆辙。
“他,应当还是舍不下嘉禾吧…”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云磬觉得他的再次出现,会让一切都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