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千卦算阴阳(下)
这猫咪小小的,体格纤细,站起来还不到天鸿儿的膝盖高,身前摆了张小巧的桌子,倒像是别人摆来给它过家家算卦的道具。而它后腿踩在桌后玩具似的太师椅里,前腿踩在桌面上,黑猫的天赋技能几乎让它与墨蓝色的桌布不分彼此。
天鸿儿蹲下来同它说话,不觉放轻了声音:“你做什么呀?小猫咪?”
那小黑猫就也喵了喵同他打了个招呼,用人话打的,当然在这么个地方倒也不算太叫人意外:“在这里摆摊自然是要给人算卦的!小人类,反正你们老大那命算起来还得墨迹半天,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妨也请我给你算一卦呀?”
它倒像是有点小傲娇,自负得很,天鸿儿讶异过后好笑地抿了抿嘴,倒是拒绝得干脆:“不必,我不太相信你算卦的水平。”
他说得还是温和,不同于这拒绝本身,也不像有丝毫讽刺的意味。
那黑猫长长的尾巴朝天立着,像根杵在大地上的芦苇,直绷绷的,偏偏越靠近顶端越柔软,揉出几圈柔韧的大卷,随着它尾巴轻柔地摇曳了几下也水波似地摇荡,它优雅地好奇:“为什么呀?”
天鸿儿浅浅地叹了口气,倒是略有无奈般道:“因为你一开口就算错了,那绿衣服的可做不了我的老大。”
熟料这黑猫水草似地斜向一边蜷了蜷尾巴,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我刚又还没开始算呢,就算随口说说说错了又有什么呀?”
它慵懒地踩着小桌子前后倒腾了下两条前腿的位置,仿佛踱了下步,连着整个身体也似水波般摇晃了一下。看起来腿短短的,倒是怪可爱的。
天鸿儿不禁想要继续逗它:“你怎么不找他推销算命啊?他看起来难道还不够像个好骗的散财童子?”
小黑猫却怪骄傲的:“才不要呢,他周围全是其它猫的味儿,我才不要靠近!”
“好吧,”天鸿儿试探地伸手,看它没有拒绝,就也轻柔地替它挠起了下巴,“那你擅长算些什么呀,小家伙?”
小黑猫仰起脖子,好像被他挠得也挺舒服,不自觉发出猫咪独特的呼噜声:“怎么能帮你升官发财你就别想了,我的主要业务不是那个,而是算人怎么倒霉!”
天鸿儿不由一默,虽然手上伺候这小猫咪的动作没停,却也不由感叹:“你…该不会是和那望气的大师师出同门吧?”
否则这擅长的方向怎么都有这么一股子一脉相承的气人味儿呢?
熟料那小黑猫反倒浅浅地鄙视了他一下:“你懂什么?算人倒霉才挣的多,正常算命的一般都会主修这个。”
“那好吧,”天鸿儿看在它是一只小猫咪的份上也唯有妥协了,“那你就给我算算事业吧。”
黑猫抬起腿点了点桌面、长尾巴立在身后倒还真像挺认真地摇晃了一番。它本就有两簇豆豆似的白毛点在眉头的位置上,此刻倒也真像是越算越眉头紧锁,严肃得让天鸿儿都不由给面子地假装紧张了一点:“怎么了?”
小黑猫一脸严峻地对天鸿儿道:“你的桃花,真是有点烂过了头。”
天鸿儿:“……”
“我手短短大师这辈子就没算到过这么要命的桃花!”
天鸿儿也是不知该心梗还是无语:“我说我想算的是事业。”
“你说你们人类为什么都要这么执迷于情情爱爱呢?像我小猫咪就不会这样!你们人类果然是天生的想不开!”
天鸿儿对上这突然就好像患了耳背的小黑猫也真是无语凝噎:“我都说了我要算的是事业……”
那小黑猫却好像听不见一样兀自继续道:“你这桃花劫难破死了,幸亏我绞尽脑汁总算给你想出了条妙计!”
天鸿儿:“……”
行吧。
那小猫咪倒是总算想起要理一理天鸿儿了,往前踩出半步昂起小脑袋,骄傲得莫名其妙:“你想不想听?”
