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神树
闭关休息的水碧被叫了起来,脸上还有些初醒的迷蒙。
“水碧。”太子长琴神色变化万千,手中捧着圣旨,木然道:“天帝陛下有令,命你我前往神魔之井通道,入住玉衡军驻地。”
水碧掬起一捧水擦了擦脸,彻底清醒过来,方不解问道:“这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吗,怎么值得陛下专门下令?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自己想想,是入住。”太子长琴幽幽道:“不是我们之前在那里学习,是真正入住。”
水碧怔忪了一瞬,一双美眸随即瞪得老大:“入住?这不是玉衡军正式战士才有的资格吗?”
“是的。”太子长琴痛苦的扶了扶额头:“你别忘记,玉衡军并无编制,人数是将军亲口所定,不能多不能少,目前满员。我们想真正加入,只能打赢其中两人,取代他们的位置。”
水碧默默捂住了脸,天啊他们俩也就才突破天级不久,玉衡军可是各个天级九重,这要怎么打?!
“有时限吗?”水碧忽然想起来,赶忙追问了一句。
太子长琴木着脸:“将军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在玉衡军站住脚。”还不能是赢了一两次,要始终都留在玉衡军驻地,这就要他们真正达到天级九重,而且是天级九重中的佼佼者水平。
“救命啊!”水碧一张漂亮的脸顿时变得哭丧了起来,她猛地冲到衣柜前:“你先去,我换一件戎装,顺便再带一些伤药。”
太子长琴闷闷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水碧的树屋。
可怜的乐神完全不知道,伏羲正是之前看水碧输给溪风时不太冷静,再加上她最近似乎沉迷谈恋爱,才下了这个命令,而他完全是被水碧连累了,方被伏羲自人族地界召回来。
远在混沌,重楼和飞蓬都接受了现实的毒打。只不过,他们遭受毒打的方式并不一样。
飞蓬是主动挑衅混沌龙兽和冰魔,被追得上蹿下跳,若非风灵敏锐善于逃匿,又兼这些年多少有些进步,只怕早被群起而攻之。不过总体上来说,他此行虽险,却还算顺利,不像重楼那么凄惨。
试问,有什么比在混沌撞上被威胁过的苦主,而这个苦主比你实力强更惨呢?从混沌回六界的妖皇帝俊非常愉快,谁让这个小辈开始硬撑着不用空间法术呢?
他表示,自己从痛打魔尊中,收获了无与伦比的舒爽。当然,帝俊还是蛮有底线的,在封印了周围的空间,确认重楼想用空间法术也用不了之后,他只用了先天生灵境界以下的水平。但是,境界和经历阅历上的差距,还是让帝俊轻松吊打了重楼。
曾经学到的搏杀手段,尽皆失去效果。痛苦中下意识启用用空间法术想逃,遭到帝俊不客气的嘲笑。重楼这才发觉,自己的实力总归还是有些不扎实,这无疑是魔界法则的偏爱、灌输所造成的,且这还造成了他对空间法术不自知的依赖。
就在重楼咬牙硬扛帝俊各种手段齐出的打击时,飞蓬在混沌龙兽和冰魔的围攻之中,越发的游刃有余。不过,他进步的只有躲避逃匿的自保手段,自己只觉得攻击不够。神将这么想着,全然无视了外族对他的评价,诸如神族最锋利的剑、不动则已、一动必杀之类。
对于自己素来只会更严格要求,飞蓬抚摸手中的照胆神剑,也在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他需要极大的压力,让自己在生死间艰难挣扎的那种。
那最危险却也最合适的历练之地,莫过于混沌更深处,有先天生灵境界的混沌异兽出没之地。说起来,从元老境界突破至先天生灵,最关键就是法则门槛,这是半先天生灵境界的标志。
不似重楼得了魔界法则庇佑,飞蓬想迈出这一步,本来应该更为艰难。因为空间之道再难,对重楼也是摸得着、看得见,时间之道却素来飘渺深邃、难以捉摸。
若非对手是能借用空间法则的重楼,平日里比武决斗互不留手,剑术强到能划破空间,偶尔隐约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悟,即使是自信如飞蓬,也绝不敢断言自己能触碰时间法则。
因为时间法则真的太过久远,真正出名是在盘古大陆鼎盛时期,时间神器昆仑镜闻名于世。其主借助昆仑镜,能使用时间法则碾压敌人,同境界几乎所向无敌。
