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崔嵬贯来懂得如何让人喜欢,便是曾经那般不利的条件亦有不少一心钻在他身上的侠少女子,纵然名声不好听,那些迷恋却是真真切切的。而在抹去了先天的不利后,若是由着他发挥,便是与他谈不上掏心交肺也绝不会生出厌恶来。
故而这场小聚他并不曾多言出头,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自己想知道的方向。于是在离开寒露原的时候,他虽仍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例如境中适合用来酿酒的玉璃花基本都是由凌晚镜带来的,因数量不算太多,故而境中会用玉璃花酿酒的花妖不过屈指可数之数。
玉崔嵬旁敲侧击的得了那些名字,今后需做之事也不过一个个筛选罢了。
除非…康琼不在月蓬莱境内。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爱开些玩笑。
因为某些特别的理由,康琼其实并不曾被提起,自然也就不在玉崔嵬所以为的名单之内。而他更不会知道,那场寒露原的小聚之后没多久,凌晚镜便独自去了离此不远的鲲屿,见了他苦苦寻找许久的康琼。
不,或许此时已不该再称呼康琼这个假名了,而该唤其夜央才是。
这并非一场刻意而为的错过,却到底将他们的再会又延迟了许多。
尽管,其实玉崔嵬早已因着某次意外寻到康琼,而那段因外力被遗忘的记忆于他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但此时此刻他脑中并不存在那些记忆,自然也就不会顺着那些本该更明显的线索前去寻找。
******************************
鲲屿之中胥水之畔,灵晶筑就的清寒侧殿中唯两道身影相对而坐品茗悠谈,红白二色相映如画,却正是凌晚镜与夜央无疑。
然而与先前玉崔嵬所见截然不同,此时此刻的夜央衣袍端端垂髻巧束浑身上下纹丝不乱,气定神闲得仿若归元湖畔那场狼狈相遇不过是场黄粱幻梦。而那隐隐缀于右鬓的两枚紫羽晶饰,更让他那素来平静无澜的金眸染了些许撩人色彩。
“在想什么?”轻柔嗓音徐徐言道,夜央看着执盏不语似是若有所思的凌晚镜,眼含包容笑意。闲时来此陪他品茗原是多年前的约定了,往日里凌晚镜每每来访皆将红尘纷扰尽数抛在外处,如今日这般一心二用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
“红莲。”其实月蓬莱中可被归为红莲的花妖并不算少,但重要到需要凌晚镜特意在夜央面前提起的却也只有狱火红莲而已,而他亦相信对方知晓自己说的是谁,“新化妖的那一朵夜央可见过了?”
“听焰释提过,说是化妖时生了些许异像,悟性倒不差。”闻言,夜央隐于袖中的指尖几不可见地一顿,面上却不显,只似是而非的答了,“怎了?”
“他的元神有些奇怪,不像妖倒像灵,而且……”执盏浅呷,凌晚镜提起先前在寒露原探觉之事,面上露出些许古怪神色,“他居然已非童身。”
这些年来他无论多忙都会维持至少十年一趟的月蓬莱之行,并且就此住上一段不短的时日,因而外界总传他黑心冷血,且无所事事到宁可成天花心思讨好金靠山也不愿留点时间给那些真正需要求医的对象。其实就连这境中的花妖都甚少有谁知晓,他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帮月蓬莱之主练兵。
用后世人界某些生物科研人员的话来说,他是在破解月蓬莱花妖的基因密码,从根本上减少修炼过程中本体的缺陷与短板以达成事半功倍的效果。他有权将境中除主君外所有花妖修为灵魄诸等情况都检查清楚并登记在册以便研究,所以先前在云柯那处他也以独门探灵之术查看了那朵被称为三十三的变异红莲。
“一朵化妖才岁余的狱火红莲,放到人间那就是个裹尿片的娃。你说,这得多禽兽才下得了嘴啊~”他原只是对狱火红莲千万年来只此一朵的变异独苗生了些兴趣,然而情况却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狱火红莲不止数目稀少更是月蓬莱最精锐的战力之一,故而此刻他方以这种八卦玩笑般的说法告予夜央知晓。
甚至,还调侃般地挑眉眨了眨眼。
毕竟,化妖时日再短那也是个成人模样了,说不准人家真是你情我愿不是?
然而这调侃般的言语却是险些让夜央捏碎手中杯盏,毕竟凌晚镜口中的禽兽是谁只有他最清楚,而那日归元湖畔发生之事亦是由他一手掩去,故而此刻面上虽仍不显却到底许久方才扔出一句:“……胡闹。”
“既是胡闹,便再听我玩笑一句如何。”听着那不轻不重的一句,凌晚镜却仍只笑吟吟的,不曾停下。他并非是个喜欢探究他人私密的嚼舌之徒,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他其实是抱了某种怀疑的,“那朵红莲实在通情晓事的很,进退有度举止得体,若非这是月蓬莱,我怕是要以为自个儿见了哪只占了鸠巢的老雀。”
“你素不爱理这些,今日却是费心了。”微微颔首承了这份情,夜央正欲引开话题,却见凌晚镜甚是反常地直直盯着自己,眉心微蹙似是心有疑惑,“这般瞧我做什么?”