“……”天鸿儿看它满眼期待的样子,也唯有妥协地顺着它问了出来,“行,你说吧。”
“绝育!”
天鸿儿:“……”
“万法归一!百试百灵!有利身心!”
天鸿儿:“……”
天鸿儿要是还看不出这小黑猫是故意捉弄人也未免太见了鬼。
倒是那小黑猫说完赶忙狡猾地一晃头脱离出他根本也没打算行凶的“魔掌”,喵喵叫着,倒好像挺心满意足的,就这么轻快地蹦下了算卦小摊,一蹦一跳地像只小兔子似的,后腿特别强健,前脚却只是轻轻地点。
天鸿儿于无奈中却是突然愣住:“你的脚…”
他这才注意到这回过头来的小猫好像就没有两只前足,小黑猫弓着背蹲着转头,全身体重几乎都压在了后腿上。
听他问了,却是眯起了眼睛,自带的眼线仿佛在笑,属于猫咪的嘴也似乎弯得更深了:“没什么呀,想有所得,便要有所失,这道理你不是应该也很懂吗?”
天鸿儿一怔,忽然有一种激灵的感觉从脊椎蹿到了后脑,莫名让天鸿儿有了种感觉,仿佛它真能知道些什么。
那小黑猫却只像只猫咪似地笑:“不过与其像常人那样称之为代价,我更觉得那只是一种有选择的交换,只是人生路其实本就没那么多次能做的选择,一旦开了头也就往往要变成一条少有岔路可选的黑路了。你要小心呀,小人类,你还有…”
它抬起了头缓缓晃了下尾巴,倒像认真数了一下:“三次机会。”
它说完就要往前跳,天鸿儿身后却骤然传来惊呼,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无形的手裹挟了天鸿儿的本能逼迫他非得回这一下头,而等他再转回头来时那黑猫也果然就不见了。
天鸿儿本能觉得惊异,却也本能地戒备起来。
太玄的东西或许显得厉害,却也可能远非是对应一只小猫的无害了。
倒是一旁刚低呼过的撒盐震惊得纯粹。
近一千个除了今天请假没到岗的小鼠仿佛受了头羊影响的羊群,盲目,却也纯然简单地埋头苦算了起来。
当然其大多数采用的算法都没像第一只那么简单,有的用纸笔,有的甚至用到奇怪的算盘,而结果也纷纷落停:
“不会!”
“不会!”
“不会!”
近千声细细的不会,却像无数细细的针一样相继刺破了沉寂,汇成星汉洪流般全无杂色的统一。
这满场的卦算了近千次,竟没有一个能算出那妙紫弦会死。
饶是撒盐最初觉得这算命的事从头到尾都很可笑,如今却也笑不出来了。
按理说,这群神棍中但凡有一个有脑子的都应该能算出一个绝对不同的答案才对吧?可偏偏就连那见惯了这群小老鼠算命的狐狸老板也不由震惊。
倒是那妙紫弦从最初只似看好戏般静静地瞧着,过度到期间神色微妙地动了动,许是也不由为这荒谬得简直像在讨好他的结果诧异。
而到了最后,他却是霍然失笑。
笑得几乎像连眼泪都要被笑出来。
就连那老板本人都像是忍不住怀疑起这荒唐的结果是不是有奉承的成分,被算命的人本身却连拍了两次掌:
“好…”
“好!”
他一声更比一声像被逗笑,像他自觉被哄得舒心,也根本毫不在乎真相。
于是随手一挥,空间袋之类的法器顷刻洒出黄金万金、珠玉相辉、各色宝石璀璨,漫目珍宝充满了这整间算命馆的大堂。
“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识趣!”
他倒像是觉得好笑极了,也如此高调张扬,却是撒完了钱就再也睬都不睬旁人,任那狐狸老板如何恳切挽留他再去试试别的他也不理会了。
他就这样径直拉了那高大女子就要去逛下一家店铺,像极了刚完成任务就也不管收尾收得生不生硬的孩子。
而这任务倒像是要他学习一下什么叫挥金如土,说他嘚瑟吧,倒也真是断得干脆到叫旁人看得心理不上不下的。
看得天鸿儿沉默了两瞬,也只能叹息:“我就说他喜欢撒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