但时间法则这种先天生灵方能掌控的东西,哪怕神器之主能参悟昆仑镜上的法则道纹,省去最初捕捉法则感悟的困难,并通过运用神器轻松击溃敌人,也还是因境界不到,每次都必须耗费大量心神之力。
而这种消耗,纵使是永生种族的强者,也难以承担。再加上神器之强众所周知,觊觎者也就极多,神器之主的出手,自然不得不多。
于是,历代昆仑镜主纵使元老境界便所向披靡,也无一能在大限到来前,真正的鱼跃成龙,达到半先天生灵境界所需法则门槛的要求,只能落得个耗尽心神、英年早逝的含恨而终结局。
至于飞蓬,他能知晓这些,正是因为最初的那一万年,三皇和众位先天生灵远在混沌,蚩尤发起大战想要统一盘古大陆,神族损失惨重却未曾灭族,也就因为有位昆仑镜之主挺身而出。那位镜主虽身死魂消,但还是阻止了蚩尤的杀伐,才助神族争取到了动用五魔神的准备时间。
当然,那位昆仑镜主的强势表现,也让昆仑镜在后面几万年遭人趋之若鹜、飞蛾扑火,直到历代昆仑镜主尽数折戟沉沙,才令昆仑镜成为众所周知的不祥之物,慢慢湮没在青史里。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从久远的传说中回过神,飞蓬眺望深不可测的混沌深处,莫名就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可很快,飞蓬的嘴角便勾起一抹淡定自若的笑,他若真想直接触碰法则,大可以用如今身份,依仗全族之力寻觅昆仑镜下落,不必来混沌冒险。
甚至,不同于别的神器之主,飞蓬的地位决定一个事实——若他不想动用昆仑镜应敌,大可以用别的方式解决敌人,哪怕率兵群起而攻之也不无不可。
那样,自己完全可以平日里只参悟法则,不用神器对敌。真有所消耗,也可即刻用天材地宝补充回来。如此只进不出,用时间缓慢提升感悟,再不济还能请教师父,难道不比来混沌冒生死风险来得可靠?
飞蓬蓦地一笑,蓝眸澄澈依旧,却更多了几分坚毅。放弃唾手可得的捷径,选择一个人在大道上奋斗,又何来狂妄之说?他所求的道途,从来只是自食其力罢了。
混沌深处的通道口,一阵清风吹过,那抹蓝衣稍纵即逝,再寻不见。
神界,天帝帝宫
“飞蓬去混沌了?”烛龙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手中把玩着一枚镜子。
伏羲冷着脸:“嗯。”
“嗤。”烛龙闷笑道:“你没告诉他,昆仑镜在我手里?难不成,我会对晚辈小气?”
这回,轮到伏羲“嗤”了一声,挑起眉头道:“飞蓬才不屑于走捷径,不是自己辛辛苦苦领悟掌握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我可压根没告诉他,昆仑镜上的道纹虽能让镜主有所感悟,却也因为道纹本身方向有限,会限制初学者的视野。”伏羲的眸中散漫星光,带着欣慰和骄傲:“那孩子问都没问,直接就选择去混沌一搏。”
烛龙“啧”了一下,把镜子重新收起来:“这小子倒是真的野,不愧是你们仨教出来的。不过,帝俊还没回来,重楼也去混沌了。嘿,他们要是撞上…”
“死不了。”伏羲不以为意:“帝俊和神农交好,丢了妖界是他自己决策不当,不会好意思杀一个晚辈,和神农绝交的。顶多只是教训一顿,说不定还会帮重楼一把。那小子不也发觉,魔界法则带给他的局限性了嘛。”
烛龙一手托腮:“下一辈最出色的两个小辈,也就重楼和飞蓬了。我、帝俊、昊天和酆都,在自己族内挑来挑去,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选。”
“你们急什么,自己都没突破呢。”伏羲淡淡一笑,眸中有难得的捉狭:“你们提炼不出神血,收了神子也没用啊。”
烛龙摊摊手,振振有词道:“可以先收徒弟从小教啊,蚩尤和飞蓬就是最好的例子!看他们又贴心又聪颖,兽族和神族被管得服服帖帖,你和神农都不用操心。”他唉声叹气道:“再想想我龙族和帝俊的妖族,怎么可能不羡慕你们。”
“……”伏羲想到了蚩尤灭了大半个神族,挨天罚雷劈了个大半死,然后理直气壮找神农给收拾烂摊子,又想到了飞蓬非要弄复生之阵,气得自己暴跳如雷,怎么都迎合不了烛龙嘴里的“贴心”,只能保持沉默,沉默是金。
神界帝宫内的这场对话,远在混沌的魔尊和神将自是不知。