“我在思考,到底是我的五感出了偏差,还是你的身体出了问题。”抬手支着下巴,凌晚镜眨眼歪了歪头,语出惊人,“虽然我们每次见面的间隔都不短,但你语速和灵息惯有的波动频率我是不会记错的。”
相识千年,夜央灵息惯有的波动频率他实在太熟悉了,所以哪怕只有一瞬或是分毫的变动,都会让他觉得无比突兀:“让我看看。”
伸出的手代表着请求与担忧,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长久的沉默与僵持,安静的空气仿佛是在进行一场长久的拉力,试探着谁会成为最终的让步者。那是他们相识至今从不曾有过的分歧,而妥协生于一声无奈的轻叹后,修长无暇如冰雪雕琢而成的手终是回应了那份担忧。
于是,灵力捻成的红线由一方的指尖缠上另一方的脉门,探查到的真相却让最初请求的那人少有地变了脸色。那并不是多么难以诊断的症状,甚至并非什么疑难杂症,然而却仍让凌晚镜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收回灵线紧了紧拳,凌晚镜看着夜央平静无澜显然早已知情的模样,所受刺激远胜当初被天庭围杀几近末路之时,“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八岁那年发现总给我糖糕吃的曲老头其实是在打我爹主意时一样崩溃。”
虽然他爹并非他亲爹,但作为养父与师父那可是他自小便最尊敬的人,就算那时还小但差点因为几斤糖糕‘通敌’的崩溃感觉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的。而夜央于他虽非血缘至亲,却有救命恩情,但他居然这般粗心,连对方什么时候竟已有了齐君的人选都没察觉到!
等等…若是夜央要立齐君他一早该收到消息才对,没理由刚刚都不愿让他诊脉……所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居然这般瞎了眼胆敢对他的大恩人负心薄幸!!!让夜央肚子里都揣了一个却连提都不愿提那货!
他当然不是怀疑有谁能够强迫堂堂月蓬莱之主,但即便是你情我愿的开场分道扬镳的结局,他也还是想要抽死那操蛋玩意儿——!!!
“你那时还小。”而夜央看着凌晚镜阴晴不定的脸色却是腾地笑出声来。他知晓对方定是想岔了十万八千里,却并不急着解释,毕竟难得见这人横眉瞪眼的着急模样,多瞧会儿也是有趣。
“我现在可不小了。”听着那似是颇为愉悦的笑声,凌晚镜明白应是自己想岔了,心头怒气猛地一消便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了。
“虽然有些失礼,但我能不能问一句是谁。”
说到底,他在意的并非夜央怀有身孕这事本身,毕竟就连自体授粉细胞分裂繁育下代这种情况他都见过其他情况就更不算什么了。他所在意的,是夜央从未对任何对象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如今这般却是为何。
“不过是一场花期骤临的阴错阳差罢了。”眼眸微垂执盏浅呷,再忆起那日之事夜央亦不曾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他虽对情/欲之事并无兴趣,却也并不会一直纠结于一场意外。这世间本就无人能够强迫于他,那场骤临的花期是他强求的结果,但他并不后悔。他与归尘寻了大哥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探得封印所在,即便明知强探封印结界会让神识受损灵息紊乱以至花期骤临,他也还是会那么做。
他唯一不曾料到的,不过是玉崔嵬的突然出现。
腹中胎儿虽非他所期待,但既已成事实,诞下却也无妨。
而作为一个彻底的双标党护短族,凌晚镜对于这个回答倒显得颇能接受。
在他看来,只要吃亏受伤的不是他在意的人,那个被用过就扔的对象是谁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故而解开心中所虑之后,便又将话题转回到了症结上:“这段时间你的灵息会一直处于紊乱状态。这虽是妖族常态,到底太过伤身,我会尝试引灵之法辅以丹药慢慢归导灵息,只是你我修为相差太大,也不知能否起效。”
他时常行走各界,为的便是钻研医道,然而即便妖灵们将他的医术传得出神入化无所不能,界限依然是存在的。他很清楚,对于修为高出他太多的对象,他的医术便会大大受到自身修为的限制,从而影响到诊治的效果。
而夜央身为混沌初开时便存于世的妖皇世间草木妖灵之主,其修为之高远不是他所能比拟的,所以他其实很犹豫,是否应该将无音阁的那位冰山老古板请来。
毕竟,越是修为高深的妖族越不容易繁衍后代。
除去他们自身受孕的机率极低外,还因为他们的孩子往往会过分汲取母体灵力,而这便极有可能导致两种结果。一是母体承受不住这种掠夺只能化掉胎儿还补自身,另一种则是灵脉因此遭受重创,修为大损。
这两种情况都是凌晚镜不愿在夜央身上看到的,而月蓬莱内的花妖功法皆出自夜央,稍有不慎便会被吸干修为化作胎儿养分,他不能轻易冒这个险,所以身为夜央挚交伏羲唯一弟子的誊芜真人便成了他现下能想到的最合适人选。
但这仍需夜央首肯:“又或者…你愿意让我把誊芜请来?”
“这原不是件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的事,你无需如此紧张。”而对于凌晚镜的提议,夜央虽知那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却仍是委婉的否决了。并非他不相信誊芜的能力,但在介于誊芜和伏羲的关系,他绝不能让这位好友怀疑归尘的去处。
“即便置之不理,亦不过几月之期罢了,我心中有数。”
他相信誊芜的为人,但他与归尘寻了大哥那么久,他不能让自己拿封印的事去赌。毕竟…当初若非伏羲与帝俊联手,他大哥绝不会……
“那可不成,我这小药师还得抱着你这根金大腿作威作福呢。”闻言,凌晚镜已知夜央之意,却也并未追问拒绝的理由,只是笑嘻嘻地眨了眨眼。
“所以…让我试试?”
其实上上章和上章的断点那么奇怪就是康琼因为老树开花不小心把大玉给睡了,然后睡完又觉得尴尬不想认账,就把人大玉的记忆给封掉扔回去了→_→
结果一睡就不小心睡出了一条妖命【咳咳】
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