随着时间流逝,重楼在帝俊所下辣手之下,一次次鲜血狂喷,重伤令意识渐渐迷离,却阴差阳错找到了一些感觉。
所以,他毫不吝啬将鲜血染遍了被禁锢的空间,也令魔识透彻了所有能触及的角落,思绪渐渐陷入一片空灵之中,就像是游鱼回到最初诞生的海洋,也似飞鸟翱翔于天际。
在帝俊惊奇的视线中,重楼的魔体化为虚无,整个空间土崩瓦解。老谋深算的妖皇不慌不忙,他探出灵识,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来。下一击如石破天惊,硬生生碾碎了破开的空间。
重楼的身体猛地再现,浑身上下遍布异常魔魅的纹路。这一回不止是脖颈到脸颊,而是蔓延至整具身体。而这具身体,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和最初化形时不同的异样变化。
但重楼现在没心思查探,因为他身上到处是伤,甚至皮肉和骨骼相互分离,令这些魔魅纹路并不连贯。察觉到伤势之重的那一霎,重楼做出了决定——他压根没抵抗,反而顺着帝俊的力道,任由空间暴烈破碎,只是在爆炸最激烈时,不顾伤势的使出了火雷属性之力。
“轰!”混乱的混沌灵力被重楼引爆,在帝俊讶异难掩的目光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勾了勾嘴角,给了这位给予他巨大打击和帮助的敌人,一个不落下风的微笑,才逃之夭夭。
重楼逃遁的方向,极深处正进行着一场比之帝俊、重楼丝毫不差的对决。
飞蓬的剑光划破了虚空,点亮了这片混沌里最明亮的灯火。在飞蓬对面,对手不是飞蓬原本定下的,空有先天生灵蛮力却灵智蒙昧的混沌异兽,而是绿油油的藤蔓和触手。
遮天血藤,这是混沌早年最可怕的猎食者之一,也是逃过三皇和先天生灵连番清洗的漏网之鱼。他有很强的灵智,又有硬度一致的无数条藤蔓触手,明明不到先天生灵的境界,却能够断尾求生。面对他一个元老顶端,往往等于面对无数个同等战力,才总是百死不僵。
“来自于三皇血脉的滋味再浅薄,也美味之极。”遮天血藤的声音轻灵悦耳,带着强烈致命的诱惑:“以一敌多,这里又是混沌,三皇的仇敌漫天遍野都是,你逃不掉的。”
飞蓬面色不改,完全不为所动:“漫天遍野?你倒是找出来让我看看。”他用凌厉的眼神扫过被自己削断的触手,似笑非笑道:“当然,如果这说的是你本身,那我承认,就是一条条削累了点儿,仅此而已。”
“…嘴贱的小鬼,你找死!”遮天血藤一下子狂暴了,铺天盖地的藤蔓蜂拥而至,朝着飞蓬冲了过去。
完全不知道自家师父伏羲,年轻轻狂时做过自己所说之事——一条条削掉遮天血藤的藤蔓,硬生生把人本体折磨到死,只有早前为了保命,留在混沌一个秘境的小藤条幸免遇难,艰难东躲西藏过了好些年,才勉强恢复元气。飞蓬看着暴走的敌人,有点儿不解。
但这点不解不足以飞蓬停手去问,他只是举起剑,露出一抹镇定平静的笑容,宛若伏羲当年。这刺痛了遮天血藤的眼睛,以至于更加群魔乱舞。
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藤蔓攻势,自然不会让久经战场的飞蓬恐慌,他的剑风在巨大的压力下,依旧密不透风,把自己护的严严实实不说,还一点点游走着。飞蓬意图寻到血藤的弱点,再一击必杀。
消耗战持续了良久,纵是灵力充沛如飞蓬,也险些精疲力尽,才寻到了一处破绽,令众多的血藤触手瞬间枯萎。可是,在飞蓬一剑刺中时,一瞬间的激烈疼痛也贯穿了他的心口。
飞蓬低下头,只见胸口处一条细小的藤蔓钻了出来,吸力从体内迸发开来,鲜血瞬间开始流逝。
中计了!意识渐渐朦胧起来,飞蓬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他辛苦寻到的破绽没错,否则蒙蔽不了自己,可血藤也藏了一手,可以将所有藤蔓的力量集中,以发出致命一击。
这一击,吞噬鲜血和灵魂之力,让飞蓬灵力消耗殆尽的情况下,魂魄伤势不轻。这是盘古大陆至六界五行的生灵,都没有的能力,不愧是诡异莫测的混沌生灵。
飞蓬苦笑了一下,好在喜欢藏底牌的不止是敌人,自己也是。不顾流逝的神血,他直接将神体分离成风灵,瞬间四散开来,并对魂魄下了一个催眠咒。
混沌多诡异,谁知道周围有没有别的生灵,正好克制风灵呢?所以,自己还是别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到处乱飞了吧。催眠咒的效力,让飞蓬勉力强撑着清醒,寻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布下隐匿阵法,直到魂魄意识恢复。
但总有一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几日之后,沉睡在周围一个隐秘角落里养伤的飞蓬,被不远处熟悉的波动唤醒。
他非常谨慎的变作风灵飞出去,随即无语凝噎:重楼,你运气这是多差啊,重伤还撞在暴怒到处找自己的遮天血藤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遮天血藤目前处于见不得盘古大陆各界生灵的状态中,因为飞蓬先前那一击,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创伤,让他恨的牙痒痒。于是,遮天血藤大手笔封锁附近空间,只能进来、不能出去。他肯定飞蓬还在这里,只是藏了起来。
遮天血藤不死心的寻觅飞蓬踪迹,意欲斩尽杀绝,好报复多年前把自己逼入绝境的伏羲。结果,飞蓬没找到,反而迎来了重楼。
这对遮天血藤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因为重楼状态极差,明明感悟空间法则成功,却因为重伤无力使出,遭遇各种手段后难以逃脱,只能和遮天血藤打持久战,随后后继无力,渐渐落入了下风。
观战的飞蓬一点儿波动也没散落出去,只啧啧称奇的想着这样的问题——
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若非重楼真的造成巨大威胁,自己不必再主动出击意图杀他,可为什么重楼还是会因为自己,落到非常倒霉的境地呢?明明遮天血藤布置在附近的各种法术手段,对付的都是自己,结果全让重楼一个人消受了去!
啧,这么想来,重楼真不愧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简直是用生命为自己顶缸啊!这个念头神奇的冒了出来,飞蓬险些喷笑出声。
他用指腹搓了搓下巴,在重楼快要坚持不住时,猛然冲了出去。那一剑仿若梦幻,轻而易举刺破了空间,而遮天血藤的动作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眼睁睁看着飞蓬把重楼救走,遮天血藤方强闯出了那份禁锢。他惊疑不定望着一神一魔消失的方向,神情凝重之极,喃喃自语:“自我领悟了时间法则?”
伏羲曾经带给他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遮天血藤打了个寒颤:“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是分一根小藤蔓出去吧,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他敛去巨大的身影,风驰电掣般溜走了。
即日起,遮天血藤再次销声匿迹,混沌深处有灵智的异族生灵们尽皆疑惑不解。
“叮!”友情提示,魔尊重楼大人,你收到了一张来自于神将飞蓬的最佳好朋友卡,附言曰“你是用生命为我顶缸的好朋友”,请查收,谢谢。
事后采访——
记者【憋笑】:魔尊大人,您心情如何?
重楼【扶额】:……别问别说,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记者【忍笑】:还是要说的,魔尊大人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重楼【气急】:本座早晚有一天让飞蓬……【露出冷笑,渐渐小声】
记者【打寒颤】:好了,收工。
PS:就飞蓬这种折腾的撩法,撩出事才是正常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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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